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蹭蹭她手心,牌子上的字跡開始變幻。
[此地妖魔多在金丹期,好在並不棘手。我未受重傷,若要解決此地禍端,應當不出兩日便可。]
兩天。
心裡咕嚕嚕冒了個泡泡,秦蘿晃一晃小腿,把失落的情緒壓下胸口:“好哦。娘親和駱師兄做了頓很好吃的火鍋,娘親說了,等你回來,大家再吃一遍。”
這縷魔氣與謝尋非的識海相連,能與她進行交流溝通。然而北地和蒼梧仙宗相距甚遠,它維持不了太久,如今已經漸漸淡去了身形。
兔子眨眨眼,牌子上最後浮起一行字跡:
[我想聽你說說話。]
小心翼翼得像在撒嬌,秦蘿噗嗤笑起來。
“你一個人在北地,一定要保重身體。”
她把兔子捧在手心,拇指往上,摸了摸它圓嘟嘟的身體:“今天是除夕,新年快樂。還有――”
她頓了頓,心中覺得不好意思,下意識閉上雙唇,用神識告訴他:“要平平安安回來呀。我很想你。”
話音落下的一刻,兔子徹底消匿了蹤影。
散去的魔氣與冬日的微風一並掠過耳畔,秦蘿抬眸,卻見到娘親滿臉的微笑。
嘴角瘋狂上揚的、像是強烈到溢出來的笑。
猝不及防,一隻手掌輕輕撫上她腦袋,帶著自外而來的冷意,也有手心裡溫暖的熱。
有人站在她身後,高挑的身形籠罩下纖長的影子,在心髒用力跳動的須臾,秦蘿聽見無比熟悉、噙了笑的喉音:“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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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的煙花噼噼啪啪,炸得一片空白的腦袋嗡嗡響,秦蘿倏然回頭,對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秦蘿像小鳥一樣跳起來,一把環住他脖頸:“謝哥哥!”
“抱歉,讓你擔心了。”
謝尋非身上冷氣未散,與清冽皂香氤氲交纏。秦蘿用腦袋蹭蹭他下巴,聽見擦著耳朵響起的低語:“我也想你。”
想得快要發瘋,在涼亭外遙遙見到她的時候,緊張到心口揪起來。
秦樓太陽穴突突跳:“你靈力微弱,身上有不少傷吧?”
秦止說話像在吐豆豆:“看看修醫個找去先如不?嗎好還你?”
“無礙,我已做了包扎。”
少年頷首笑笑:“我為諸位帶了些北地的禮物,還望莫要嫌棄。”
秦蘿放心不下,扯著他袖口:“真的沒關系嗎?我聽說那裡的情況很是嚴重……而且為什麼今日就回來了?”
謝尋非揉揉她腦袋,停頓一瞬,長睫微垂:“……想見你。”
普普通通三個字,方一出口,便讓小姑娘呆呆一愣,驟然紅了耳根。
秦止黑眸沉沉,用力咽下一口小甜糕。
――此番群魔作亂,本應拖上一些時日。謝尋非心知今夜便是除夕,擊潰妖魔巢穴後,沒做任何停留。
為了回來見秦蘿,包扎傷口和更換新衣倒是花了不少時間。
“小謝快來快來!今日的火鍋絕對美味!”
江逢月興高採烈揮手手:“不過你身上有傷,隻能吃清湯鍋。”
楚明箏、江星燃與陸望不愧是最好的朋友,眼見他倆一步步向前,不約而同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個石凳。
秦蘿乖乖坐好,聽她哥哥別別扭扭地出聲:“清湯裡的蘑菇都不錯,這個梅子糕味道也挺好。你受了傷,別碰太冷太辣的食物。”
謝尋非應了聲“好”。
涼亭外的雪似乎更大了一些,秦蘿抬眼望去,目光恰好撞上遠處蒼蒼茫茫的山。
與她初初來到蒼梧仙宗時沒什麼不同,仍舊靜默無言、嶙峋高聳,天與山皆是一白,天邊偶有飛鶴掠過,宛如滄海一粟。
那邊的雲衡瞪大雙眼炸著毛:“我的最後一塊白玉糕!齊薇!!!”
齊薇笑嘻嘻,咽下口中香甜的糕點,面上卻是委屈的模樣:“徒弟弟,好兇兇,不如小時候可愛愛。”
駱明庭順著她的嗓音接話:“確實實。疊詞詞,上癮癮。”
白也嘆了口氣,比起幾人之間年紀最小的弟弟,更像是幾個熊孩子的家長:“我這裡還有一塊,你要嗎?”
“等除夕過後,咱們去哪裡玩?”
江逢月撐著腮幫子,笑盈盈盯著自家道侶看:“嗯……不如南邊的蓬萊仙境?”
秦止被她看得臉熱:“你開心就好。”
秦樓對諸如此類的對話習以為常,默默吞下口中肉片,為伏魔錄進行實時播報:“辣的,很香,肉質勁道,有點燙。”
伏魔錄滾來滾去,把鳥窩變成一處雜草堆。
“待會兒咱們去打雪仗堆雪人吧。”
江星燃小嘴叭叭,激動搓手手:“我新學了幾招身法,絕不可能被你們打中。”
陸望揚唇:“好。”
“今日光光來了,我想堆一隻食鐵獸。”
楚明箏眸光一動:“你們呢?”
秦蘿第一個舉手:“兔子!”
江星燃緊隨其後:“吃兔子的野狼!”
謝尋非挑眉:“捕狼的獵人。”
陸望:……
陸望摸了摸懷裡的劍,老實回答:“食鐵獸吃的竹子。”
冬日的瑟瑟冷風拂落片片雪花,唯有火鍋咕嚕咕嚕,冒出一個接一個的熱氣泡泡。
秦蘿給身邊的謝尋非喂了口點心,低頭之際,感受到被什麼東西碰了碰膝蓋。
一隻圓圓的魔氣兔子趴在她腿上,撒嬌似的眨了眨豆豆眼。
而在她身側,修長的少年默然不語,挺拔的脊背有如出鞘利劍,周身散發著凜然劍意,更勝高嶺之花。
她抿抿唇角,努力止住笑意,順勢伸出右手,摸了摸兔子小小的尾巴。
也恰是此刻,魔氣團團骨碌骨碌滾上她手掌。
嘈雜的笑聲近在咫尺,圓桌下的陰影靜謐無聲。
在這個大雪紛飛的除夕,屬於謝尋非的兔子撅起尾巴,長長耳朵悠悠一晃,動作虔誠又張揚,低頭親了親她手心。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