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包裹的收件人,就是簡南。”
阿蠻一怔,轉頭看坐在她旁邊的簡南,他臉上表情沒怎麼變,隻是微微垂下了眼眸,看起來並不意外,隻是沉默。
“讓我辦這件事的人是一個我多年沒有聯系的朋友,基於好奇,我查了查這位簡南先生的生平。”貝託嘖了一聲,“那真是,十分傳奇。”
“縱火、偷竊、暴力傷害。”貝託搖著頭,臉上帶著笑,“你真的是打破了一直以來我對專家的固有印象。”
簡南終於動了一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普洱茶,抿了一口,看了阿蠻一眼。
這一眼阿蠻看懂了。
他嫌棄她的茶不好。
媽的。
阿蠻內心的白眼都快翻上天,這麼危險的時候,為什麼他這裡的畫風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血湖不是你的。”簡南開了口。
貝託眯起了眼。
“血湖是潟湖,因為海灣被泥沙封閉演變成了湖泊,是死水。”
“你們長期往死水裡面倒入大量的動物內髒和殘肢,死水沒有出口,這些東西隻能在湖底腐爛發酵,大量腐爛物發酵後產生的微生物一直在緩慢的改變著血湖周圍的環境。”
“它們入侵到土壤、水源、空氣和動物身上,最開始隻是改變了血湖附近植被和動物的生態,發展到現在,它們已經開始改變空氣,改變地質,血湖這個地方,很快就會變成無人禁區。”
“所以,那不是你的地盤。”
“你們造出了血湖,吸引了大量鱷魚和其他生物,你們以為這是一種野生飼養,隻要血湖夠髒,這裡面的鱷魚就可以源源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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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其實沒有想錯,這樣下去,不但是鱷魚,甚至還有可能吸引到大型的食腐動物,你們偷獵走私的名單可能還能更長一點。”
“但是,到那個時候,這個地方,就已經不允許人類進入了。”
“你們造出的血湖,最終會吞噬了你們所有的人,住在周圍的、進入的,都會變成湖底腐爛的屍體。”
凌晨,閣樓裡極其安靜。
簡南說這些話的時候和他上次介紹偽雞瘟一樣,沒有太多停頓,西班牙語有口音,但是口齒很清楚,邏輯很清晰。
貝託著實安靜了一秒鍾。
然後,仰天爆笑。
笑得整個沙發都在震動,他臉上那半隻鱷魚都彎曲成了咧嘴的模樣,藏在鱷魚紋身裡的瞎掉的眼睛,笑得沒有半絲人味。
“血湖附近村莊裡的人,都叫你巫醫。”貝託終於止住了笑,“我本來不懂,現在終於懂了。”
“你能唬人,你這雙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人的時候,會有人信你。”貝託笑著舉起了槍。
霰|彈|槍|上|膛的聲音,他這一次舉起來,動作很慢,臉上還掛著剛才爆笑後殘餘的笑意。
“無人區,就是我想要的。”他笑眯眯的,“湖裡的屍體能引來更多的動物,也是我想要的。”
“至於它最後會不會吞噬了我,那是我的事。”
“你們,必須退出。”
簡南很輕很輕的呵了一聲,一如當初在血湖樹上看到偷獵人祭祀那樣,他微微翹起了嘴角,譏诮的彎了彎眼睛。
這個膽小鬼在被人也用槍指著腦袋子彈上膛的時候,居然還敢嘲笑人。
阿蠻終於伸出了手,摁住了貝託手裡舉著的槍,直接摁住了|槍|口。
“雷明登870泵動|式|霰|彈|槍,改制過的,彈|匣的地方裝了一層木雕裝飾。”
“這把|槍黑市的人都知道,這是跟了你一輩子的|槍,裡面的每一顆子彈都是特質的。”
“今天晚上你來的時候帶上了這把|槍,應該,就不是來殺人的。”
阿蠻說的很慢,手看起來隻是隨手搭在了霰|彈|槍上,但是簡南看到,貝託的手臂上青筋慢慢的暴起,他在用力。
“貝託先生,這裡是我的安全屋。”阿蠻緩慢的,又重復了一遍,“你在這裡開|槍,就浪費了一次骨髓移植。”
簡南是真的聰明,可能,也很了解人性,所以他也看出來今天晚上來這裡的貝託,隻是來警告他們的。
他來告訴他們他沒有死。
他來宣布血湖是他的地盤。
他來,是來驅逐簡南的。
所以簡南說了那些話,他不怕激怒貝託,因為他知道,貝託今天晚上,不會殺人。
但是,他知道人性卻不知道貝託。
這個人,能讓那麼多人聞風喪膽,是因為他真的就是個瘋子。
真的惹火了他,不管是不是安全屋,不管他今晚是不是假死成功,他拼著最後一口氣也會殺掉嘲笑他的人,哪怕這個代價正常人看起來並不值得。
貝託舉槍的動作沒變,他看著阿蠻,問得非常清晰:“你這隻手,是一種站隊。”
從來保持中立獨善其身隻管賺錢的阿蠻,這是她第一次立場分明的站隊。
“我不會讓你在我的安全屋裡殺人。”阿蠻沒否認,也沒承認。
“今天之後,你也會變成我的敵人。”貝託盯著阿蠻的眼睛。
阿蠻放下手,低頭,微笑。
“榮幸之至。”她開口,西班牙語說的精準無比。
作者有話要說:感情會循序漸進啦,這兩人產生的火花要燒起來不太容易。。
大家好多問題都會涉及到劇透,沒有東西可以聊天的作者寂寞的啃著甘蔗
評論留言紅包包~~
第15章
貝託最終還是走了。
今天晚上他確實不打算殺人,骨髓移植假死成功,他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天晚上的事,本來是他所有待辦事項裡面最簡單的。
他沒想到這兩個人都那麼不怕死,阿蠻也就罷了,那個一輩子都在學校和實驗室裡的簡南,對著槍口居然能嘲笑出聲,這是他真的沒想到的。
所以他走了,宣布兩人從此以後是他的敵人之後,他悻悻然的離開了。
留下了阿蠻和簡南,簡南懷裡甚至還抱著剛才上樓的時候抱著的電燈泡。
“你,怎麼回事?”阿蠻語氣不善。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他就真的把貝託這個瘋子的瘋性逼出來了。
一個正常人,為什麼會那麼不怕死!
