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腰將賀歲安放下來時,雙手需要暫時握住她的小腿,不讓她朝後翻去。她的小腿很纖細,好像能一手掌握,放掌心玩。
一落地,賀歲安就站穩了。
見過賀歲安坐在祁不砚肩上的一些百姓向他們投來一瞥,像是在驚嘆他們的舉止奔放大膽。
賀歲安一想起自己剛剛坐在祁不砚的肩上就臉頰發燙,她的腿抵到了他脖頸,貼得很牢,盡管隔著裙子和他的長發也還是別扭。
她沒再提此事:“我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吧。”
“好。”
祁不砚回頭看了一眼張燈結彩,貼滿雙喜紅帖,門庭若市的那座府邸,他知道這叫成婚。
隻是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他見過一兩次苗疆天水寨人成婚,盡管成婚裝扮和步驟略有差異,但大致相似——一男一女在眾人擁簇下,攜手共進屋內行禮。
他們好像都很喜歡進行這項禮節,祁不砚並不理解,他們做了成婚這件事便會有所不同了?
賀歲安不知道祁不砚在想什麼,她餓到腿軟了。
他們去了白天沒去成的鬧市,晚上鬧市比白天更為熱鬧,人潮湧動,叫賣聲、歡笑聲交織。
街上擺出來的商品琳琅滿目,懸掛在半空的一排又一排燈籠亮起,形成無數道璀璨的光,投射下來映照著在街上行走的人。
賀歲安和祁不砚置身其中。
她買一袋桂花糕來填肚子,又買兩串冰糖葫蘆。
今晚,賀歲安想吃街上的小吃,不吃尋常飯菜,遞了一塊桂花糕給祁不砚:“嘗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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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不砚薄唇微動,咬下一口桂花糕,甜而不膩,賀歲安再塞一串冰糖葫蘆給他,自己張嘴咬下最上面的那一顆圓大的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撐鼓了她的臉頰。
賀歲安慢慢地嚼著。
“砰”一聲,有源源不斷的煙花飛升到長安上空綻放,一部分行人駐足觀看煙花。
有些長安當地百姓知道這是在今天成婚的大戶人家派人放的煙花,是特地用來慶祝成婚。
他們豔羨了兩句。
站他們身邊的賀歲安、祁不砚聽見了,賀歲安一邊仰頭欣賞五顏六色的煙花,一邊吃東西。
祁不砚忽問道:“男女間成婚便會有所不同?”
“肯定有所不同啊。”
她說。
賀歲安還在仰頭看煙花,他歪頭看她:“哪裡不同。”
“怎麼說呢。”賀歲安冥思苦想道,“成婚會改變男女雙方的關系,算是關系更進一步?”她知道含義,但很難用話解釋。
祁不砚眨了下眼,指腹摩挲過冰糖葫蘆的竹籤:“成婚會改變男女雙方的關系……他們為何會想通過成婚來改變雙方的關系。”
賀歲安被問倒了。
怎麼會有人問這種問題。
不過問這種問題是祁不砚,又顯得很正常,他又不是沒問過其他驚世駭俗的問題。
可怎麼解釋呢。
她還想咬一顆冰糖葫蘆的牙齒收回去,腦子轉動,盡量搜刮出可以用來向他解釋的話語。
過了片刻,賀歲安認真道:“成婚通常意味著一種很不一樣的感情,一般來說,擁有那種感情才會生出想和對方成婚的念頭。”
祁不砚似還是不能理解:“很不一樣的感情?”
“對。”
賀歲安又咬下一顆冰糖葫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含糖的甜氣息,她補充道:“那叫愛。”
他呢喃:“愛?”
她知道祁不砚可能還想問愛是什麼,沒等他問就直接說了:“愛是想時時刻刻跟一個人待在一起,永遠不想和對方分開。”
這是賀歲安理解的愛。
祁不砚摩挲著冰糖葫蘆竹籤的手指一頓:“原來這叫愛?”
又一道煙花在長街上方綻放,花瓣如雨墜落,轉瞬在半空中消失,落不到人的身上,可它的美又是真實存在過的,隻是很短暫。
光影明滅,不留痕跡。
如水中月,鏡中花。
煙花聲落下,少年帶有迷茫的嗓音響在賀歲安耳畔,飄渺不定似的,伴隨著銀飾音:“賀歲安,那我如今是愛著你麼?”
賀歲安心髒驟停。
她突然發不出聲音似的。
他極輕地又問了一遍:“賀歲安,那我如今是愛著你麼?”
