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最後,把她剛才揣在懷裡已經發熱的照片送給了阿蠻。
救她。
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可阿蠻不用簡南下診斷就已經能夠猜出來,米娜感染了舌形蟲,除了舌形蟲,她身上還有其他皮疹,背部壓痛,肺部雜音,左腳不明原因的潰爛。
因為會在黃村指定的時間點進行人祭,等待的時間裡,她要幫他們中午出去採購,她要做農活。
陌生的村落,陌生的成年人,還有……晚上陌生的男人。
簡南在那天下午,打了緊急救援電話。
米娜用舌形蟲感染者的原因被強制帶出村莊,接受了人道主義救援。
但是跟隨來的醫生並不樂觀,她的左腳潰爛的太厲害,隻有截肢一條路,而離開了原始部落到現代社會的少女,少了一條腿,生活並不會比現在輕松多少。
但是米娜卻很高興。
她知道自己終於得救了。
她在村民的圍觀下被送上了救護車,她遠遠的衝阿蠻眨眨眼。
“……阿……慢。”她的口型,“……謝……謝。”
“她會好起來的。”阿蠻在人群中衝她笑。
人生都苦,大部分人都過得很操蛋。
但是足夠堅強,懂得爭取,知道道謝的人,最終,一定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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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沒有同理心的簡南隨口應了一聲。
米娜身上的線索讓他終於找到了黃村的傳染源。
“墨西哥鼠尾草。”他長嘆一聲,“居然是它。”
作者有話要說:會好起來的,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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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阿蠻把米娜送給她的那張拍立得折成一團, 塞進了自己的平安福袋裡。
鼓鼓囊囊的,被大紅色的綢布包著,上面喜氣洋洋的繡著紅色的平安, 掛在背包上,一跳一跳的, 是她身上唯一的亮色。
由米娜作為突破口,黃村舌形蟲的感染源終於查得清清楚楚。
導致黃村牲畜全軍覆沒並且死了一個成年男人的舌形蟲病, 源自於他們喂養祭品用的墨西哥鼠尾草。
墨西哥鼠尾草, 又被當地人稱之為先知草,對神經系統的影響非常巨大, 有致|幻|效果,能讓人平靜。
而喂給米娜吃的被村民們奉為神草的致|幻|劑,根莖上藏著舌形蟲的蟲卵。
一場村民們用來祈求災難快點過去的祭祀。
一個用十頭羊換回來的祭品,為了讓她成為適合做祭品的體質,每日固定給她喂下他們心目中的神草。
日復一日的蟲卵攝入, 年輕健康的身體成為了原宿主,傳染給了每到夜晚就出現的陌生男人, 而原宿主在村裡排出了帶著蟲卵的糞便, 從狗開始,感染的狗滴下來的口水沾染了飼料, 感染了其他牲口,感染了村民,蔓延到了整個村落,祭品最終變成了傳染源。
他們祈求快點過去的災難, 最終用這樣的方式,籠罩住了整個黃村。
甚至因為米娜每日出門採買日常用品接觸了人群,擴大了傳播範圍,整個血湖周圍都被舌形蟲悄無聲息的侵佔。
除了簡南的現場小組,傳染病專家也入駐了黃村。
簡南承擔了黃村所有牲畜的救治與殺滅的工作,米娜截肢了左腳,黃村除了青壯年,大部分的中老年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敗血症、腹膜炎、失明等症狀,很多人沒熬過去,熬過去的也大多都和米娜一樣,需要切除身體的一部分來換取性命。
整個黃村因為病毒蔓延被清空,所有的人都被隔離,無法醫治和帶有傳染病的牲畜被滅殺,兩天之後,原來死氣沉沉的地方,變成了一塊凌亂的空地。
黃昏時分,年邁的村長在後山墓地最高處唱響了祈福的歌謠。
他們實際上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這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一場無法預估的損失慘重的災難。
黃村作為距離血湖最近的封閉原始村落,因為舌形蟲病變成了第一個從血湖全村撤離的村莊。
埃文在周報上對簡南小組大誇特誇,他覺得簡南這種不和原始部落正面衝突的迂回進村方式可以復制,再封閉再無知的人,也會有充沛的求生欲。
當他們看到自己身上以為是神靈降災導致的疾病也出現在了照片上,焦慮和恐懼最終可以幫助他們打開封閉村落的大門。
埃文甚至還把這封周報抄送給了謝教授和戈麥斯,盛贊了簡南擁有與他專業知識完全相匹配的辦事能力。
普魯斯鱷搖頭晃腦的讀完了一整封周報,把末尾誇獎簡南團隊的話重復讀了五遍。
“我的媽媽呀。”普魯斯鱷感嘆,“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收到過的最正面的評價了,我要打印出來裱出來放在我的履歷表裡。”
“有什麼用。”塞恩習慣性潑冷水,“血湖附近有十幾個村落,我們隻是撤走了其中一個。”
“撤走了村落我們還得把血湖的每一寸土地都挖出來檢查一遍制定整治方案。”
“能不能治理,要怎麼治理,還得和當地政府不停的談判找到折衷方法。”
“就算治理好了,這地方一點點的進步了,也阻止不了全球的惡化。”
“沒有意義……”
搖頭晃腦,用機器女聲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潑了一大桶冷水。
普魯斯鱷卻在塞恩說完的三秒後,很遲疑的問了一句:“你不回家了?”
