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拳頭其實挺有鎮定劑效果的。
可是……
她仰頭看著簡南的後腦勺。
普魯斯鱷說簡南因為心理幹預忘記了造成他變成這樣的那場大火,那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大火,讓簡南得變成現在這樣,才能正常活著?
***
急診室的B區基本都是輕症患者,相對安靜,穿梭的醫生護士也不多,找到莎瑪說的三床很容易,隻是床外面隔檔的簾子遮著,看不到床上的人是不是簡北。
阿蠻還想規規矩矩的找護士問一聲病人方不方便探視,簡南卻已經長手一伸,直接拽開了隔檔的簾子。
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做什麼簡北一臉驚慌的看著他們。
他看起來很狼狽,臉上都是煙灰,掛著點滴,灰頭土臉,等看清楚來人是誰之後,他飛快的藏起了自己的手機。
簡南這回真的松開了阿蠻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搶走了簡北的手機。
“你幹什麼?”吸入過量煙霧,簡北的聲音嘶啞的像是百歲老翁,吼完之後就開始咳嗽。
“你呼吸道粘膜有損傷,現在大喊大叫有可能會留下後遺症。”簡南把手機放在簡北面前,用他的臉直接解鎖,“就跟變聲期的時候喊壞嗓子一樣,會很難聽。”
簡北張著嘴,吼聲消失了。
簡南似乎滿意了,抿著嘴開始檢查簡北的手機。
平時這種時候,簡南都會選擇坐下或者靠在什麼地方,方便阿蠻跟他一起看。
但是這次,簡南沒有,他直挺挺的站著,手指迅速滑動,並沒有打算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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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蠻覺得,她討厭這樣的簡南。
當初如果找她做保鏢的是這樣的簡南,她可能會要求兩倍價格。
“鱷魚皮是你寄的吧。”簡南迅速的翻過了簡北所有的聊天記錄,把手機重新丟到了床上。
簡北狼狽的撿起手機,抿著嘴不說話。
“你太貪心了,想一次性弄死我,所以找人用了最名貴的鱷魚皮。”簡南嘲諷的笑笑,“結果那個人對我產生了興趣,私下查了我很多次。”
“他現在很想殺了我,卻因為我找了切市最好的保鏢,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
切市最好的保鏢阿蠻:“……”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甚至還沒有簡南一開始說他覺得她有安全感來的動人。
“所以他現在順著你這條線,查到了我對火災有嚴重的過敏反應。”
“他燒了費利獸醫院。”
“他想用這樣的方法逼我出現,卻沒想到費利獸醫院的天臺上有一個你。”
簡南彎腰,湊近簡北。
“你在天臺,是想要知道我是怎麼找到偽雞瘟的吧。”
“想要找找我是不是放了什麼偽雞瘟的病毒在天臺,故意捉了一隻鴿子是假裝自己無意發現的?”
“找到沒有?”簡南彎起了嘴角。
簡北咽了口口水,卻因為喉嚨灼燒,又開始嗆咳。
“我挺後悔的。”簡南直起腰,“我應該說這隻鴿子是從實驗室拿出來的,這樣,你今天就有可能真的死透了。”
簡北紅著眼眶,捂著咳嗽,全身發抖。
“真可惜。”簡南嘆息。
阿蠻站在角落,看著這樣的簡南。
黑色的,毫無溫度,眼裡壓著濃重黑霧的簡南,她一直以來覺得不對勁,卻始終沒機會看到的簡南。
平時的獸醫簡南,怕的,是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個火災,就能隨時把他打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普魯斯鱷說,他可能需要鎮定劑。
所以那天晚上,得意洋洋的貝託才會問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想要保護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簡南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同父異母的弟弟花巨資搞了三塊稀有鱷魚皮,她查過中國的量刑,如果當時簡南沒發現直接帶回國,這個金額是有可能被判無期的。
他有十雙筷子調羹,吃飯的時候舞得虎虎生風,他說那是因為他想念過年時候大家庭的氛圍。可是,他父母很早就離異了,他想念的,到底是什麼時候的大家庭。
她和他形影不離了三個月,這個三個月裡,除了謝教授,沒有人找過他,親爸給他打電話,問的是他的弟弟,他那個據說小時候很緊張他的媽媽,一個電話都沒有。
他一個月接受一次心理評估。
他因為對她的背影有些焦慮反應,非常謹慎的提前了自己的心理評估,並且因為評估正常,高興了很久。
他承認自己是個瘋子,接下已經徹底暫停的項目,用他不管不顧的方法,和貝託正面對抗,把本來可能徹底暫停的項目重啟,做的風生水起。
而他,把所有的資料都寄給了埃文,成功之後,他開始淡出公眾視角。
他是這樣的簡南。
他的額頭還在出汗,他的臉色蒼白,他眼底的黑色翻湧的像是想要把自己徹底拉入深淵。
但是阿蠻,卻覺得過癮。
簡南,需要這樣的簡南。
偶爾持證上崗的變態。
能把一個正常人說不出來的話全說出來,不要顧慮血緣,不要顧慮人性。
他不喜歡簡北。
簡北試圖害他,甚至差點就自作自受死在火海裡。
確實,可惜了。
“你……”簡北在深呼吸了無數次之後,終於有勇氣說出了一個字。
“我要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有這樣一面!”簡北咬著牙,一字一句。
“你是個變態,演技再好,也有露餡的一天!”簡北最後那句話說的像是詛咒,“總有一天。”
“所以?”一直沒說話的阿蠻突然插話,看著簡北笑了。
“跟你又能有什麼關系?”她問他。
“別人會說,你的哥哥是個變態。”
“別人還會說,你的哥哥雖然是個變態,但是仍然樣樣都比你強。”
阿蠻笑了。
“你真是,又蠢又壞。”她下了結論,對簡南抬了抬下巴,“走不走?”
