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晉慎露出費解的表情:“我會抱你去。”
他又補充:“女護工沒我力氣大。”
“不用!”陸宜想到那個畫面就難受,她道:“不用麻煩你。”
尤其,術後需要排氣。
當著林晉慎的面,但凡噗噗兩聲……她閉眼,已經很想死。
林晉慎顯然讀不懂她在別扭什麼,什麼都做過,什麼也看過,他平靜道:“沒關系,你不用跟我客氣。”
陸宜:“……”
可是她有關系啊!!!
林晉慎語氣略嚴肅,好像她是不配合治療,說:“之前剛說你可以依賴我,你點頭說明白,你明白了些什麼?”
陸宜心想也不必上升到這個層面。
但林晉慎語氣認真,想必是認真的,也就沒有跟他就這問題討論下去,算了,丟人就丟人吧,她是病人。
到睡覺時間,護士小姐姐送來被子,幹淨的沒用過的。
陸宜看著他即將睡沙發,他那麼高個個子,過於擁擠狹窄,連腿都放不下,她於心不忍問:“要不然分你一半的床?”
她的床比普通病房的床要大一些,睡她一個就已經綽綽有餘,再加上林晉慎,雖然擠一點,但還能湊合。
一個晚上也沒什麼。
林晉慎掀起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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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宜強調:“隻是睡覺。”
“不然還能做什麼?”林晉慎困惑地問。
陸宜:“……沒有什麼。”
林晉慎的確不想睡沙發,習慣跟她同床共枕,但她現在是病人,所以他躺下前道:“你如果覺得擠,我可以睡沙發的。”
“試試吧。”
陸宜其實挺想待在他的懷裡,尤其是現在。
“好。”
林晉慎起身,高大的身影投遞下大片陰影,輕易蓋住她。他側躺下來,她往側邊的位置挪去,等他完全躺下來後靠過去,緊貼,像是兩塊拼圖,完整地契合在一起,聞到熟悉的味道,鼻腔裡的酸澀感又冒出來。
有那麼點慶幸,這時候他在這裡。
她留學時就已經習慣獨立,能做的事就不會麻煩別人。
就算跟黎顯談戀愛時一樣,即便他說不用那麼獨立,偶爾能麻煩他這位男朋友,但她沒真麻煩過他。
但現在會不會不一樣?他是她先生,她可以放心依賴的對象。
或許吧,她可以嘗試一下。
林晉慎握著她的手,語調沉緩地道:“明天是全麻,手術過程不會痛的,而且是小手術,醫生經驗豐富,不用擔心。你會健康的進去,也會健健康康推出來。”
“我會在手術室等著你,確保你睜開眼就能看見我。”
陸宜嗯一聲,她其實不怕的,尤其被他抱著,就仿佛隻是睡一個午覺,醒來後,她身體裡一個壞掉的部分就被切割掉。
她不覺得怕,輕聲嘆氣說:“可能會留疤。”
雖然是微創,但也會留下傷口,好像會開三個小孔,三個疤痕,她有些惆悵。
林晉慎頓一下,說:“不會留疤的,我向你保證。”
“那要是留疤怎麼辦?”陸宜翻過身,仰著頭,從她的角度,是他的下顎,他低頭,跟她的目光對視。
半晌他說:“我負責。”
陸宜皺眉:“負責有什麼用,它長在我的肚子上。”
那她將不能穿比基尼,露臍裝,一時間,她感覺她衣櫥裡一半的衣服都要被淘汰掉。
“就算留疤也沒什麼,一樣很漂亮。”林晉慎聲音很輕,像是安撫:“而且那是勳章。”
陸宜問:“什麼勳章?”
林晉慎語氣生硬地哄道:“是獎勵陸宜勇敢的勳章。”
陸宜:“……”
鼻腔裡輕哼出笑意,他是拿她當小朋友了,真那麼好哄騙呢。
第55章 第55章
手術前, 林晉慎找來整容醫院的醫生來做美容縫合,盡可能減少留疤的可能性。
畢竟安慰隻是口頭上的,不會起任何實際作用。
早上護士過來, 讓換上手術服,陸宜全程按照術前要求做好準備, 躺下後被推到手術室,手術室很冷, 打上吊液,測心電,吸入麻醉眼前慢慢模糊, 失去意識。
林晉慎在手術室等候。
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陸宜被推出手術室,之後被送回病房。
陸宜有意識醒來的時候已經到病房,換了一間套房, 方便林晉慎陪護而不是跟她擠一張床,雖然他很願意, 隻是手術後需要萬事小心。
陸宜臉上戴著呼吸機,手指夾著術後監測儀,還在輸液。
麻醉作用還在,身體還沒恢復知覺。
她先看見蹲守在病床邊的林晉慎, 他低身, 溫聲問她疼不疼。
他的臉就在眼前, 五官的量感十足,高挺的鼻梁像是斜斜的山峰, 想要忍不住觸摸, 但她的手都沒知覺,隻能看著。
這樣的近距離, 完全是懟臉,也是好看的。
陸宜反應慢半拍,盯著他,仿佛不認識,半晌才問:“你是誰?”
聲音幹啞,還有些疼。
林晉慎頓住。
陸宜才慢吞吞繼續道:“但是你長得很好看。”
她眨著眼,在他臉上遊走的視線也很慢,從眼睛一直到嘴巴,林晉慎也不動,等她一點點看完,看個仔細。
陸宜彎唇笑,很禮貌地問:“請問你是我老公嗎?”