第63章
空中還有陸陸續續響起的煙花, 喚醒了賀歲安。
乍一聽祁不砚問的那句話,她太過驚訝,以至於腦子都轉不過來了,賀歲安認為自己有必要再和祁不砚解釋一下愛的含義。
賀歲安一直都知道祁不砚是拿她當蠱來養的。
而他對蠱的想法就是, 它們被他煉成後, 不得背叛逃走, 另尋他主, 要永遠跟在他身邊的。
而祁不砚養她養習慣了, 按照他的性格,應當會想繼續養的, 就像他煉蠱一樣, 想煉一種毒蠱就會煉下去, 直到煉成為止。
無論是養蠱, 還是養人,都是要同對方待在一起的。
在聽完她說的愛的解釋後,祁不砚怕是把二者給混淆了, 他從小到大對人、蠱一視同仁。
也不對。
祁不砚是將蠱看得比人重。
如此說來, 祁不砚還“愛”他的蠱呢,念及此,賀歲安搖了搖頭:“不是,你隻是想像養蠱那樣養著我, 這不是愛。”
頂多算是喜歡。
還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大約隻是喜歡養她的那種感覺, 就如賀歲安喜歡貓貓狗狗的喜歡。
“不是麼。”祁不砚眸色如常,似一如既往的無動於衷, 也沒過多糾結這一件事,是與不是都不會對他有影響。
她吃掉竹籤上的最後一顆冰糖葫蘆:“不是。”
賀歲安想了想, 道:“你以後不要隻看蠱書,多看一些別的書,可能就會慢慢地懂了。”
她自認為他們的那些親密舉動一開始也不是在愛的基礎上產生的,而是源於他們雙方都對人與人間的性產生了探索之心。
*
轉眼間,到了拍賣當晚。
沈見鶴特別準時地來到了賀歲安他們住的客棧。
他沒參與過拍賣,比他們還激動,讓賀歲安再三檢查那枚水玉玦是否尚在,別被人偷了,說客棧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地兒。
賀歲安啞然失笑。
誰能在祁不砚眼皮子底下偷走水玉玦,不過她還是檢查了。
不是怕被偷,而是怕忘帶,他們每晚皆要沐浴更衣一番,在沐浴前,會將攜帶的物件放到一旁的,有落下忘帶的可能性。
沈見鶴說這話的時候就在客棧的大堂裡,掌櫃抬頭乜了沈見鶴一眼,然後,珠算被打得噼啪響,他這裡可是長安最安全的客棧。
否則收費也不會那麼高。
當著他的面,怕在他的客棧裡被偷東西,掌櫃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氣炸了,撥動珠算的手指越來越快,小二在旁邊不敢吱聲。
小二腹誹道,掌櫃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面對客棧一事卻是小心眼,容不得別人說他客棧的半分不好,每每聽見都會很氣。
見掌櫃快要把珠算撥爛了,小二找個機會溜走。
客棧收費貴,客人數量比其他客棧少,這個時辰的客棧大堂沒多少人,隻有他們幾個人。
沈見鶴說話的聲音能傳到掌櫃的耳邊,掌櫃使勁地撥動珠算的聲音也能傳到沈見鶴的耳邊。
他好心地提醒掌櫃:“掌櫃,你這也太用力算了吧。”
賀歲安聞聲看去。
隻見掌櫃皮笑肉不笑。
她也有察覺到這個掌櫃撥珠算的聲音是非同一般的大。
他撥動珠算的力度不減:“我就喜歡那麼用力算,聽著這些聲音啊,腦子清醒,不會胡言亂語,這位客官,您要不要試一下?”
沈見鶴擺手,隨口道:“不了,還是適合您。”
掌櫃的臉更黑了。
賀歲安覺得客棧大堂的氣氛有著說不出來的怪,又見時辰不早了,道:“沈前輩,我們現在是不是該出發去拍賣行了。”
沈見鶴沒發覺掌櫃的臉色有何不妥,見水玉玦還在她手中,朝外走:“嗯,是該去了。”
他們從客棧出發到拍賣行需要兩刻鍾,是時候出發了。
宜早到,不可晚到。
兩刻鍾後。
他們來到了拍賣行,晚上的高樓燈火輝煌,十八盞紅燈籠隨風輕晃,樓前來了一撥又一撥身穿華服的人,被人引著走進去。
由於他們是拍賣品的委託人,走的通道與競買者走的通道是分開的,拍賣行管事親自領他們進去,讓三位師傅再次核實水玉玦。
水玉玦不是普通的拍賣品,核實的時間長了些。
他們等了片刻。
最終,三位師傅給出的結果都是真的水玉玦,管事拿出一個紅色外皮的錦盒,小心翼翼裝好這枚水玉玦,遞回賀歲安手裡。
拍賣時,拍賣品主人要拿著拍賣品,或者站在拍賣品旁邊。
管事如此對他們說道。
他們需挑一人上去。
他們是一起來的,在管事眼裡都是這枚水玉玦的主人。
賀歲安不喜歡被眾人注視的感覺,沈見鶴卻非常喜歡,甚至蠢蠢欲動,這種感覺可太爽了,他也看得出賀歲安不太想上去。
沈見鶴正要毛遂自薦,賀歲安肚子忽然有些疼,想去解決。
拍賣行有侍女。
在管事的吩咐下,侍女領賀歲安到後院的茅房。
賀歲安不在了,沈見鶴無法向她毛遂自薦,轉而問祁不砚:“祁小公子,倘若你們不介意,我可以替你們拿著水玉玦上場的。”
祁不砚笑了笑,溫良像是隨著他那張臉而生,無論何時瞧著都會令人覺得他很好相處:“你真的想拿著這枚水玉玦上場?”
沈見鶴給出肯定的答案。
他眼尾微抬起,似笑非笑:“即使拿著它會有危險?”
“拿著它能有什麼危險?”沈見鶴伸手過去,“給我吧,我就不信拿著它會有什麼危險。”
難道還有人想光明正大搶寶貝不成?沈見鶴偏不信那個邪。
“好。”祁不砚將裝有水玉玦的紅錦盒給他,“這是你做出的選擇,你想上去便上去吧。”
沈見鶴接過紅錦盒。
他信誓旦旦:“放心,它一定可以拍賣出一個好價錢的。”
少年抱臂倚在樓房裡的柱子上,垂在身側的靛青色衣衫擦過旁邊欄杆,不置可否地笑道:“但願拍賣它,能得到我想要的。”
管事見他們確定好人選,走近提醒道:“麻煩公子您將身上的鏟子、黑糯米、羅盤這些東西先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