她不想拉他的手了,反正他也不稀罕。
“跟上。”她頭也不回的揮揮手,“回家。”
和簡北這種壞種,多說一個字她都覺得冤枉!
作者有話要說:簡南不是精分了,他隻是應激了,突然心疼他。。
馬上二更~
第46章
阿蠻和簡南並沒有馬上回家。
他們出急診室之前正好看到從手術室裡送出來的戈麥斯, 歲月到底不饒人,平時看起來精神矍鑠的老人經歷了一場大火,就像突然老了十幾歲。
戈麥斯見了簡南, 第一句話就是簡北怎麼樣了。
簡南看起來有些不耐煩,被阿蠻掐著手心不甘不願的說了一句沒什麼大事。
一生心血都被突然燒光的戈麥斯於是就揮揮手, 閉上了眼睛。
阿蠻也跟著安靜了。
費利獸醫院,一直是她很喜歡的地方, 裡面的前臺莎瑪很兇, 裡面的戈麥斯很嘮叨,裡面的動物很吵而且臭烘烘的, 但卻是她在切市唯一一個可以安心被麻醉了縫傷口的地方。
她算是被好心的戈麥斯撿回去的,為了保住一個因為丈夫欠錢被追債人追殺的孕婦,她的左臂被砍了一條很長的口子,她一個人沒辦法做縫合,覺得可能要死於失血過多, 所以躲在下了雨的暗巷裡,在思考自己是誰又為什麼要活著這種哲學問題。
攔住戈麥斯隻是因為生存本能, 他那天穿的很像個醫生, 她沒想到他並不是給人看病的醫生。
十六歲,六年。
一場大火。
“你很難過?”正在持證上崗的變態簡南下一句話就變得十分欠揍, “費利獸醫院這幾年一直在虧本,戈麥斯早就想關了獸醫院退休了。”
“這場大火挺好的,費利很早以前就買了巨額保險,裡面的員工們都能得到賠償, 戈麥斯自己也能拿到豐厚的退休金。”
“隻要人沒事,就沒什麼好難過的。”變態簡南面無表情的下結論。
“閉嘴。”很不想理他的阿蠻迅速的結束了話題。
“貝託應該已經知道我們住在哪了。”簡南沒有閉嘴,他變態以後就基本不聽話了,除非阿蠻直接用武力鎮壓。
貝託放火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逼出簡南,顯而易見的,他成功了。
“嗯?”阿蠻彎腰檢查自己的神車。
“現在再躲,已經沒有意義了。”簡南指出了顯而易見的事實。
阿蠻停下手裡的動作。
這確實是她煩躁的事情,簡南這次被逼出門,意味著他們現在住的安全屋就曝光了。
再躲下去確實沒什麼意思。
“現在的貝託沒那麼可怕了,我保得住你。”阿蠻站起身,把手裡的扳手丟到工具箱裡。
簡南這一仗幾乎把貝託打成半殘,主要的偷獵走私場地血湖沒有了;為了找機會殺簡南又錯過了公開假死的最好時機,手下逐漸分崩離析;再加上在明面上的對手打壓,現在的貝託,和那個拿著霰|彈|槍到她的安全屋裡神定氣闲威脅他們的貝託已經判若兩人。
以前的貝託從來不會焚燒民宅,他自詡自己是暗夜裡的守護者。
而現在的貝託,燒掉了大半個巷子,隻為了一個曾經嗤笑過他的異鄉人。
亂了陣腳。
所以,沒什麼好怕的了。
阿蠻把手裡的頭盔遞給簡南。
簡南沒動。
“如果,我主動去找他呢?”簡南問。
“想早點被碎屍?”阿蠻毒舌。
“我想把之前商量的計劃做了。”簡南對阿蠻的毒舌沒什麼反應,正常的時候他還會無語幾秒鍾,現在這種無感知狀態,他直接當做沒聽見,“把貝託騙進陷阱,然後報警。”
阿蠻沒有馬上回答。
找個安全屋躲起來隻是權宜之計,貝託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他們和貝託面對面的交鋒其實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簡南還有另外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