“你……”覺得那麼小一個女孩子怎麼能把個大男人扛回家的村長搓著手話隻開了個頭,就看到阿蠻站起來,單手拎了下簡南的手。
癱成泥的簡南就真的站了起來,從坐著抱她改成了站著抱她,阿蠻走一步,他也跟著走一步。
“你隨他們吧。”普魯斯鱷看著這兩個人的背影,切了一聲。
他有些失落。
這種時候,簡南最放心的人其實應該是他。
他們都認識二十年了。
唉……
普魯斯鱷吃了一口醉蝦。
真他媽,渣男!
作者有話要說:我今天晚上做塔吉鍋蒸雞,如果好吃明天放食譜~
評論留言紅包包,我還想說啥我給忘了下次想到再說哈!
[1] 阿斯伯格綜合徵(英語:Asperger syndrome,簡稱?AS),是廣泛性發育障礙(PDD)中的一種綜合徵,屬於自閉症譜系障礙(ASD)。部分研究學者與在自閉症譜系裡的人士主張另一個觀點,認為泛自閉症隻是個體呈現的差異,而不是必須治療或治愈的疾病。
第67章
曼村的村民都在酒席上, 沒有路燈,阿蠻仗著夜間視力好,也沒開手電筒, 兩個人連體嬰一樣在漆黑的鄉間小路上慢吞吞的挪。
簡南醉酒了之後就不怎麼愛說話,估計是真的難受了, 克制著讓自己不要伸手撓,呼吸聲很重, 身上很燙。
回去的路並不長, 但是這樣慢慢挪,卻也可以挪很久。
Advertisement
不知道是鄉間小路上泥土的味道還是吹過來微暖的夜風, 阿蠻興致很好的開始哼歌。
五音不全,哼的歌有點像墨西哥的調子又有點像這邊的民歌,不倫不類的,因為安靜,她這不倫不類的歌引得周圍好幾家農舍的狗都開始狂叫。
“狗都笑你。”喝了酒的簡南很有幾分酒膽, 說出來也不怕會被阿蠻揍。
“那你唱!”阿蠻氣乎乎。
簡南笑,身體軟塌塌的半靠在阿蠻身上, 聲音沙啞:“我不能唱歌。”
“唱歌會難受。”他的話還是很簡短。
阿蠻仰著頭看了他一會, 拍拍他的屁股,繼續慢吞吞的往前挪。
“你毛病真多。”阿蠻的語氣不像是在埋怨, 軟綿綿的。
他真的有好多毛病,多到她覺得他能這樣白白淨淨的長大,都是非常了不起的生命奇跡。
“但是我腦子裡有歌。”簡南聲音也軟綿綿的,“一直都有。”
那首白蘭花, 一直都在,咿咿呀呀的,不合時宜的出現在他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一直都有?”阿蠻聽不懂這樣的描述。
“平時藏著,當情緒出現問題的時候,就會出來。”簡南說的很慢。
“已經快十年了,我腦子裡一直有這首歌,咿咿呀呀的,用那種最老式的留聲機不停的單曲循環。”
“情緒激動失控或者有劇烈波動之前,這首歌就會開始拉長音,如果我這樣的情緒一直不停止,這個長音就會開始像跳針的老唱片,聲音會變得很尖利,到最後會變成讓人難以忍受的金屬劃過玻璃的聲音。”
“要發現這個規律並不容易,因為這規律藏在自己的腦子裡,要發現得把自己完全抽離,但是那個時候,腦子裡往往又是沒有這首歌的。”
“所以最開始我隻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會對腦子裡突然冒出來的這首聽都沒聽過的老歌並不排斥,這首歌就好像應該存在在我的大腦裡那樣,哪怕這首歌發行的時間是在1946年。”
阿蠻聽得很入神,並沒有注意到簡南已經漸漸站直了,賴在她身上的手改摟住了她的腰。
連體嬰的兩個人,在黑暗中走出了相依相偎的姿勢,情侶的姿勢。
“再後來,我就習慣了。”
“雖然這首歌每次響起來的時候我仍然會有一種莫名的這東西不應該在我腦子裡的詭異感,但是它一直揮之不去,經年累月,它就真的變成了我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你,我應該到現在都沒辦法知道這首歌在我腦子裡的用途。”
阿蠻張著嘴。
她什麼?
“到了墨西哥之後,我腦子裡頻繁的一直出現這首歌,有一陣子這幾乎變成了我說話的背景樂。”
“第一次去閣樓找你的時候,是我把血湖樣本帶出來的時候,我知道這件事很危險,我那時候擔心過自己會不會真的沒辦法活著離開墨西哥,所以那陣子,我腦子裡的這首白蘭香並不平靜,經常跳針。”
“在閣樓上看到你的那一刻,這首歌空白過。”
阿蠻:“啊?”