“是。”林晉慎道。
陸宜心滿意足地道:“噯,我也吃的太好了。”
語氣很輕,很溫柔。
林晉慎目光一直凝視著她,耐心聽她講話,唇邊帶著笑意問:“等清醒後會不會忘記?”
“可能吧。”陸宜輕眨眼睫,眸底有一絲狡黠。
林晉慎嗯一聲:“幸好我有錄音。”
“你有錄音!”陸宜睜大眼睛,有些話可以趁著麻醉還沒過去胡亂地說,等麻醉結束,那都是不清醒時的胡言亂語,她不記得,就是沒有。
她一著急,傷口仿佛恢復知覺,她跟著咬了咬牙。
“沒有。”林晉慎雙手抵著下顎,目光深沉,以及不尋常的溫柔:“騙你的,但確定你現在神志清醒,說過的話賴賬也沒用。”
陸宜:“……”
好狡猾啊。
麻醉效果慢慢過去,身體恢復知覺,也感受的傷口的位置的疼意。
醫生說三個小時內不能睡,林晉慎便跟陸宜聊天,他這輩子也沒跟人說過這麼多話,全用在那三個小時。
手術當天的記憶模糊,輸一整天的液,模模糊糊地睡著。
陸宜唯一記得的是,每次睜開眼,林晉慎都會在,她看著便覺得安心,確定完畢後閉眼再次睡過去。
手術第二日,需要起床走動,防止傷口黏結。
傷口仍然在疼,陸宜扶著林晉慎,走兩步就開始難受,她以為自己能忍過去,但眼圈還是忍不住湿潤。
最難熬的是需要上洗手間。
陸宜傷口還疼,術後一直沒進食,全靠營養液吊著,身體還挺乏力,靠自己坐在馬桶上都費勁。
林晉慎全程陪同。
陸宜毫無感覺,甚至想給他耳塞。
她從記事起就沒這麼狼狽過,之前隻是湿潤眼角,到現在眼淚忍不住掉出來,且越想越覺得委屈心酸。
林晉慎一直偏著視線,聽到抽噎聲,才知道她在哭。
他蹲下身,四目相對的那刻又眼淚更洶湧,生病真的會擊垮人的心理防線,而手術的過程,又免不了放棄一些自尊心。
“很疼嗎?”林晉慎替她擦過眼淚,動作很輕。
他第一次見陸宜哭。
這種情緒很復雜,他沒有辦法緩解她的難受。
陸宜搖頭。
如果換一個女護工她也不會好,她性格如此,在陌生人面前隻會更放不開。
“那是尿不出來嗎?”林晉慎停頓片刻後問。
“……”他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來,陸宜更難過了,但現實問題擺在這裡,她隻能很細微的點下腦袋。
身體跟精神的雙重折磨。
林晉慎可以理解:“是因為我在?”
是也不是,陸宜依然難過,不想說話。
“其實你想,如果今天我們對調一下,如果是我穿著病號服不能自理,需要你的幫忙,你也會幫我的對嗎?”
陸宜想下那個畫面,雖然她很難接受,但是如果他真的需要,她的確會幫忙的。
她還是遲疑地點下頭,眼淚已經好多,沒那麼誇張地往下掉。
林晉慎替她抹掉,掌心擦過她的臉頰,全是眼淚。
“稍等一下。”
林晉慎一隻手掌著她的肩膀,他打開洗手池的水龍頭,水柱哗啦溜出來,他回頭:“現在呢?”
陸宜:“…………”
水流的聲音仿佛是盜鈴時的掩耳,但好在也緩解一部分的不適,她吸了吸鼻子,林晉慎遞過紙巾。
“好了嗎?”他問。
陸宜再次點頭,眼圈還是紅的,眼裡仍然湿潤。
林晉慎道:“這也沒什麼不是嗎?待會有需求就叫我,不要因為難為情忍著。”
沒有什麼好難為情的,他們是夫妻。
理應就是親密無間的。
他望著她的目光誠摯認真。
“哦。”
“那麻煩你現在轉個身,我要提褲子。”陸宜聲音很輕很輕的說,就像護著那顆岌岌可危快要碎掉的心髒。
林晉慎啞然失笑,說好。
哭過一場後,陸宜的情緒要好得多,她配合地下床走動,雖然步履緩慢,但到下午時痛感已經漸漸消失,她解開病號服,傷口的位置貼著紗布,倒真挺像是勳章。
她已經能進食,但仍然是流食為主,她隻能喝小米粥。
林晉慎也陪著她一塊吃,一碗粥慢條斯理地喝著,反正他進食也隻是像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徵,所以吃什麼,都差不多。
吃完飯,他還有工作,而陸宜手術的事情也瞞不住,老老實實告訴徐女士。
徐女士在電話裡生氣:“這種情況為什麼不跟我們打電話,什麼叫沒問題,沒問題會動手術。”
“現在,把地址病房發過來。”
“你這樣,就是不把我跟你爸放在心裡,我們馬上就過來。”
“……”
徐女士一著急,就開始飆方言,殺傷力是普通話的兩倍。
陸宜將手機拿開一些,等徐女士罵完後掛掉電話,她嘆口氣,待會要迎接自己媽媽的怒火了。
林晉慎問:“挨罵了?”
“是啊,罵得可狠了。”陸宜頭疼地抵著眉心:“以前都沒這麼罵過我,她應該還有半個小時抵達,你小心殃及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