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道,“祖母老了,看人沒那麼準了,你的婚事,讓你爹爹把關。他就你這樣一個女兒,不會讓你吃虧的。”
阿梨隻希望把薛蛟的事情翻篇,聽祖母這樣說,便也隻點頭,一副乖巧模樣。
蘇老太太又坐了會兒,陪著阿梨用了午膳,便有些吃不消了。
人年紀大了,就不能操勞,得好好養著,阿梨見狀,忙請她回去,原要起身送送祖母的,卻被蘇老太太按下了。
蘇老太太堅持道,“不許起來,好好歇著,祖母又不是走不動了,要你送什麼,你乖乖養病,等身子好了,去陪祖母說話。”
阿梨也不執拗,笑吟吟答應下來。
蘇老太太走了,歲歲卻是被留了下來,她一貫是個好性子的小姑娘,但唯一一點,便是十分黏阿梨。
大抵也是兩人在蘇州那段經歷導致的,在歲歲心裡,大約是抱著“歲歲跟娘是最親的”這種心態。
其實也不止歲歲依賴阿娘,阿梨感覺,自己也離不開歲歲。
這幾日發生了這樣多的事,又是認親,又是進宮,還有那些繁瑣雜亂的事情,有的甚至是她不願意去考慮的。
此時這樣抱著歲歲,母女倆打著絡子玩,阿梨依稀感覺,仿佛回到了蘇州一樣,一樣的歲月靜好,讓她覺得安心。
阿梨打好了絡子,遞給歲歲玩,卻見嬤嬤進來了,恭敬道,“六娘子,有兩位娘子來叩門,自稱是蜜餞鋪子的女掌櫃,從前在您手下辦過差。”
阿梨一愣,蜜餞鋪子的女掌櫃?蜜餞鋪子?
難道香婉?雲潤同她說過,香婉出府之後,立了女戶,開了蜜餞鋪子。
想到可能是香婉,阿梨面上露出喜意,催那嬤嬤,道,“快去請人進來,的確是我的舊識。”
嬤嬤自不敢拖延,立即去傳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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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迎進兩個姑娘,正是香婉,另一個與她同來的,卻是雲潤。
二人如姐妹般,相攜進屋,見到阿梨,便一起福身屈膝,整齊喚阿梨主子。
那副場景,如從前阿梨還在武安侯府的時候,一般無二。
阿梨眼睛立即便湿了,忍著淚道,“不必喊我主子了,你們快快坐下。”
兩人相視一笑,坐下了。香婉在府裡的時候,便比雲潤更穩重些,如今當了鋪子女掌櫃,更勝從前,故而她雖然也激動,卻還穩得住。
阿梨拉著香婉,問她的近況如何。
香婉便道,“我一切都好,我如今同妹妹打理著一家蜜餞鋪子,賺得雖不多,可卻都是入了自己的口袋的,花用也自在得很。”
阿梨含著笑,很為香婉高興。
又看向雲潤,卻見她小腹微隆,阿梨自己也是生過孩子的人,哪裡看不出。
雲潤見主子盯著自己的孕肚,倒是面上露了點羞色,道,“是回京之後懷上的。”
阿梨笑著恭喜她,又說了些自己懷歲歲時的經驗。
雲潤聽得一臉認真,香婉倒是不大感興趣,去逗被阿梨抱著的歲歲,笑著道,“小小姐生得像您,笑起來尤其像,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這話倒不全然是吹捧,歲歲的確是個難得的漂亮小姑娘,白白淨淨的,眉清目秀,剛回家,便捕獲了一眾長輩和兄姐的歡心。如今在蘇府,是走到哪裡都被人寵著的小娘子。
阿梨隻是笑,然後道。“快別誇她了,如今闔府上下都誇她,美得她都快忘了自己姓什麼了。”
歲歲聽出阿娘笑自己,卻不舍得同娘耍小性子,去抱娘的脖子,哼哼唧唧嬌氣得很。
雲潤懷著孩子,看得眼睛都亮了,滿眼的羨慕。
香婉是自由身,能出府很正常,但雲潤卻還在侯府,出府自然要有主子點頭,但阿梨也不願意想那些,懶得去揣測其它的,隻同兩人敘著舊。
過了個把時辰,嬤嬤敲門進來了,遞了安神藥過來。
阿梨挺怕吃藥的,但病了又不能不吃,接過去,閉著眼一口喝個精光,又往嘴裡塞了顆蜜餞。
她這動作行雲流水,在吃藥方面,完完全全學了母親的歲歲眨著大眼睛,一副“娘太厲害了”的佩服神色,看得眾人直笑。
香婉卻有些擔心,“您不舒服?”
阿梨隻笑笑道,“沒什麼大礙,嗓子有些疼罷了。”
這症狀聽上去像風寒,香婉和雲潤也沒生疑,又坐了會兒,怕阿梨一直撐著接待她們,便起身要告辭。
香婉瞧了眼雲潤,卻是先出去了。
雲潤猶猶豫豫地,一副不敢開口的模樣,看得阿梨都替她著急,無奈一笑,道,“什麼事,跟我還要藏著掖著?”
