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晉慎眼裡的意外轉瞬即逝,隨即開口:“黎先生?”
他站在那,高大身形阻擋住視線,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山,隻是片刻,他走出來,關上身後的門。
黎顯面容僵硬,他無法分析此刻的心情,勉強笑下道:“林總。”
他繼續道:“我是從同學那知道陸宜手術住院的事,手術傷元氣,陸宜以前就喜歡向日葵,希望能讓她恢復快一點。”
林晉慎目光落在他捧著的向日葵花束,眸色很淡:“很抱歉,這種外面的花可能帶著不知名的細菌跟汙染,影響身體恢復,醫生不讓帶進去。”
“好,那就放在外面。”黎顯說。
林晉慎:“黎先生應該是在國外待久了,不知道花放在門口是什麼意思。”
黎顯想到墓園,的確不吉利,他略帶歉意地道:“是我疏忽了。”
花束現在拿到手裡,反而是個累贅,隻是丟也丟不開,隻能尷尬地拿在手裡。
黎顯問:“陸宜她……”
“剛睡著。”林晉慎抬眼,語氣看似在抱怨:“不然這時候我也不會出來,她手術後跟小孩一樣離不開人。”
他勾動下唇邊,繼續道:“沒辦法,睜開眼就要打電話了,慢一點還會生氣。”
黎顯笑容越發僵硬,但還是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他問:“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林晉慎面色越發冷淡,眼底像是冰涼黑曜石,望著他道:“我說了,她剛睡著,你進去合適嗎?”
第56章 第56章
黎顯眸光幽暗, 忽然被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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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早就沒關系,打著老同學的名義,他走到這裡, 沒有想過要發生什麼,他隻想靠她近一點, 近一點就好。
林晉慎道:“希望黎先生可以理解,我氣量不大, 不喜歡我太太身邊有其他男性,尤其是前男友。”
上一次場合不合適,有些話早該說清楚。
黎顯皺眉:“她告訴你了?”
他一直是心存僥幸的, 認為他們隻是兩家聯姻,有的隻是利益牽扯,不至於交心,連以前的事都坦白告知。
林晉慎抬起眼睫, 語氣淡淡:“為什麼不?早已經是過去的事,記都記不清楚, 但夫妻之間坦白是首要,她提前告訴我,大概也是不想讓我誤會。”
“……”
黎顯笑得勉強:“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作為朋友的關心。”
“她不需要這種關心。”
聰明人就該聽得懂話, 黎顯再留下來就是給自己找難堪。
林晉慎回病房時陸宜在睡, 這在床邊留著壁燈, 她這幾天氣色明顯好轉,唇色紅潤, 他扯下被子捻過被角, 手背貼過她的臉頰。
他沒有告訴她黎顯來過的事。
沒有這個必要。
—
住院五天後,在陸宜要求下出院, 再待下去她就像是一顆種子遲早能發芽,早上,辦完出院手續回到澄西園。
她這時候傷口已經不疼,除去幾天清淡飲食讓自己沒什麼力氣,她日常生活都可以自理。
方姨將行李送上樓。
這些天她闲著整理出一個食療的菜單,畢竟動過手術,不論大小,都需要養養元氣。
泡芙黏著陸宜,來回在蹭。
她忍不住抱住它,按照慣例深吸兩口,渾身都有了力氣。
“想死媽媽了!”
泡芙嗅到她身上不尋常的味道,也沒有跑,反而安撫地蹭著她的下巴,是隻盡忠職守的撫慰貓。
陸宜例假在出院後同時拜訪,她沒有直接回公司,留在家多休息兩天。
家裡有方姨在,林晉慎恢復正常工作,在中午午休時打視頻。
陸宜盤腿待在沙發,泡芙趴在她的腿邊,昏昏欲睡間被鈴聲吵醒,她接聽視頻,林晉慎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裡。
他已經熟悉視頻,不會上來就懟整張臉。
林晉慎坐在辦公椅裡,背後是玻璃幕牆,他問:“今天感覺怎麼樣?”
他手機屏幕裡,對著的是泡芙茫然無知的臉,盯著屏幕裡的臉,在思考貓生,聲音從上方傳出來。
“很好,吃好喝好,還能睡。”
林晉慎道:“別吃辛辣的。”
“沒吃。”
“別吃冰的刺激腸胃。”
“也沒吃。”
“……”
因為他提前跟方姨打過招呼,她再怎麼想吃,方姨是堅決不做的,兩個人在她飲食起居上,做到嚴格把控。
無論問什麼,聲音的本人一直未出現。
倒是泡芙聽出他的聲音,湊近,聞了聞屏幕。
林晉慎手握住溫莎結,往下拉扯兩下後笑問:“我是在跟泡芙視頻嗎?”
“人呢?”
泡芙已經成為他們家出鏡代表。
陸宜輕笑聲透出來,鏡頭跟著轉動,她沒什麼力氣地趴在沙發靠背,手機離得不遠,隻入鏡小半張臉:“還有事?”
“一定要視頻才能打電話?”林晉慎問。
陸宜:“也分情況。”
“如果你少啰唆一點,我會更樂意接你電話。”
這幾日,他真是太啰唆。
這不能吃,那不能碰,什麼都不能做,她動一場手術,仿佛四肢退化,成為隻能躺在床上被照顧的廢物。
林晉慎問:“肚子還疼嗎?”
