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兩人,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問我?”
許冬梅穩重內斂,沈青直接。
沈青先問道:“檸檸,你幫公社家具廠做設計,以後會去公社嗎?”
“嗯,以後可能會,不過跟現在這個公社家具廠。”
她笑道,“我知道你們是想問我家具廠招工的事,這事你們先別急,以後大把的機會。”
她說著就把那個公社王副主任,也就是將來管理公社家具廠的王副廠長借著她出錢給咱們村墊錢開廠子的事,說她既然家境好,也就該對家具廠做一樣的無私貢獻的事說了。
她道:“這位王副廠長這麼欺人太甚,所以隻要有他在,我是不可能再幫他們家具廠做更多事的,這一次去北城,也是因為之前已經答應了徐書記,幫他對北城家具式樣做一個調查而已,做這事也完全是不收任何報酬的。這件事之後,就不會再跟他們家具廠有什麼牽扯。”
沈青和許冬梅聽得義憤填膺,罵道:“有這種領導,這廠子怎麼可能辦得成功?”
這桃樹都還沒種,都已經開始啃種子了,什麼玩意兒。
兩人也一樣,完全沒有再去公社的心了。
程檸交代完沈青和許冬梅之後,下午又去相熟的村民們家裡轉了一圈,跟大家說了說準備回北城的事,自然也少不了表達一下自己跟何副廠長不和,後面肯定不會幫公社家具廠的事。
晚飯是在周三嬸子家吃的。
周三嬸子聽了這事自然也把那王副廠長臭罵一頓,道:“以為自己是誰呢?這辦廠子,以前公社也不是沒辦過,看吧,那磚窯廠燒過的土牆還在那呢,看他這德性還有吃相,他那廠子能不能開起來。”
轉頭又訓自己兒子周青松,道,“聽到沒,都別去那家具廠,讓他去收好處請他自家親戚去,看他以後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程檸聽了這話心頭卻是一動,忙又問了周三嬸子許多事。
兩人從公社回來就一直忙著各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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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檸中午晚上幹脆都是在村民家吃午飯和晚飯,所以兩人雖然住在一個院子裡,這一天白天幾乎就沒說上一句話。
程檸還好。
她甚至有點刻意避著韓東塬。
但韓東塬卻正是情熱之時,隻恨不得她時時刻刻就在自己身邊才好。
但白天忙,見不到人也沒辦法。
等晚上忙完躺下來,想到第二天就要送她回北城,然後兩個人就得裝作互不相關,再想到昨天回來時的那個親吻,還哪裡睡得著?
他坐了起來。
廖盛問韓東塬:“哥,要不還是我送檸檸妹子回去吧,我比較闲嘛,回去了再順便去各個銷售點看看情況,梳理一下這個月銷售的情況。”
這本來就是他的工作。
這個月回來在山裡,信息閉塞,他照著一個月前的單子發貨,心裡也有點擔心北城那邊的情況。
“我去。那些我會跟。”
韓東塬說著就起了身,往外走。
“成吧。”
廖盛聽韓東塬會自己跟,翻轉了個身,也不糾結,就道,“那你收好我給你的小本子,那上面都記了各處都送了多少貨,你去瞅瞅。”
他叨叨完就繼續睡覺。
韓東塬出去,他也沒在意,隻當他是去廁所或者去找姚師傅或者紀暘說事。
他們沒有那麼婆婆媽媽,對對方的出出入入有多關注。
韓東塬當然不是廁所,或者大晚上去找姚師傅或者紀暘。
他去了程檸的屋子。
到了門口,有一剎那的停頓,但他不是什麼猶豫的性格,停頓片刻之後就直接敲了門。
天色已晚,第二天凌晨就要起床,程檸收拾完東西已經準備睡覺,聽到敲門聲就跑過來開了門。
打開門一看到韓東塬,錯愕了片刻腦子裡就想起昨天那個吻,就有些羞赧,問他:“有什麼事嗎?”
