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難道就她一個聰明人?
他道:“別放在心上,你爸媽能來也好,是好是差總歸對咱們的婚禮來說也是一種圓滿。”
蔣姍姍笑。
什麼圓滿,是她把他們的話先堵住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會鬧成怎樣呢。
不過就算是堵著,他們肯定也不會罷休的。
她道:“等你回去了,如果他們找你,想要什麼,你隨便敷衍一下他們,隻要別答應就成了,回頭告訴我,我會打發他們。”
李勝愣了愣,隨即道:“姍姍,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你父母,如果他們要求不過分的話……”
“不!”
蔣姍姍聽了他的話卻是眼睛一紅,“我不會再讓他們從我手裡拿到一點東西,一毛錢的東西都不行!還有,我告訴你他們的德性,隻要這次他們達到了目的,以後就會永無止境的。”
她在意的不是那些東西。
那些東西她就算是扔了也不願意給他們。
她不像別的被從小養大,從小灌輸要以哥哥弟弟為重的姑娘,一面被剝削難過著,一面還依賴著那個家庭。
她也是她爺爺奶奶疼寵著長大的,當初給他們寄東西不過是想要她媽答應過的工作,他們都欺負她欺負到這種程度了,她還給他們臉面做什麼?
李勝張了張口,但最後到底沒說什麼,隻是握了握她的手,柔聲跟她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過來接你。”
蔣姍姍靜靜看著他離開,心底第一次升出一種平靜,好像心終於落下來,以後就這麼生活的感覺。
李勝回到家時已經晚上九點多,家裡人歇得早,早休息了,他回去一趟也就是看一下,如果蔣姍姍父母沒睡,跟他們打聲招呼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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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徐建國他們說了,今晚在他們宿舍擠一晚。
蔣父蔣母和蔣二弟都還沒睡。
蔣母看到李勝回來跟他們打招呼,就叫了他進房間。
蔣母道:“阿勝,我們這次過來,廠子和我們大雜院裡面的人都知道我們閨女要嫁到山裡面了,都笑話我們,我就說他們,說是這年頭,國家都支持上山下鄉,扎根農村,他們笑話咱閨女,就是思想覺悟跟不上。又跟他們說,這山裡雖然偏遠些,卻絕不是他們想的那樣貧窮落後,我們閨女哪回寫信回去,不都寄了一堆的幹菇臘肉兔子肉?而且我們女婿也不是山裡普通的山民,而是公社正兒八經的老師……”
蔣母一頓舌燦蓮花的說,把山裡誇了一遍,李勝誇了幾遍,最終終於道出目的,好女婿你能不能幫我們收一批山貨,這樣我們拿回城裡,賣給這些廠子裡的同事和大雜院裡的鄰居們,也讓他們看看大山裡面的好,剩下一部分,就用在蔣姍姍她二弟的婚禮上。
最後還請李勝放心,山貨賣的所有錢,他們都會一分不少的寄給李勝和蔣姍姍,也好支持一下他們在山裡的生活。
李勝就默默聽著。
還好蔣姍姍之前有給他打底,要不然他聽到這裡,明天就是他跟蔣姍姍的婚禮日子,就是先穩住蔣父蔣母他也得應下一點。
最後蔣母問他要是他們後天走,他能幫著收多少山貨。
李勝就道:“要是往年想收山貨的話,可能還能收到一些,不過今年特別些,年前大隊裡就找所有村民收了一批山貨,賣到北城去了,再後面咱們大隊辦廠子,村民不是去了廠子做生產,就是去了廠房工地幫忙起房子,村民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去山裡採什麼山貨,就是我們明天婚禮上用到的蘑菇臘肉,都是託人從別的好幾個大隊收回來的。”
就在蔣父蔣母準備不要臉面問一問他,那還能不能再替他們從別的大隊收一收,就聽到李勝又道,“如果嶽父嶽母真的需要的話,時間又這麼緊,那我就跟我爸媽說一聲,把明天婚禮酒席上用到的蘑菇臘肉幹野菜都縮一縮,分一部分給嶽父嶽母拿回去。”
蔣父蔣母:“……”
蔣母道:“這,這怎麼好?”