“我們去樓下說。”簡南起身,懷裡還抱著燈泡。
他本來隻是想幫她修電燈的,他覺得最近不安全,亮一點總是能有點安全感。
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這間閣樓隻是一間安全屋。
他終於明白這些天下來他一直覺得阿蠻住的地方古怪的色彩斑斓是為了什麼,這是一間安全屋,所有的擺設都是精心布置過的,所有的地方都有攝像頭,沒有死角。
這女孩在這樣的安全屋裡住了快一個月,用一次性碗筷,用桶裝水,每天還悠悠然的哼歌、用便捷酒精爐灶做飯。
“去樓下說。”他又重復了一遍,率先走出了門。
背影看起來有一點點別扭。
“你認識貝託?”一肚子疑問,阿蠻先挑了個最容易問的。“你知道貝託為什麼會出現?”
貝託找她不是從她這裡下手的,而是通過簡南,這就能夠說得通了。
但是簡南看到貝託的時候也一點都不意外,這她就想不通了。
他似乎很早就已經知道她這段時間不安的原因。
她疑惑,並且有點不爽。
他為什麼什麼都知道!
簡南先給阿蠻倒了一杯水。
和之前她在他家裡吹空調吃飯用的一次性杯子不同,他把家裡堆積如山的包裹拆了一個,拿出了裡面純白色的馬克杯,洗過燙了一下,然後給她倒了一杯水。
“你那一堆的包裹全是馬克杯?”阿蠻驚了,注意點也歪了。
貝託把三塊鱷魚皮都藏在馬克杯裡了?
“不是。”簡南還是有點別扭,回答問題的時候字都少了。
不過字雖然少,意思倒是仍然表達的很清楚:“我知道貝託每個月會向費利獸醫院收保護費,我也知道他是做血湖偷獵起家的,你這兩天又特別關注血湖有關的新聞。”
三條線索,串起來並不難,尤其是簡南這種智商的。
阿蠻抱著水杯抿了一口水。
這個人純良個屁,這幾天她試探他的問題,她每次聽到血湖新聞就失去食欲的樣子他都看在眼裡,他也知道原因。
可他就是憋著不說。
“我不說是因為我也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簡南又補充了一句。
像有讀心術一樣。
阿蠻又抿了一口水。
她在回想簡南一開始的樣子,其實也不過一個月沒到的時間。
他那時候還挺拘謹,送藥的時候小心翼翼說很多莫名其妙的話來緩解不安,就算是在血湖,他在說那句把偷獵當成動物世界的觀點之前,他也猶豫了很久。
那時候的他,還會擔心她把他當怪人。
一個月時間。
他們兩個都不是好奇心特別旺盛的人,沒有過問對方私生活的習慣,但是,到底還是熟悉了。
“貝託說的鱷魚皮是怎麼回事?”第二個問題,她仍然挑了個容易問的。
“我不清楚。”簡南蹲在他家裡堆積如山的包裹前,微皺著眉。
“你這些包裹又是怎麼回事?”所有之前完全不好奇的事情,經過這個晚上之後,都變成了想要知道的。
“來之前整理好從國內寄過來的。”簡南開始翻動包裹,“我有些怪癖……”
他非常難得的卡了殼,沒有說下去。
阿蠻抱著水杯把頭放在沙發扶手上,歪著頭。
“如果是把鱷魚皮藏在包裹裡……”簡南改成了喃喃自語,“應該選我到了這裡以後不會馬上拆的包裹。”
他開始有選擇的找包裹。
“為什麼不拆?”阿蠻簡直變成了好奇寶寶。
從“你怎麼回事這個問題”之後,她覺得簡南這個人身上全是問號。
他們都變成了貝託的敵人,她不喜歡問號。
“有些包裹上有時間戳。”簡南找到了一堆方形的一模一樣的包裹,開始一個個細細檢查,“我到了時間才會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