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當這裡是北城,搞個北城第一竹木制品廠嗎?
他又想起來上次她神神叨叨說什麼“萬一他要是身體不行的,你一腳把他踢死了,怎麼辦?……萬一你早上說了這句話,晚上他掉河裡摔死了,別人就說是你殺了他怎麼辦?”
他看著她,生出一個荒謬的疑問……面前這個,真他媽是他家裡那個不小心把她本書踹到地上,嘴都能翹上一天的主?
真不是個,披著她那張漂亮皮囊過來騙人的,精怪?
程檸看到韓東塬看自己跟看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
她不氣餒。
她也知道這請求有點古怪,但這對她太重要了,所以一定要堅持。
她道:“我知道這好像考慮過多了,但這也沒有太大的損失啊,就是請個工程師傅來看看,他說的咱們就做個備案,起廠房的時候做個參考也好啊,我跟姚師傅說,讓他幫忙請,而且工程師傅跟姚師傅不一樣,隻要來住個兩天應該就差不多了,也就是費個路費錢,幾天的補貼,肯定花不了多少錢的。要不,這錢我來出,成不?”
韓東塬狐疑地看她。
程檸紋絲不動。
我就是覺得這樣挺好,你還能看出個花來不成?
第27章 打電話
韓東塬知道程檸是個執拗的人。
從小就是。
看著軟和,但其實很固執。
他想起來小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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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對,他記得很清楚。
程素雅有了孩子又沒了,他奶奶在醫院陪程素雅。
韓東志韓一梅在寄宿學校。
他在外面打了一架,把人家打得鼻青臉腫,他爸從醫院回來還沒坐下就有人來上門告狀,他可不是會低頭的人,他爸本來就是暴脾氣,直接拿鞭子抽了他一頓。
半夜三更的,她拿著藥瓶要給他上藥。
他讓她滾。
他以前欺負過她很多次,她從來都沒哭過。
但那天他罵她,她卻哭了。
她說:“我也不想給你上藥,你有那麼多人給你上藥呢,有奶奶有大哥有二姐,可是如果我連姑姑也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我也不想看到你死,你流了這麼多血,要是死了,怎麼辦?”
他不知道她那是個什麼邏輯。
可是她眼裡掛著淚,死死咬著嘴唇,卻固執地把藥遞到他面前。
那時他是想一手把她手上的藥瓶打翻的,可伸出了手最後卻是一把把那個藥瓶拽了過去。
韓東塬莫名其妙想起那件事。
又想,她在家裡突然固執地要求下鄉時肯定也是這麼一副表情。
那時家裡肯定翻了天吧。
她那姑姑把她看得眼珠子似的,竟然也拗不過她,讓她下了鄉。
“成吧,”
韓東塬想到小時候的事,總是容易妥協些。
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他自己是建築工程公司出來的,當然知道找個專門的人設計廠房肯定周全些,雖然是個小破廠子,他自己也能設計,但她想請人那就請人唄。
他松口道,“你想請就請,不用再特別強調錢你來出,前面的錢也是你送來的,不記得了嗎?”
程檸聽他答應,哪裡還在意他的陰陽怪氣,立馬就笑了,眼睛彎彎,一下子笑得差點閃瞎韓東塬的眼。
至於嗎?
他沒好氣的想。
第二天一早程檸就拿了大隊蓋了章的介紹信坐了牛車去公社了。
韓東塬對著越來越小的牛車若有所思。
朱先開瞅見了,道:“塬哥,不放心的話你怎麼不送她過去?或者讓我們去也成啊?程知青長得跟仙女似的,萬一在山上被啥人見到見色起意,搶到山裡做媳婦去了可咋辦?”
韓東塬的面色一下子變了。
廖盛一腳踢開他,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瞎咧咧啥呢,趕牛車的二慶伯是死的呢?這十裡八村村民們誰不認識誰?怎麼可能出事。”
韓東塬的面色陰沉,沒理會廖盛的貧嘴,卻是直接跟他道:“你,追上去,跟她一起去。”
廖盛:“啊???”
韓東塬一腳踢了他,道:“這深山裡什麼事很難說,你跟上去,有什麼事就放機靈點。”
廖盛:“……”
但他看出韓東塬是動真格了。
啥也沒說,轉頭真的就直接跑著追牛車去了。
朱先開:“……”
他,他剛剛就是開玩笑的!
牛車比人快。
廖盛跑了半個鍾頭跑得一身大汗的才追上前去。
程檸本來還在欣賞著山上的風景,然後就看到廖盛氣喘籲籲的追在牛車後面跑,她忙叫停了牛車,讓廖盛上車,開玩笑問他:“廖盛哥,你幹嘛?晨跑呢?還是東塬哥有什麼事要你交代我嗎?”
