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還在水裡,賀歲安很難甩掉它,於是她一鼓作氣爬上岸。
卻在爬上岸的那一刻被蛇咬了一口,麻痺身體的功能立刻見效,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賀歲安靠自己的能力上了岸。可蛇還在裙裡。
這條蛇僅有致人麻痺的毒性,不會傷人性命,隻要等體內毒性過去後便能恢復了。
賀歲安舌頭也麻痺了。
她看見祁不砚把那些人都殺了,朝自己走過來。
少年先用幹淨的冰水細致地衝洗掉手上的血液,奇怪賀歲安為什麼躺在地上不動,一開始以為是她從水池裡爬上來太累了。
後來才發現不對。
“賀歲安?”
祁不砚目光掃過賀歲安,瞧見有東西在她襦裙下爬動。
蛇。
他伸手進去,將蛇抓出來,被蛇咬了一口,毒性再大的蛇對祁不砚都起不了效,更別提它。
賀歲安遲鈍半拍。
祁不砚……他剛才是把手伸進了她的襦裙裡?賀歲安知道祁不砚對她不是那種意思,隻把她當蠱來養,但多少還是覺得難為情。
襦裙裙裾又動了下。
似還有東西在爬動,隻有賀歲安清楚並不是的。隻是襦裙在水池裡弄湿後,隨著重量塌動。
可不是賀歲安本人的祁不砚剛抓了條蛇出來,很容易認為裡面還藏著另外一條蛇。他左手抓著蛇,右手又伸了進去,慢慢地,指尖探到一個地方,又被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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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蛇,像河蚌。
所以這不是蛇。
也不像是蟲,那是什麼?
咬住他手指的方式也很奇怪,不像咬,更像包裹住。祁不砚那張綺麗的皮囊露出茫然,他明知道賀歲安暫時無法回答,看向她的眼神仍似具有詢問之意。
她耳垂紅到不能再紅,生無可戀地閉上了眼睛。
第30章
不對, 這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不過祁不砚不覺得有什麼,他們身體構造不同又如何,歸根結底都是一層皮肉罷了。他平靜將手拿出,指尖還透著熱意、微湿。
盡管他是對此生了些好奇心。
又殺了幾個人的他也有點累了, 坐在旁邊等她的蛇毒褪去。
蛇毒在一個時辰後會消失。
賀歲安感覺這一個時辰過得真慢, 其實她心情很復雜難言的, 但見祁不砚心無旁騖坐一邊閉目養神, 跌宕起伏的心情逐漸安定點。
祁不砚養神養夠了, 走到養蠱池附近,半蹲下。
水面隱約倒映著他的臉。
祁不砚還伸手進去攪動幾下, 水面波動, 他的臉碎在水波中, 那些被養在水底的蠱見到動靜便遊過來, 卻又止於一指距離外。
此處不用他們找出口,出口就在養蠱池的斜上方,命令人殺他們的青年也是從那裡離開的。
青年沒把古琴帶走。
或者說, 紫檀木古琴一直都被人放在這個地方。
養蠱池的蠱不敢碰祁不砚, 他也不再在養蠱池停留,走了數步後,到古琴前,彎腰撫上琴弦, 指尖一勾,發出“錚”一聲。
蛇毒隨時間流逝散去了。
賀歲安從地上坐起來緩了緩,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受那件事的影響,站在原地跟祁不砚說:“我沒事了, 我們可以走了。”
祁不砚松開由天蠶絲制成的琴弦,抬頭望她道:“你為什麼要離我那麼遠說話?”
她硬著頭皮走近他。
“沒、沒有啊。”
賀歲安不擅長撒謊, 容易結巴,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到少年纖長且指腹略帶薄繭的手指上。
祁不砚若有所思地“嗯”一聲,便沒下文了,沒管石桌的古琴,往出口方向去。賀歲安走在他身後,揉著摔倒摔疼的肩頭。
不用掀開衣裳都能猜到泛紫了。
目前重中之重是找到陰屍蠱母蠱,她不想再留在燕王墓了。
也不知道燕王墓是不是和賀歲安命裡犯衝,自從與燕王墓牽扯上關系,她是大傷小傷不斷。
她一邊走,一邊觀察四周。
離開養蠱池,出口是一條普通的暗道,不規則的石頭堆砌而成,卻又顯得錯落有致,分外好看,每隔十步,頭頂懸掛著一盞燈。
光線從上面投下來,照亮前方,他們的影子斜斜落到地面,牆壁偶爾滴落幾滴水。
賀歲安在幽閉之處聽不得水聲。
她總有錯覺不止他們二人在,有東西跟著他們似的,賀歲安搖搖腦袋,不讓自己嚇自己。
與其自己嚇自己,不如想些有用的,她轉而想燕王墓的事。
到底是誰煉出陰屍蠱的?
是剛剛那名青年?
他一開始好像並不想對他們下殺手,說隻要他們離開就可以獲得一條生路,見他們不答應,才命令手下對他們痛下殺手的。
倘若不是青年煉出的陰屍蠱,他也一定是個知情之人。隻是賀歲安有一件事想不通,煉陰屍蠱的人是出於什麼原因煉陰屍蠱的?
難道是想害死風鈴鎮的所有人?
