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鶴:“小姑娘?”
她心裡想著其他事,聽完他說的話,抿了抿嘴,唇色和祁不砚一樣紅:“我沒什麼實力啊。”
沈見鶴哈哈地笑著:“小姑娘你不要妄自菲薄嘛。”
賀歲安撐起身子,給講得口幹舌燥的他倒一杯茶水,不讓他唱獨角戲,偶爾說幾句:“你不要再叫我小姑娘了,我叫賀歲安。”
“謝謝賀歲安小姑娘。”沈見鶴接過茶水,一幹而盡,“你這名字寓意真吉祥。”
賀歲安:“……”
還不如叫小姑娘算了。
她無奈地轉過腦袋,眼神無意落到祁不砚顏色比往常要豔幾分的唇瓣,又收了回來,低眸看木桌,也口渴地喝了兩杯茶。
祁不砚從窗臺下來。
他道:“好。”
沈見鶴以為自己聽錯了,霎時激動站起來:“真的?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再下燕王墓?”
祁不砚莞爾:“過幾天。”
“成!”
沈見鶴非常爽快:“這幾天,你們有事也可以隨時找我。對了,很開心認識你們,我叫沈見鶴,遇見的見,白鶴的鶴。”
他沒久留,說完就走。
賀歲安也跟著沈見鶴離開祁不砚的房間,還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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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不砚沒喊住她,一腳踩住想咬人的蛇,他今天情緒波動異常,弄得養過的蠱也不安分了。他踩著蛇,溫柔地說:“別動了。”
第25章
回到房間的賀歲安發了會兒呆,沒了旁人在,反射弧很長地意識到她和祁不砚真的親了。
還是她主動的。
這種事不興拿來試著體會,可賀歲安依然和祁不砚試了。
她有教壞了人的罪惡感,鑽進被窩裡滾幾圈,卷成蠶蛹似的,翻來覆去到後半夜,數了不知道多少隻羊,直到快天亮才睡著覺。
初春多雨,翌日一早,賀歲安是被雨聲吵醒的。
豆大雨珠敲打著沒關的窗,她賴床不起,記起和靜思書齋的荷華姑娘有約,克服想繼續睡覺的念頭,頂著一頭亂發爬起來。
賀歲安用不到一刻鍾的時間迅速洗漱、梳頭,穿衣裙,隨便照一下鏡子就出門了。
祁不砚不在房間。
她猜測他應該早起到客棧廳堂,抬步往樓梯走。
沈見鶴打著哈欠從房間出來,見賀歲安要下樓,幾步追上去:“賀小姑娘,你也剛起?”
賀歲安說是。
“你們今天也要外出?”沈見鶴往客棧樓下廳堂看,看到了祁不砚,“現在風鈴鎮亂得很,你們能不出去,最好不要出去。”
賀歲安:“我們有事。”
他了然,也不多問,隨性道:“好吧,小心點,我可不想見到你們出事,否則沒人陪我下墓了,我還挺喜歡你們兩小孩的。”
人在江湖飄,能遇到一兩個看得順眼的也是緣分。
“我們會的。”賀歲安自動忽略沈見鶴用兩小孩來形容都已經十幾歲的她與祁不砚,小步走下樓梯,徑直奔向靠角落那一桌。
祁不砚仍然靠著窗坐,見賀歲安過來,不再往街上看,慢條斯理提起竹箸用早膳。
昨晚的事,他們都沒提。
賀歲安沒提,是感覺有點別扭,不過見祁不砚跟以前沒不同的樣子,又心大地置之腦後了。
祁不砚沒提,是並不覺得這是什麼會令人羞恥、害臊的事。
早上的客棧沒多少人,偌大的廳堂隻坐了幾桌人,一桌是客棧普通房客,一桌是孑然一身的沈見鶴,還有一桌就是他們。
祁不砚吃東西很慢的,賀歲安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
她也放慢吃東西的速度。
賀歲安要是先吃完,還得眼睜睜地看著祁不砚吃東西,像在催促他快點吃一樣,還不如她也吃慢些,橫豎又沒人催他們。
不知怎的,賀歲安看著今天的祁不砚總覺得怪怪的,到快用完早膳,她才弄清楚怪異從何而來,祁不砚今天身上沒有蠱蟲出沒。
從他們二人認識至今,祁不砚都是蠱不離身的。
是出了什麼事?
賀歲安問:“你的蠱呢?”
祁不砚咽下口中食物,抬眸看她,放下竹箸:“我把它們都放在房間裡了,它們變得有點……不受控制,你想見它們?”
怎麼可能。賀歲安對世間所有蟲蛇都避之不及,搖頭如撥浪鼓地否認:“沒有。”
他笑了笑,不說話。
她也吃飽了:“你的蠱還會有不受控制的時候呀。”
祁不砚彎唇:“蠱也會不受控制,它受我影響。還有就是,它們若遇到更厲害的煉蠱人,可能會受對方的驅使,傷我、殺我。”
賀歲安驚訝到合不攏嘴:“之前有發生過這種事?”