“沒什麼不好的,”
李勝一笑,道,“我想,鄉親們會諒解的。”
蔣父蔣母想說那就算了,可想到拿到婚禮上一半的山貨,李勝說“一部分”,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岔了,他們自動就代入“一半”了,他們想著那些東西,覺著臉面到底沒有東西實在,最後就把那“算了”兩個字又吞了回去。
且說回程檸和韓東塬。
因為韓東塬來的這麼一出,程檸半晚上都沒睡著。
一開始是羞惱不安又是別扭的生氣,可人走了,慢慢平靜下來,肯定要琢磨這事。
她越琢磨,越不知道怎麼事情就走到這一步了。
她也沒覺得韓東塬之前有什麼異樣,對她兇得很,可能是比以前好上那麼一丁點?那也是她賣心賣力幫他做事的原因啊。
她再努力想前世,前世那個出獄後的韓東塬。
她和那個韓東塬朝夕相處幾十年,說實話,真回想起來,比對現在這個韓東塬還要熟悉得多。
她想前世,想從前世後來那個韓東塬身上尋找,為什麼他會突然說,喜歡自己,想要跟自己處對象。
……想到這幾個詞,她還是別扭得渾身難受。
可是再怎麼想也沒有答案。
因為前世她跟著韓東塬那麼久,他身邊就沒有一個女人啊。
他沒有喜歡過誰,也沒有要跟誰結過婚。
在後來他那個宅子裡,跟任何女人一點糾葛都沒有。
隻有最初在韓家宅子裡,她還見過很多人想將什麼姑娘介紹給他。
一開始是出獄後,因為他沒了一條胳膊,還入過獄,他們真是什麼樣的都給他介紹過……
反正不管是什麼時候的韓東塬,都不是今天晚上這個突然抽風的韓東塬。
……太太太不正常了。
程檸想到這個又直接拿被子蒙了腦袋。
算了,算了,想什麼都沒有用,還是趕緊睡吧。
明天再說。
但雖然這樣想著到底是糾結了半夜,然後晚上又開始做亂七八糟的夢,很多前世和今生的記憶都在夢中糾結,最後他喚她“檸檸”,他吻她,卻在他吻她的時候突然洪水襲來,他被衝走,她在夢中驚醒,一下子坐起來,隻覺得心悸不已。
這麼一折騰這一晚上她哪裡能睡好?
凌晨的時候才隱隱約約睡過去,第二天自然起不了早。
好在她現在是廠子辦公室主任,不用去木場上工,起不起得早或者去不去廠子都沒所謂。
她睡到陽光隔著窗簾直射進來都沒有醒來,還是被敲門聲醒的。
她不想理,蒙著被子繼續睡。
敲門聲停下,她松一口氣,可沒一會兒,又響了起來,她嘆了口氣,揉了揉眼睛,掙扎著爬了起來,問:“誰啊?”
外面沒有聲音,好一會兒才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回道:“是我。”
一聽到這個聲音程檸就是一激靈,瞬間清醒啊。
昨天的記憶迅速復蘇。
她長出了一口氣,人是清醒了,卻更不願起床了,往床上一躺,拉了被子就往頭上蓋。
然後隔了一會兒外面的敲門聲又響了。
算了。
總要面對的。
再說了,不正常發神經的是韓東塬,她幹嘛心虛躲著啊?
理直氣壯的應該是她!
心虛的應該是韓東塬才對!
這樣想著,程檸就“蹬蹬蹬”的起了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還算整齊,轉頭對著鏡子稍微順了順頭發,就開了門,不過隻開了一個身子的縫隙,板了板臉,做了一個一本正經的表情問他:“這麼早,你找我幹嘛?”
韓東塬:“……”
他想著她可能的很多反應。
害羞,惱怒,不願理他……剛剛她不肯開門,他就想著是不是因為羞惱不肯見他。
所以,實際上,是還沒起床嗎?
他忍著抬起手腕看看自己那隻破表的衝動,問她:“做了早餐,想著你可能還沒吃早飯,就拿過來給你。”
他一早上都在關注她這邊的情況,當然知道她連門都沒打開過。
之前他自己吃早餐的時候也想敲她門的,但忍住了。
可到了這會兒見她還沒開門,怕有什麼事,到底還是特地做了個早餐,再敲了敲門。
程檸這才注意他手上還端著個餐盤,稀飯,酸豆角,一個煮雞蛋,一個雞蛋蔥油餅,還有一小碟,油條?
她注意力立即被油條吸引過去了,問他:“哪裡來的油條?”
“昨天讓人從公社帶回來的,剛直接放鍋上熱了一下,不怎麼脆,不過你喜歡蘸了稀飯吃,應該沒關系。”
他道。
他們這個院子也搭了爐灶,還有蜂窩煤爐,人又少,做飯什麼的倒是比知青院那邊方便了許多。
早餐都冒著熱氣,程檸更清醒了些,心情也好了起來。
總要繼續往前走的,就索性把昨天的事拋一邊去。
她笑了出來,道:“好,那你放我桌上,我去洗漱一下就回來,謝謝。”
回了屋子自顧拿牙刷,擠了牙膏,再拿了刷牙被子和毛巾洗臉盆出去了。
他們都是在廚房旁邊洗臉刷牙的。
程檸再回屋子的時候韓東塬還在,早餐就在炕桌上,他坐在炕桌邊翻著一本書。
程檸在臉上搽了雪花膏才過去。
先喝了口水,煮雞蛋已經撥了殼,露出白嫩嫩的蛋白,還散發著煮雞蛋的清香。
這待遇……
程檸也不得不說,這待遇在韓東塬這裡,還是有點讓人受寵若驚的。
她瞅他一眼,心裡就又有些氣出來。
算了,低頭,不跟他計較。
跟他計較得自己氣死。
她喝了口粥,咬了口雞蛋,再夾了油條放粥裡浸了浸,再吃一口,簡直是脆生生的生活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