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任務:人生不易,隻有讓眼前的貴女們玩得開心,你才能吃上一頓飽飯。
請知悉,倘若任務失敗,將被退離秘境。]
太窩囊了。
江星燃心下煩悶,甫一抬頭,不由也隨之愣住。
隻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兩個好朋友相顧無言。
誰能想到,他們才分別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切卻是滄海桑田。
“公子們請入座。”
一旁的小廝直直而立,做了個請的姿勢。秦蘿眼睜睜看著江星燃邁著小碎步朝這邊跑來,身邊還跟著好幾個濃妝豔抹的少年。
按照設定,她扮演的角色財大氣粗,是這群貴女中地位最高的那個。
醉仙樓裡的小侍們不傻,自然要來攀高枝,動作快的已經來到她身邊,動作慢的順勢而下,坐在其他幾個少女身側。不出一會兒,秦蘿身邊便多出了兩人。
好在其中一個是江星燃,否則她可能會被濃烈的脂粉味嗆死。
好奇怪的感覺,秦蘿想。
像這樣的場景,她曾經在電視劇裡看見過,隻不過性別對了個調,男人坐在席間,侍酒的則是女孩。當時她就在想,為什麼電視劇裡有錢有勢的人,幾乎全是男人呢?
還有這群姐姐方才說的那些話,也讓她覺得不大舒服。在小孩眼裡,男生和女生沒有太大差別,隻不過一個頭發長一個頭發短,說話的聲音不同罷了。
來到修真界以後,大家的頭發甚至是一樣長的。
為什麼男子就不能念書修煉,非要去討妻子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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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裡也是一樣,男主人公往往高大帥氣又有錢,女主角卻總是笨笨的,從頭到尾都在闖禍,好像離開了他,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似的。
七歲的小朋友,第二次開始懵懵懂懂地思考性別之間的差異。
頭一回是秦蘿還在福利院裡,聽好朋友蘇萌萌說起她的家庭。
“他們總是寵著我弟,給他買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好看的衣服,輪到我這裡,隻有一句‘你是姐姐,要把好東西謙讓給弟弟’。可我像他那麼大的時候,從來沒得到過那麼多東西——後來倒好,開車載著我弟出去玩,把我留在家寫作業,結果他們全出事了。”
當時的蘇萌萌撐著腮幫子,抬頭仰望天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你們不覺得,院裡的女孩要比男孩多嗎?就是因為許多家長不喜歡女孩,生下來就丟掉了。”
秦蘿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邏輯,好奇問她:“為什麼呀?”
“傳宗接代、繼承家業啰。”
另一個年紀更大的姐姐替她回答:“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找工作也是啊,不論能力如何,男人就是要比女生受歡迎。”
還是讓人想不明白。
“小姐在想什麼?”
坐在她身側的少年溫聲開口,遞來一瓣剝好的橘子:“在下‘風緒’。”
秦蘿不習慣這樣尊卑分明的相處方式,伸手把橘子接過:“謝謝你,我自己來就好。”
風緒輕笑出聲:“久聞小姐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個翩翩君子。”
他說罷眸光一轉,往秦蘿這邊靠近些許:“小姐覺不覺得,今夜有些冷?”
水鏡外的秦止眯起眼睛,握緊手中劍柄。
伏魔錄的眼神驟然犀利。
雖說秦蘿年紀還小,這人也沒表現出多麼逾越的行徑,但俗話說得好,教育要從娃娃抓起,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上一堂課,讓她明白一些必要的道理。
秦蘿知道不能和陌生人靠得太近,往旁邊挪了挪。
“秦蘿,你聽好了。”
伏魔錄在識海裡雙手叉腰:“男子和女子不同,這一點你明白吧?”
女孩眼珠子一轉,輕輕點頭,聽它繼續說:“你如今還小,應該不會有類似的麻煩,但一定時時刻刻牢牢記住,要和男子保持適當的距離——尤其是像眼前的這種。”
秦蘿還是點頭。
“至於他口中的話,讓我們來分析一下。”
伏魔錄正色道:“看窗外的景色,應當是早春時候。他說他有些冷,看似是在抱怨天氣,但你倘若往細裡想,其實也是一種關心——這叫由此及彼,問你冷不冷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
秦蘿恍然大悟,語言真是一種高深莫測的藝術!
“蘿蘿怎麼被分到了這樣一個角色?”
水鏡外的江逢月微微蹙眉:“她年紀尚小,一旦被哄騙……”
秦止沉聲:“我就砍了這個秘境。”
他話音甫一落下,便見畫面裡的女孩挺直身板:“謝謝你,我不冷。”
秦止與江逢月同時露出滿意的笑容。
風緒的神色很明顯愣了一下。
桌上有人拼命忍笑,脫下外衫,披在旁側的小侍身上。
“不……不用謝?”
少年的尾音帶了點困惑與遲疑,沉默一會兒,輕輕咳嗽幾聲:“小姐不嫌棄我就好,這幾日天氣轉寒,老是睡不踏實,身上的衣裳又薄,似是染了點風寒。”
這幾乎是毫不遮掩的明示了。
伏魔錄卻是一笑:“然後是這段話,聽完以後,是不是覺得他有些可憐?”
秦蘿在識海裡認真回答:“嗯。”
“這種呢就是訴苦,看見可憐的人,我們不但要從心靈上安慰他,更要為他提出有用的建議。”
黑球球輕輕一跳:“你想一想,在你患上風寒的時候,大夫會怎麼說?”