他起身:“這倒沒有。”
“世上有比你更厲害的煉蠱人?”她難以想象比祁不砚還要厲害的煉蠱人會是什麼樣子。
祁不砚打開傘,走到大街上,雨珠沿著傘面墜落,他抬手接下不少雨水,指骨都湿了:“自然是有的,我以前就見過一個。”
*
靜思書齋今天依舊沒對外做生意,荷華讓在書齋幹活的男子女子回去休息一天,自己則一大早守在門前等賀歲安他們過來。
初春早晨還是涼飕飕的。
賀歲安一到書齋就留意到荷華被風吹得微微發白的臉,也不知道她站在門口等了他們多久。
荷華昨天沒跟他們說過會在外面等,她也沒必要等,等他們來了自然會敲門,但荷華就是這樣做了,骨子裡有自己的倔強。
書齋燈火通明,映亮因下雨而始終灰暗的天色。
屋檐滴答滴答地淌著水。
幾人先後走進一間屋舍,荷華拿了幾本書給賀歲安、祁不砚,全是她親自撰寫的。
賀歲安翻了幾頁,裡面內容都離不開燕王燕無衡。這是荷華昨晚連夜整理出來的,也是精心挑選過的幾本書,當做送給他們了。
歷史上很少有關於這位燕王的記載,所以賀歲安震驚荷華會有這些書,書中內容又不像是她臆想出來、與現實無關的話本。
荷華知道賀歲安的疑問。
她提筆寫字。
“這幾本書上的事都是真的,請你們相信我。”荷華的字秀美,極為賞心悅目,“等你們看完了,還有想問的,盡管來此。”
荷華表情誠懇。
賀歲安看了荷華一眼,又看了一眼手裡的書籍。
她沒往下看:“荷華姑娘,我能問一下你,你和史上的這位燕王是什麼關系嗎?”
白紙落下幾個字。
沒關系。
賀歲安心情復雜,合上書:“那你為什麼會這麼了解他?他可是百年前的人了。”
荷華撫摸過那些她視為珍寶的書,又在紙上寫道:“等你們看完這些書,還想了解他。我會告訴你們,我為何會這麼了解他。”
“謝謝你,荷華姑娘。”賀歲安發自內心道。
荷華溫和地微笑。
她十幾歲時就因意外變成了啞巴,不能言語,無法叫他人聆聽,通常隻能用筆墨寫下自己想說的話。
賀歲安說話說得可能有點多,喉嚨幹得嚴重。她不好意思地繞著垂在身前的絲绦,話題一轉:“我渴了,這有水嗎?”
荷華去給她倒水。
*
賀歲安收下書後,沒有立刻離開靜思書齋,留下來待了一個多時辰,問了荷華不少問題。
有些問題,單靠看書,是有可能會找不到或忽略的,隻有當面問人才問得清楚和記得牢靠。賀歲安還拿一個小本本記下了。
荷華看賀歲安的眼神愈發寬柔。
這些年,她太孤獨了。
因為很少人會手語,也很少有人有耐心坐下看她一問一答寫字,所以荷華今天過得很開心。
祁不砚就在旁邊看著賀歲安認認真真記錄她自己所問的問題。
過了會兒,他忽而抬手點過她寫的字:“這是什麼字,看著像中原字,卻又缺筆少劃的?”
簡體字。
賀歲安腦海裡閃過這三個字。
第26章
荷華一心回答問題,倒是沒注意賀歲安寫的字,聽了祁不砚的話才看過去,發現確實如他所說那樣,大多數字都是缺筆少劃的。
賀歲安睜著雪亮的眸子看他們。
她放下筆,低頭看自己的字:“我隻會寫這種字,荷華姑娘剛才所寫和書上的字,我都能看得懂,提筆卻不怎麼會寫。”
祁不砚“嗯”了一聲。
他似並未放在心上,之所以會問,也是隨口一問罷了。
荷華與他們剛認識不久,不會幹涉太多,見祁不砚不往下問,她也不可能追問,很懂分寸。
他們是天蒙蒙亮便來到書齋的,到晌午才離去。
在離去之前,荷華說要送他們,賀歲安婉拒了,說以後有機會還會再來的。荷華笑而不語。
街上一改昨日清冷,人頭攢動。
鬧哄哄的。
百姓們對著一張告示議論紛紛,有幾個衙役筆直立於告示牆旁邊,賀歲安拉祁不砚走近看。
告示內容是對風鈴鎮近日來發生過兩次的發狂事件作出總結。
官府給出的解釋是:這是一種疫病,能人傳人,遇到必須上報官府,偷藏身患疫病、導致風鈴鎮陷入險境者,論罪當誅。
百姓們信了。
除此外,很難找到別的解釋。
賀歲安卻清楚是假的,這根本不是疫病,是能人傳人沒錯,但根源是陰屍蠱,要想徹底解決此事,應該先清除掉所有的陰屍蠱。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道:“原來是疫病,我就說嘛,那些人怎麼見人就咬,真恐怖啊!”
“是啊。”
頭發全白的老頭接話:“這年頭莊稼收成不好,還來個疫病,這不是要我們這些老百姓的命?希望官府能處理好這次的疫病。”
一男子指著告示上的“偷藏”二字,不能理解地說:“官府還怕我們偷藏身患疫病之人。”
“可笑。”他嘲諷,“誰敢?不怕被咬,變成怪物?”
老頭撫須,不語。
婦人皺眉,剜了男子一眼。
她道:“一看你便知道是個孤家寡人,你要是有一個親人都問不出這種話。家人感染疫病,變成怪物,你就舍得讓人殺了?”
男子面色訕訕,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