指的是生理期後小腹還疼不疼,她昨晚喊疼,他給她捂半晚的肚子。
林晉慎的手很大,完全能蓋住她的小腹,加上手心溫度合適,因為擔心傷口扯開不能揉,但放在肚皮上正合適。
“好一點。”陸宜偏著腦袋眨著眼睫,面如白玉,沒什麼力氣,懶洋洋地耷拉著眼皮,像是隨時都能睡過去。
林晉慎:“等我回來給你捂。”
“好。”
陸宜還挺想他在這裡的。
靠著他的肩膀跟躺在他懷裡,比沙發溫暖。
林晉慎準時下班到家。
陸宜躺在沙發,裹著毯子,電影還在放映,她歪著腦袋,輕聲說:“下班了。”
“嗯,在看什麼?”
他換好鞋,低身抱起門口蹲守的泡芙,走過來問。
“不知道,第一部看的已經結束,順著放下來的。”陸宜伸個懶腰,整個人懶洋洋的,她望著他問:“今晚可以幫我洗個頭嗎?”
手術後,都是由他洗的。
第一次有些糟糕,泡沫差點跑進她的眼睛裡,第二次有改進,手指力度剛好,舒服到想睡著。
林晉慎:“好。”
這一次手法進步更大,手指摩擦到頭皮,不輕不重的力道,她平躺著,睜眼就能看到在上空的臉,即便這個角度,也是好看的。
林晉慎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即便是做洗頭託尼時。
陸宜突然道:“我辦張卡吧。”
“辦什麼卡?”林晉慎手指擋在她額頭上,用花灑衝洗著她柔順長發,下意識問。
“洗頭卡,我下次還點你。”
林晉慎動作一頓,目光瞥過她一眼,半秒反應過來說:“可以辦個終生的。”
陸宜笑:“你這就有些貪心,想把我錢包掏癟。”
林晉慎在細致地衝著水,隻是剛開始沒掌握好花灑的大小,第一下衝擊力量過大,水衝到手掌濺到褲子上,沾湿一片。
陸宜側著頭就能看見他褲子上的水跡。
居家服質地柔軟,沾水後洇出更深的痕跡,貼著皮膚,顯出一塊輪廓。
陸宜:“……”
她收回不禮貌的視線,差點嗆一下,林晉慎以為是水進她眼睛裡,停下動作察看,他低身,突出喉結更明顯。
衣服領口偏大,一低頭空蕩蕩地,露出一半的胸肌。
“……”
陸宜想洗頭的念頭是純粹的,但幾個畫面迭加,這份純粹就被染上顏色。
她比較貼心地詢問:“你衣服好像湿了,要不要先換一下。”
林晉慎不以為意:“洗完再說。”
低頭又看到她紅著的臉,問:“水溫太高?”
“……沒有。”
林晉慎打開開關,繼續衝洗著她的頭發,手指沿著額頭,一直到耳朵後,不輕不重地捻過兩下,像是電流湧過,她輕哼了下。
洗幹淨,順著她的長發擰過一遍水後,他拿來幹發帽,擦過後將頭發包裹進去,然後抵著她的背坐起來。
陸宜將幹發帽的一角塞進去,同時道:“你先換衣服吧,別感冒了。”
林晉慎低頭,褲子被打湿,他嗯一聲,在陸宜還未出去之前,弓著身,從善如流地脫下湿掉的褲子。
目光對視,一個無措,一個自然。
林晉慎扯過褲腿,站直,陸宜在克制目光不偏移。
“我先出去了。”她嗡聲嗡氣道。
林晉慎語氣平淡:“我幫你吹頭發。”
陸宜已經先出浴室,她道:“那你先穿好褲子!”
否則那算什麼樣子,隻是想下畫面,她都覺得是不正經的託尼,企圖美□□惑顧客辦卡。
林晉慎:“?”
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
—
她在家蔫巴兩天,有精神時處理下工作,回復郵件,沒精神時睡覺,看電影跟綜藝。
而林晉慎相反,他行程緊張,除去公司的事,還有推不掉的宴會交際,他下班後會先回來一趟,換衣服後再去赴宴。
雖然陸宜不清楚他清一色的深色系禮服,有什麼更換的必要,隻當是這次宴會場合正式,他挺重視的。
林晉慎望著她:“你幫我挑?”
陸宜闲著也是無聊,欣然點頭,應下他的請求,她踩著拖鞋往衣帽間去,目光落在他衣服所佔據櫥櫃面積,跟她的比,是三比一。
她從衣櫃裡挑襯衫領帶,林晉慎如同模特,對她遞來的衣服來者不拒,最後是領帶,挑的是暗金色的紋路。
林晉慎的衣服有鮮明特點,他的衣服是固定一個品牌,西服,襯衣,領帶,甚至連內褲都是,同一個分類同一個品牌。
“因為簡單。”
他給出的理由簡單粗暴,在穿衣服這件事上不想浪費時間,因此能簡化就簡化,久而久之,他就形成這個習慣。
陸宜皺皺鼻尖,相當無趣,不過勝在他長一張好看的臉,所以隨便穿一穿也是好看的。
也就是仗著這張臉隨意了。
林晉慎換好衣服,出來時,整理著手腕的位置。
他身形本來就高,按照陸宜的挑選,打眼望去最先看見的是一雙長腿,視線往上移動,他眉骨高聳,漆黑眸底隔著空氣望過來。
她表面沒動,心髒急劇跳動一下。
陸宜側著身給他挑一支銀質的領帶夾,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別的那支,她輕拍下他的胸口,最後一下,手指貼著他的肩膀,遲遲沒有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