“我進來說話。”
韓東塬道。
堵在門口說話被人看見更奇怪。
這院子裡又不是隻住了他們兩個。
她放了他進去。
他順手關了門。
程檸更不自在了。
這可是大晚上的,也不是在牛車上,大白天,還對著滿山的花蟲鳥雀。
這會兒黑夜漫漫,屋子裡就一盞昏黃的煤油燈,給屋子染上了淡淡的黃色光暈,靜謐也更讓人容易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讓自己自然些,再問他:“有什麼事嗎?是這邊有什麼事情要料理,還是明天回北城的事?”
“不是,”
他道,“我來看看你。”
“三哥。”
他這麼直白讓她更不自在。
韓東塬就道:“不是跟你說過,大晚上的聽到敲門聲先問問是誰再開門嗎?”
程檸:“……”
他說的是對的。
但在這裡時間久了,來往的都是信得過的朋友和質樸熱情的村民,程檸在這方面警惕心也少了許多。
她手按在門上手指痙攣一般撓了撓門,道:“那我聽到是你,能不開門嗎?”
韓東塬:“……”
他悶笑了出來,好一會兒才道:“能,如果你想咱們隔著門說話的話。”
程檸被他的笑容閃到,不自在的別開臉,往房間裡頭走,去桌前倒了杯水,一邊問他:“有什麼事嗎?”
說實話,兩人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但她到現在還不能適應這樣的韓東塬,總感覺現在的他是不正常的。
“沒事,”
韓東塬看她走過去倒水,再無聲的笑了一下,就也往房間裡頭去了,坐到了炕桌邊,道,“睡不著,就想過來看看你。”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像是頗懊惱道,“回到北城之後,怕是想正常看你一樣都不成了。”
程檸:“……”
她瞪著他好一會兒才道:“那成了,你看完了,可以回去了。”
韓東塬卻是隨手拿起了她放在炕桌上上的一本書,是一本高中語文課本,他知道她一直有看書的習慣,雖然他也看不出這書到底能有啥好看的,就把書遞給她,道:“你不是整天讓人看書嗎?我不愛看,要不你給我讀一篇課文吧,你讀的話,說不定我就能聽進去,這樣你也讀了,我也聽進去了,一舉兩用。”
程檸:“……”
不過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事,總比尷尷尬尬,或者他又說些什麼做些什麼讓她不自在的好。
就當是幫他復習功課吧。
她接過課本隨手一翻,是一篇《荷塘月色》,她就拿過來輕讀,“……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嫋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裡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像閃電般,霎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葉子本是肩並肩密密地挨著,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
她一開始還有些別扭,但認真讀進去了就投入了進去,正專注間,卻不妨突然被人摟住。她嚇了一跳,轉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已經坐到了她這邊來。
“韓東塬,”
她輕叫一聲。
他嘆氣,摟著她就低著聲音道:“你讀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什麼“出浴的美人”,“嫋娜地開著”,“羞澀地打著朵兒”,“葉子與花一起顫動”,再加上對面燈影下讀書的人,太讓人心猿意馬了。
“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你都沒有好好讀過書嗎?”
她嗔道。
“忘了。”
他道。
他低頭吻在她的脖子上。
熱唇一印在她身上,程檸就像是被燙著了一樣一個激靈。
程檸是單純,也沒有什麼經驗。
但並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
她那時在電視上什麼樣的情景沒看到過呢。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喚他:“三哥。”
心“砰砰”的,顫聲道,“三哥,你別這樣。”
韓東塬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她,然後定定看了一會兒,就伸手拿她炕上的被子把她裹了,推到一邊去,自己躺下了,閉眼,道:“我躺一會兒,就說會兒話,不碰你,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不行就讓我在這躺著都行,書也別讀了,聽著煩躁。”
這話說得程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過她瞅著他真就那樣躺著那兒的樣子慢慢就又有些心軟。
她看了他一會兒,伸腳踢了踢他的小腿,道:“三哥,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什麼在想什麼?”
他睜開眼睛看她。
她對上他的眼睛一時又不知道該問什麼,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她拿了另一床被子扔到他身上,然後自己睡了裡邊,躺下,從下到上連臉都蒙了,道:“成吧,那你想走的時候自己走。”
韓東塬:“……”
她還真放心他。
“三哥,”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靜寂中,他聽到她道,“如果你想讓我陪你,我肯定會陪著你的。”
聲音很輕,像是囈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