秦蘿又一次恍然大悟。
秦蘿認真看著對方的眼睛:“多喝熱水,記得吃藥看醫生,風寒要隔離,最好別出來見人,要不你還是回房吧。”
秦止與江逢月的笑容無限擴大。
一旁的秦樓飛快瞥他們幾眼,露出略顯懷疑人生的神色。
不是……你們真覺得這種回答沒問題?他妹妹才七歲,怎麼就被養成了個翻版的劍修?
同樣置身於幻境的江星燃笑到雙肩顫抖,又往嘴裡塞了塊點心,冷不防聽見風緒一聲輕笑:“也是,我自幼體弱多病,不像皇甫公雞哥哥,每天都能吃那麼多。”
濃鬱的茶香四溢,伏魔錄嘆為觀止。
開始了,開始了,讓人意想不到的精彩雄競!隻不過……皇甫公雞是誰?
秦蘿心有所感,訝然扭頭之時,望見笑得堅強的江星燃。
“我本來想取名叫‘皇甫攻擊力無敵戰術超絕縱橫四海傲天邪神’。”
多麼一氣呵成,多麼狂霸炫酷,搭配一個復姓皇甫,一切都是那樣完美無缺。
江星燃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角有水光閃過:“我真傻,真的,我怎麼也想不到,這裡面的名姓最多四個字,不是‘傲天邪神’,而是取了‘皇甫攻擊’。”
——這也太慘了!!!皇甫公雞超沒品的!!!
想想自己的名字,秦蘿收拾好同情心,默默不說話。
“是,我身體好,吃得也多。”
那邊的風緒還在冷嘲熱諷,想起自己識海裡的任務,江星燃迅速融入角色,化悲憤為力量,冷嗤應聲:“不像有些人,患了風寒還在外邊瞎晃悠——我就不一樣了,我隻會心疼姐姐,居然要和病人靠得如此之近。”
戰況愈發激烈,伏魔錄在識海裡打了個快樂的滾,水鏡外的人們開始吃起瓜子。
秦蘿坐在正中央,滿臉都是懵。
往左邊看,風緒柔柔弱弱,宛如弱柳扶風:“哥哥為何要這般苛責我?我一直把哥哥當成做好的朋友,為什麼,為什麼你老是誤會我、詆毀我?”
往右邊看,江星燃目眦欲裂,反派立場明明白白:“我哪有誤會詆毀?我羨慕風緒弟弟還來不及。看臉上牆一樣的厚粉,風緒弟弟真是心靈手巧,我就不行了,從來不懂得如何修飾妝容。”
席間一位少女看得樂呵,擺手笑道:“好好好,二位都是醉仙樓裡的招牌。要我說,今日氣氛正好,有酒有佳人,怎能少得了詩詞歌賦?”
另一人迅速接話,從儲物袋拿出一本厚厚的書籍:“不錯!我這裡正好有本《詩詞錄》,經典之作,大家總該記得其中幾句吧?不如就用這其中的詩詞,來形容——”
她說著頓住,視線輕輕一掃,很快露出微笑:“形容皇甫公雞公子,如何?”
江星燃面無表情,自動屏蔽那個名字。
“這群紈绔子弟,倒真是玩得開心。”
雲衡斜斜倚在樹下,嗓音淡漠:“當初我進入這場幻境,成了個舉目無親的流浪兒,吃穿沒有,病挺多。”
“我當初也很慘。”
駱明庭給懷裡的小狐狸喂了口甜糕:“這御龍城純粹離譜,男子的地位宛如附庸。我雖是官家之子,卻要整天學習刺繡插花,還要去管理大宅,倘若不願意,就會被幻境給丟出去。”
楚明箏眸光微暗,若有所思。
修真界以實力說話,男女之間地位相差不大。她小時候在靈氣混沌的郊外長大,人們修為低弱,能明顯感覺得到男子身強力壯,通常要比女子吃香不少。
至於御龍城裡的情景,不過是將凡人界裡的現狀顛倒了而已。
秦蘿乖乖坐在席間,聽著聲音從門口漸漸傳過來。這些人口中念的全是衛州詩詞,她一句都沒聽過,就算聽,也大多聽不懂。
還剩下兩個人,就要輪到她了。
“蘿蘿定然答不上來吧。”
駱明庭懷裡抱著小狐狸,唇角微揚:“幾百年前的衛州詩詞,即便是我,也一句都想不出來。”
秦樓慢吞吞吃著瓜子,已經料想出了輪到秦蘿時的尷尬場面。
不過她扮演的角色顯然是個不學無術的典型,就算在這件事上出一回醜,應該也算不得大問題——
譬如現在。
一雙雙眼睛齊齊盯著她瞧,秦蘿坐直身子一動不動,識海之中嗡嗡一響,浮現出全新的字跡。
第119節
[當前任務:身為御龍城首屈一指的貴女,豈能在席間鬥詩時落敗!大膽說出《詩詞錄》裡的句子,讓他們連連稱道吧!
請知悉,倘若任務失敗,將被退離秘境。]
……她當然也希望能夠說出來呀。
小朋友撓撓腦袋,原本活蹦亂跳看好戲的伏魔錄再次縮成一個小團。
一道道視線直勾勾盯過來,秦蘿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本《詩詞錄》,微微動了動。
“那個,記得《詩詞錄》裡寫的一句……”
秦蘿的聲音越來越小,千鈞一發的剎那之間,福至心靈。
秦樓繼續嗑瓜子,看著畫面裡的小孩耳根通紅,出乎意料地,居然張開了嘴巴。
秦蘿:“《詩詞錄》有言,零、零售價……零售價十八靈石。”
秦樓:“噗咳咳——!”
不止秦樓,連整個幻境裡的人工智能都同時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