以前他潑完冷水之後的固定流程肯定是我不幹了我要回家。
突然少了,覺得怪難受的。
“而且你為什麼也要把郵件打印出來。”普魯斯鱷非常沒有道德的又一次黑掉了塞恩的電腦。
“我喜歡聽誇獎的話。”塞恩不但打印了,還轉發給了他家裡所有的親戚。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簡南都一臉震驚的看著他,普魯斯鱷帶著頭套無法震驚,隻能把鱷魚頭旋轉一百八十度,用後腦勺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除了簡南這樣的,其他人沒有人會拒絕誇獎的話。”塞恩聳肩,“誇獎會讓人心情變好。”
“那你為什麼一直潑冷水?”普魯斯鱷又把腦袋轉了回來。
“那樣會讓你們心情不好,我喜歡你們心情不好,因為我也不好。”越熟悉塞恩,就越發現,他的話一點都不少。
“黃村的人有驅蟲粉,有巫醫歪打正著的提前預警,他們本來可以免於這場災難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在發生之前,其實有無數條退路。”
“但是人……永遠隻會永恆的走同一條路。”
……
一直坐在窗臺上聽他們闲聊的阿蠻笑笑,她一直在看簡南。
除了簡南這樣的,沒有人會拒絕誇獎的話。
簡南對那封讓隊裡其他人興奮很久的周報沒什麼特別大的情緒觸動,但是他還是按照人類應有的禮節回了一封感謝的郵件,用詞謙虛,態度端正。
他本人正忙著拆自己前段時間買回來的各種實驗用品的包裹。
都是特殊包裹,走各種流程就花了他將近一周的時間。
埃文的肯定,對他來說吸引力遠遠不如這一地的箱子,他用房子換來的箱子。
阿蠻一半的注意力在簡南的包裹上,另外一半,一直在看著窗外大街上的人來人往。
貝託太安靜了。
現在的切市郊區,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一方面,因為他死亡造成的混亂還在繼續,另外一方面,就像簡南之前預測的那樣,血湖造成的影響,正在逐步擴大。
黃村隻是一個縮影。
頻繁病死的牲畜影響了整個郊區的物價,肉價飆升、村民囤貨,因為不穩定的物價,造成更嚴重的火力衝突。
再之後,是居民莫名其妙的皮膚病紅眼病和咳嗽。
診所裡面看病的病人多了,因為專家入駐血湖的新聞,民間有了更多版本的恐慌謠言,有能力的平民開始搬遷,沒有能力的平民在這一團亂麻中開始變得暴躁,治安變得更加混亂。
而貝託,始終沒有出現。
甚至搬遷黃村在整個血湖拉上了警戒線,新聞播報了一次又一次,她把安全警戒一次次的升到最高,甚至翻遍了貝託曾經的窩點,都沒有找到貝託下一次會做出什麼樣的行動。
他像是隨著假死真實的消失在了切市,猜不透,找不到,變成了阿蠻心裡的一根刺。
“喂。”阿蠻衝著簡南丟了一塊糖。
埋頭苦幹的簡南抬起頭,盯著面前那顆亮晶晶的糖。
他有點無奈,阿蠻喜歡投食,投的都是那種熱量巨高吃起來很膩的東西,糖果、奶酪或者糯米餅。
想到了就會投食。
用扔的那種。
他和往常一樣剝開糖紙塞進嘴裡,很甜的太妃糖,裡面有大顆的堅果。
阿蠻教他罵髒話之後,他一直沒有特別主動的找過阿蠻說話。
他還是亂的,那一地碎掉的金黃明晃晃的太晃眼,他想要試圖重新找回自己的白蘭香卻發現腦子裡全是那句他|媽|的。
他嚼著糖看著阿蠻跳下窗臺,走到他面前,蹲下。
太妃糖變得有點苦,有點刺激,舌尖開始麻。
“今天晚上開始。”阿蠻蹲下來之後更小一隻,仰著頭看著他,表情很平和,之前剃掉的板寸現在有點長了,毛茸茸的,“我得睡到你的房間,二十四小時不能離身。”
簡南:“……”
他把糖吞下去了,沒有嚼碎,很大一塊,太妃糖很硬,他覺得自己的喉嚨破掉了。
“啊?”他聲音嘶啞。
喉嚨果然破掉了。
“我沒辦法預估貝託下一步行動。”阿蠻仍然仰著頭,“所以隻能把安保等級升高。”
“從現在開始,你的飲食、日常生活要用到的東西、交通工具都得讓我先檢查過才能使用。”
“每次的工作計劃最好能提前四十八小時告訴我,我會找信得過人的幫忙踩點。”
做人的私人保鏢有時候需要二十四小時不離身,所以她也養了一群線人,算是日常工作開銷。
“直到發現貝託下一個行動之前,我們都需要維持這樣的安保等級。”
所有危險裡面,未知是最可怕的。
“……哦。”簡南的聲音仍然嘶啞。
真的破了,接下來不能吃燙的不能吃刺激性的,簡南腦子很固執的開始亂七八糟。
阿蠻在說保鏢的事情。
她很專業。
也很貴。
她說接下來要二十四小時不離身。
包括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