“就突然安靜了,沒有聲音了。”簡南比了比自己的腦袋,“就像現在這樣。”
“為什麼啊?”阿蠻從他開始提到白蘭香開始,就一直覺得毛骨悚然,在這黑漆漆的鄉間小道上,聽著簡南用很平靜甚至有些軟綿綿的語氣告訴她,他腦子裡一直有一首1946年發行的老歌。
“我應該那時候就喜歡你了,隻是這種情緒對我來說很陌生,所以當下並沒有反應過來。”簡南頓了頓,“當天晚上反應過來了,但是我當時覺得可能是因為切市太熱了。”
“反應什麼?”阿蠻沒反應過來。
“我醒了,去洗澡了。”簡南難得的沒有拋直球。
阿蠻又反應了幾秒鍾:“……哦。”
她懂了,可能因為腦補了一下,她覺得自己耳根有點燙,她連主動親他都沒紅過的臉,現在在黑暗中也覺得燙燙的。
“然後呢?”所以她用手背貼著臉頰降溫,企圖轉換話題。
簡南的手很精準的也跟著貼到了她的臉頰上,因為酒精的原因他手也很燙,貼著就更燙。
“你別得寸進尺!”阿蠻咕哝。
她對他越來越兇不起來了,這聲警告聽起來簡直是在撒嬌,沒牙的那種撒嬌。
“然後在黃村村口,舌形蟲的那一次。”簡南果然就沒有再得寸進尺,他手指拂過阿蠻的臉頰,阿蠻聽到他很輕的笑了一聲。
她想罵他一句笑屁啊,卻在舌尖變成了一聲模糊不清的咕哝,本來就抱著簡南腰的手用了力,把自己埋進簡南的懷裡。
有點羞人。
真奇怪,剛在一起的那兩天,她的臉皮沒那麼薄。
簡南站直,把阿蠻摟緊。
他知道他一直在微笑,哪怕現在身上很痒,哪怕他說的這件事,並不值得微笑。
“在黃村村口的那次,你湊近我,跟我說‘他|媽|的、該死的、狗屎一樣的人生’。”簡南把這句話復述的很慢,用念詩的語氣。
“你他|媽|的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語氣罵髒話。”教人罵髒話的阿蠻臉又紅了。
喝了酒的簡南好可怕,幸好他喝了會過敏。
“那一次我腦子裡的白蘭香也停了,而且停了很久。”簡南放過了阿蠻的惱羞成怒。
她在他面前越來越像個普通的二十二歲的女孩子,真好。
“你那一次突然之間湊近我跟我說的這句話,非常像專業心理治療的時候,心理醫生的心理幹預。”
出其不意的突然切中要害,強勢的心理引導,這些都是在做心理幹預的時候心理醫生經常會做的事情。
所以他在那段短暫的空白裡,想到了吳醫生。
“白蘭香這首歌,是吳醫生放到我腦內用來攔住我大腦前額葉區塊失去反應的門。”
“就像是一種心理暗示,每次觸到我情緒極點的時候,這個暗示就會啟動,大腦會用尖利的聲音引導我離開那個情緒區塊。”
“就像個警報器。”
他腦子裡有地|雷,吳醫生在他腦內劃出了雷|區,當他靠近的時候,就會發出警報。
阿蠻想起費利獸醫院著火那個晚上,普魯斯鱷告訴過她,吳醫生對簡南做過心理幹預,簡南已經忘記了會讓他起應激反應的根本原因。
吳醫生在簡南的腦子裡放了一首歌,用這首歌做了一扇門,把簡南的黑暗關在了門外。
但是這首歌越來越岌岌可危,所以阿蠻多次在簡南平靜的時候,感覺到他瞳孔裡洶湧的黑色。
她是覺得他可能扛不住,才教他說髒話的。
“我讓我媽媽坐牢這件事,是在雷區裡的秘密。”王二家的新房到了,簡南推開門,打開燈,“一旦知道了這首歌的意義,門就開了。”
“或者說,它的作用還在,但是我已經很清楚的知道,這首歌為什麼會響起來,它的背後是什麼了。”
“吳醫生知道麼?”阿蠻沒想到簡南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把他的過去說出來。
普魯斯鱷並不知道簡南已經想起來了,那麼吳醫生呢?
“她不知道。”簡南搖頭,“每月的心裡評估隻是評估穩定性的,我一直很穩定,所以她一直以為白蘭香的作用還在。”
“本來隻是模模糊糊的想起了這扇門裡面是一場火災,但是費利獸醫院著火那天,我腦子裡模糊的記憶就都串聯起來了。”
“那你……”阿蠻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我沒事。”簡南笑,阿蠻也有說話欲言又止的那一天。
因為她擔心他。
“掉到陷阱裡的時候,我腦子一直是空的,沒有白蘭香,一片空白。”
“陷阱裡面很黑,我知道貝託他們帶著槍,如果發出聲響被他們找到,可能就等不到你了,所以我很緊張。”
“本來就在應激狀態,再加上突然之間想起了所有的事,我當時已經呼吸困難,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暈倒。”
“所以我一直在腦子裡反復循環你那句罵人的話。”
阿蠻當時的語氣,阿蠻當時的表情,阿蠻當時頭發彎曲的弧度。
“然後你就來了。”簡南看著阿蠻笑。
然後,他就好了。
那扇門裡的東西,還在門那一邊,還在熊熊燃燒,但是他腦子裡卻有了另外一個聲音。
把他拉出火海,幫他關上門,在門外擁抱他的那個人,一直都在他身邊。
所以,他就好了。
沒那麼怕,沒那麼緊張,也開始逐漸相信門那一邊的東西,始終隻是門那一邊的。
傷害不了他。
過去,與他無關。
“所以你不用去找吳醫生,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簡南拉著阿蠻一起坐在客廳大門口的臺階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我會公正客觀,但是我一直是受害人,不是加害者。”
阿蠻:“……你聽到普魯斯鱷跟我說的話了?”
隔著十幾米遠啊,這什麼耳朵。
“我看到普魯斯鱷的嘴型了。”簡南語氣不屑,“他以為自己還帶著鱷魚頭,說話都不避開我。”
蠢。
阿蠻失笑。
“還痒麼?”她伸手想要撩開他衣服看肚子。
簡南使勁拉住衣服下擺,搖頭。
阿蠻挑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