廖盛擺了擺手,喘了好幾口氣,才道:“塬哥他不放心你,讓我跟你一起去公社。”
不放心我?
她也沒在意韓東塬不信任她,隻是笑道:“怎麼不放心了?不就是跟木工師傅約個時間過來嗎?他還怕我得罪木工師傅,請不過來他?”
“不,”
廖盛再擺手,道,“他怕山裡有人見色起意,搶了你去什麼深山老林做媳婦。”
程檸:“……”
她面色一僵,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隨即惱怒道:“他腦子有病嗎?!”
她是坐二慶伯的牛車,又不是自己一個人走山路。
“不,有病的是朱先開,”
廖盛這會兒坐上車喘了幾口氣已經緩過來,喜笑顏開道,“不過也多謝他,檸檸妹子,回頭你給家裡打電話,讓你家裡人叫一下我媽,我也跟我媽說兩句話,不然她老寫信叨叨,我得親口告訴她,我過得好著呢。”
程檸都沒轉過神來。
她什麼時候要打電話回家?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對哦,可以順便打個電話回去,姑姑和韓奶奶她們不知道有多擔心自己呢。
廖盛又問她:“檸檸妹子,你帶錢了啊?我剛剛才刷完牙,早飯都沒吃呢,就被東塬給踢過來了,身上可是一分錢都沒帶。”
程檸這會兒已經覺著廖盛追上來這事可能跟韓東塬無關。
應該是廖盛自己想給家裡打電話所以撺掇著韓東塬讓他跑過來的。
實在是有些幼稚。
可是想到他前世就死在那場山洪之中,從下鄉到死前不要說見他爸媽一面,怕是連電話也沒打過一通,程檸立時心裡就酸起來。
她從自己隨身帶的包裹裡拿出一個蔥油餅來,遞給了他,道:“早餐都沒吃,這到公社要好幾個鍾頭呢,先吃這個墊著吧。”
廖盛接過蔥油餅,還是熱乎乎的。
他咬一口,松軟噴香,還夾著肉香,好吃的差點咬掉舌頭。
“檸檸妹子,這你自己攤得餅子?昨晚沒看見你做飯啊。”
大隊食堂的蔥油餅可不舍得放肉。
廚房就一個,就在廖盛宿舍旁邊,誰做飯,做了啥,一眼就看到。
“沒,這兩天光顧著忙廠子的事了,哪有時間排隊生火做飯。這是我昨晚去周三嬸子家借火做的,早上有拿一些給東塬哥,你跟過來了,不然東塬哥他肯定會分給你們的。”
知青們平時大多吃食堂,灶房很少用,連現成的柴火都沒有,她剛來,又沒買油鹽醬醋,又沒什麼材料,她現在跟周三嬸子處得好,她一家人也都很樸實實在,程檸就索性從食堂裡買了面粉,去她家借火,說想要什麼材料,醬菜蔥花什麼的,周三嬸子家的小丫頭立馬就能從地窖或後院裡摸了來。
原先程檸是說給周三嬸子糧票。
周三嬸子擺手,笑著說:“用什麼糧票,不就是借個火?不帶這樣的,你哪次來空過手?跟嬸子客氣什麼。”
程檸每次過來不是給她家孩子拎點水果糖就是給周奶奶拿個白面饅頭,做了什麼也多會給她家留上一份。
次數多了周三嬸子還覺得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佔了程檸的便宜,欺負了遠離家鄉,單純好騙的小姑娘,所以每次程檸過去做飯她都一定要堅持拿出一個自家從來都不舍得吃的雞蛋出來給程檸用……
廖盛吃著餅子感嘆,自從程檸過來,這日常伙食改善的不是一星半點。
你說韓東塬那小子,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啊?
兩人一路吃一路聊,原先漫長的路上時間竟然很快就過去了。
到了公社兩人直奔公社辦公室。
公社裡也就大辦公室一臺電話。
兩人拿了大隊證明給公社辦公室主任薛主任,薛主任卻沒讓他們直接用電話,而是帶他們去了公社書記的辦公室,道:“徐書記特別交代了,說要是韓知青或者韓知青派了什麼人過來,就讓我請你們過去他辦公室喝杯熱茶。”
喝杯熱茶?
這待遇!
程檸感嘆,道:“咱們公社可真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公社,徐書記也是平易近人的好書記,不但給咱們打電話,還體貼咱們大冬天的吹幾小時冷風,特地請咱們喝杯熱茶,難怪一到周末大家都往公社跑。”
薛主任一腳踩門檻上好險沒被絆倒。
廖盛嘿嘿笑。
兩人去了書記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