雲潤咬咬牙,還是開口了,“世子讓我給您傳個話。他說,他想見見小小姐,日子您來定。”
“另外,世子爺還叫我帶了這個。”說著,雲潤從袖裡取出個小小的镯子,雙手遞過來,“是給小小姐。”
玉镯微黃,散發著淡淡的光澤,肌理剔透,看上去便不是俗物。
既是送給歲歲的,阿梨也沒說什麼,隻接過來,道,“我代歲歲收下,至於見面,我定了日子,再差人同他說。”
雲潤見主子還肯答應,很是松了口氣,忙應下後,才回去了。
二人走好,阿梨拿著那镯子打量了幾眼,她不大懂這些,但也看得出的確是價值不菲的好玉。李玄一貫大方,對歲歲自然也不會小氣,畢竟,歲歲是他的孩子呢。
阿梨給歲歲套上,讓她戴著玩了一會兒,怕她胡亂砸了,便替她收起來了,同她道,“娘幫你收進你的小匣子裡,等你再大一些,再戴好不好?”
歲歲這個年紀,對玉镯的興趣,還不如對紅紅綠綠的絹花來得大,十分爽快伸出手,由著阿娘取了镯子。
下午時候,母女倆摟在一處,睡了個好覺,再醒來,外頭天都有些黑了。
入秋後,天漸漸黑得越來越早了。
冬珠聽見動靜,進來點燈,柔和的光將屋子照亮了,阿梨坐起來,問冬珠什麼時辰了。
冬珠答了,便又去了趟外間,取了本書回來,碰上來道,“下午您與小小姐歇著的時候,衛大人身邊的小廝來了一趟,送了本詩冊來。”
衛大人?
阿梨一下子想起了醉酒前看見的那個郎君,三姐姐似乎便喊他衛大人,她接過來,翻了幾頁,邊問冬珠,“那衛大人常來府裡嗎?”
冬珠倒豆子說了出來,“衛大人從前是咱們老爺的學子,後來做了官,但依舊經常來府裡,待老爺十分尊敬,大小年節都會來。”
這麼聽上去,倒是個十分尊師重道之人。阿梨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順手將那詩冊壓在枕下,想著等哪日空了,便取出來看。
接下來幾日,阿梨便乖乖在府裡養病,期間兄長來了一趟。
蘇追來了後,卻沒提薛蛟的事,隻叫阿梨日後不必害怕,如今府裡守衛森嚴,別說夜闖,連隻蒼蠅都進不來。
阿梨點頭,兄妹倆說著話。
丫鬟進來奉茶,阿梨便將桌案上的書合上了,給茶盞騰位置。
蘇追端茶,瞥見那本詩冊,覺得封面似乎有些眼熟,取過來看了眼,翻了幾頁。
阿梨見他翻著看,便道,“是上回去崔家赴宴,遇著了衛大人,我說他的詩寫得好,他便差人送了一本過來。”
蘇追對作詩這種風雅之事,沒什麼興趣,他一貫是打打殺殺習慣了的,但他想,妹妹怕是挺喜歡這些的。畢竟,小娘子們都喜歡這些。
便點頭應和道,“衛臨的詩,是作的不錯,連父親都誇過他。他做官稀裡糊塗的,詩冊倒是出得快趕上父親了。”
蘇隱甫不大出詩冊,他更喜寫時文論時事,但他名聲擺在那裡,總有書肆會收集他的詩,自行編纂成冊,基本都能大賣。蘇家還時常有書肆老板捧著銀子上門,說是給蘇隱甫的潤筆費。
阿梨還偶然見過一回。當然,潤筆費自是不會收的,多添到蘇家布施的銀兩裡了。
阿梨聽了後,有些好奇地問兄長,“衛大人差事辦得不好嗎?”
她那日見到衛臨,並不覺得他是個不靠譜的人。
蘇追想了想,道,“倒也不能說不好,他那人心思不在為官上頭,日日在戶部混日子,倒是對詩詞歌賦更感興趣些,素日總弄些什麼焚香撫琴,去寺廟齋戒什麼的,活得跟神仙似的。”
當今聖上還是很看真本事的,詩做得再好都沒用,還得差事辦得漂亮。這幾年能晉升者,幾乎都是如此。
像衛臨這樣的,漫不經心做官,雖也沒出過什麼差錯紕漏,但也沒什麼功勞,便很不容易出頭了,在仕途上就更沒什麼進益了。
阿梨聽罷,倒是沒說什麼,隻頷首理解道,“人各有志,衛大人的志向,也許不在仕途上。說不定,他日後會是個名流千古的文人。”
蘇追嘴角微抽,分明便是胸無大志,男兒在世,自當頂天立地,博一番事業,作詩又不能當飯吃。怕阿梨又問,蘇追便敷衍著點了頭。
見了兄長後,阿梨又安安靜靜歇了幾日,尋了個天清氣朗的日子,便定了日子,帶歲歲去見李玄了。
第7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