不排除這個可能。
可直覺告訴賀歲安,這並不是主要原因。她追上走在前面的祁不砚:“你是不是了解所有蠱?”
祁不砚:“算是。”
“你以前可煉過陰屍蠱?”
他道:“沒有,煉陰屍蠱需要找像古墓這種地方才能煉,天時地利,缺一不可。我此前在孤山,並無古墓,我隻在書上看過。”
賀歲安又問:“那書上有沒有說陰屍蠱具體有什麼用呢?”
“殺人。”
祁不砚直說。
用陰屍蠱來間接殺人,賀歲安是知道的。她想的是會不會有別的可能性:“還有沒有別的?”
“煉陰屍蠱確實還有別的用處,坊間傳聞煉成的陰屍蠱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祁不砚輕笑,“也有人會為此嘗試煉陰屍蠱。”
賀歲安記下了。
她有疑惑:“陰屍蠱真的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不可。”
他不為所動道:“人死了便是死了,煉成陰屍蠱也救不回,隻會自欺欺人地得到一個身體裡裝著陰屍蠱母蠱的傀儡罷了。”
人與以屍體制成的傀儡的區別在於是否還具有自己的意識。
意識才是關鍵。
無論是在風鈴鎮遇到的發狂之人,還是下燕王墓後遇到的屍體傀儡,他們都不再具有自己的意識,就算不上是真正的人了。
也沒辦法令他們恢復正常。
而傳聞說煉陰屍蠱可以使人起死回生,極可能是假的。
聽完祁不砚的話,賀歲安思路清晰了不少,她在幕後之人目的究竟是什麼裡加上這一條。
他們之後肯定會再遇上此人的阻攔,先弄清楚對方的目的,不至於落到太被動的位置,興許還能扭轉局面,有談判的條件。
她抬眸看前路。
前路是一條懸索橋。
懸索橋的盡頭是一張黑紅色大門,巍峨聳立,神秘又莊重,彩繪已褪色,昭示著存在時間久遠,仿佛在訴說著過往歷史。
跟緊閉著大門一樣,這條懸索橋也很久了,往下看,看不見橋底有何物,像吃人的深淵。
看久了感覺會被吸下去。
賀歲安移開了眼。
祁不砚從懷中取出一張牛皮紙地圖,並未看到懸索橋的標記。
這張牛皮紙地圖有燕王墓每間墓室和一些其他地點的標記,沒有一絲一毫關於墓室機關的記載,隻能靠來人靠自己的實力破解。
牛皮紙地圖沒有懸索橋的標記,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這是一條特殊道路。
可能是死路,也可能是捷徑。
那名青年是真的想殺他們,還是故作樣子,實則想引他們來到懸索橋的?祁不砚卷起牛皮紙,放回懷裡,並不在乎他的目的。
賀歲安小心翼翼地踩了下懸索橋的橋頭,怕它不結實。
踩上去,咔吱響。
卻又沒有要斷開的樣子。
懸索橋將木板串聯起來的不是鐵鏈,是藤條,過了這麼多年,藤條還能支撐整條懸索橋?
她扯了扯祁不砚的衣角:“我們真要從這條橋過去?”
他踏上去:“對。”
賀歲安也跟著踏上懸索橋,因為它太長了,所以一有人在上面就搖晃得厲害,唯有扶著以藤條為纜索的護欄方可固定身形。
祁不砚似乎習慣走懸索橋,瞧著跟在平地走路沒太大區別,倏忽之間,他便到了橋另一頭。
還在橋中間的她不由得羨慕。
剛想加快步伐走到懸索橋的盡頭,身後傳來一道腳步聲,賀歲安回頭一看,瞳孔驟縮。
是屍體傀儡。
他們目的明確地湧向懸索橋,賀歲安被晃得快要站不住腳。燕王墓的屍體不會都被人拿去煉陰屍蠱了吧,殺了一批,又來一批。
回頭路是絕對走不了。
她松開護欄,逃命般跑起來。
跑起來雖然會有掉下橋的風險,但也有活命的機會。
要是等那些傀儡衝上來,按照懸索橋的窄度,她恐怕會直接被他們撞下去。他們是會識別自己的同類,不會殺或咬,卻不會讓。
賀歲安已經看見有好幾個傀儡被他們自己的同類擠下去懸索橋了,餃子下鍋似的掉落。
她體力不如這些死前是士兵的傀儡,跑到一半便接不上氣了。
不行,得想想辦法。
不能總靠別人。
這也是賀歲安沒向祁不砚求助的原因,萬一連累對方了呢。懸索橋如今岌岌可危,他已經到橋盡頭了,何必讓他冒險回來救她。
賀歲安不是什麼聖人,貪生懼死,可也理解能活一個是一個。她沒向祁不砚求助,他便隻站在橋頭靜靜地看著她,如旁觀者。
忽然,賀歲安靈機一閃。
想到了!
說時遲那時快,賀歲安站住腳,抓住一根藤條使勁搖晃起來,還真把數個傀儡搖了下去,
跑在前面的傀儡被搖下去,後面的依然源源不斷擠來。賀歲安不敢耽擱,又跑了起來,然而,她最擔心的一件事發生了。
懸索橋的藤條快要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