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廖盛很快回來。
他扔給了程檸一對半指的皮手套,道:“東塬的。”
眾人:???
眾人委實有點莫名其妙。
你哄女孩子為啥要拿韓東塬的東西哄?
程檸宿舍的人:……麻了。
馬婷婷原本看到廖盛拿了一對手套扔過來還有一些別扭,不過聽他說是韓東塬的,立即又松了一口氣。
“廖知青,這是你對象呢?”
旁邊一位比較八卦的錢嬸子眯著眼睛問道。
“可不敢!”
廖盛立即作打住的姿勢,道,“是東塬的……!”
想說是“東塬的妹子”,可話到嘴邊突然想到東塬最恨別人提這事,一下子打住,然後覺得這關他什麼事,這事就讓程檸,或者等東塬回來,讓他們自己說去吧,所以他打住話,抬起頭雄赳赳氣昂昂地回男知青那邊去了。
眾人:???!!!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程檸。
還有的瞅了瞅她手上的手套。
程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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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了捏手上的手套,然後迎著眾人八卦的目光坦然笑道:“我跟廖知青和韓知青是一個大院裡頭的。”
眾人瞅了瞅她手上的手套。
“哦,”
錢嬸子笑道,“是韓知青的對象啊?那說起來可不還算是咱們上韓村的媳婦?”
饒是程檸之前早被舍友誤會過,已經有心理準備,這會兒還是差點被這句“咱們上韓村的媳婦”給嗆著。
她咳了兩下,擺手,道:“不不不,我跟韓知青是遠親,說起來我算是他,表妹?”
因為韓東塬厭惡這層關系,更厭惡別人議論他家裡的事,她不想多說,立即補充道,“再加上又是住一個大院的,韓奶奶就跟我親奶奶是的,就,就跟兄妹一樣了。”
程檸這麼一說一邊的嬸子大媽卻都好奇了。
韓知青的遠親?
韓知青的祖宗八代都是他們上韓村的人,韓知青的親媽還是隔壁羅家村的人,她跟韓知青是遠親?
“啥遠親啊?”
錢嬸子問。
程檸咬牙,皮笑肉不笑道:“那我也不知道,好像我爸跟韓知青的爸爸是戰友來著。我爸在我沒出生的時候就犧牲了,因為這個,韓知青的爸爸和奶奶都特別心疼我,從小就對我特別好。”
這些倒都是真的。
韓祁山跟她爸是戰友,她爺爺是機械廠老鉗工,據說當年韓祁山退伍時選擇機械廠還是為了多照顧她和她爺奶。
她這麼一說大家的注意力果然立即就被轉移了。
竟然是烈士的遺孤!
而且韓東塬的爸爸韓祁山是他們上韓村的人,韓東塬的奶奶那是他們叫嬸子的人,程檸說韓奶奶拿她當親孫女,那感覺跟他們也親近了好幾層似的。
大家看她的眼神立即不同了。
就是嚴厲的周三嬸子眼神也一下子慈愛起來,握住了她的手,道:“難怪瞅著你這孩子跟別人不一樣,原來是革命烈士家的孩子,來,歇一會兒,這手都腫了,別編了,嬸子給你編。”
知青們:???這,這也成?
程檸哪想到為了轉移注意力隨便轉個話題會有這麼個效果,忙道:“不不不用,不用歇,我能幹。”
又舉了舉手套,道,“戴上手套就沒事了。”
嗚嗚,隻能更努力了。
她可不想被人特殊照顧。
嬸子大媽們更稀罕她了。
閔然&趙枝:……酸溜溜。
趙枝捏著竹片下意識捏緊,一陣生疼傳來她才想到手上還有傷口呢,輕輕“啊”一聲,眼淚又冒了出來。
晚上回去宿舍的人瞅著程檸想問什麼,又不好問。
程檸倒是很坦然。
她都轉世為人了,就那身世,她早不在意什麼了。
“程檸,你真是烈士遺孤?”
“嗯。”
“那你現在跟你媽一起生活?你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我媽也沒了,我跟我姑一起生活。”
程檸不想提太多這些事,也不想別人同情或者用別樣的眼神看她,從抽屜裡拿了一小盒黑乎乎的藥膏出來,打開摳了一小塊出來,再遞給閔然,道:“試試,在我們家那邊藥鋪子裡專門買的,消腫止痛,很管用的。”
這是她姑姑給她準備的。
下鄉要幹農活,她姑姑給她準備了不少藥膏什麼的。
大家看出程檸不想多說這個,看到她這藥膏也就七嘴八舌轉移了話題。
程檸再順勢多問了一些這邊的事,宿舍和樂融融,關系也親近了許多。
大家並沒有因為村民對程檸熱情就不高興。
相反,她們是同一個宿舍的,程檸性格又好,跟她們相處得不錯,這樣的話,程檸跟村民們關系親近,於她們隻有好處,並沒有什麼壞處。
另一邊趙枝回了宿舍躺在床上摸著手上火辣辣的傷口心裡堵得難受。
又委屈又難受。
之前在路上她跟程檸屢次示好,程檸卻處處針對她。
她還覺得她是個怪人。
現在想來,她哪裡是什麼怪人,她根本就是一個心機很深的人。
她隻要一想到程檸在木場跟那些嬸子大媽們笑靨如花的模樣,她心裡就堵得不行。
可偏偏那些嬸子大媽們就吃她那一套。
“趙枝,這蛤蜊油你擦點在手上,比雪花膏管用。”
趙枝正躺在床上失神間,同宿舍的知青劉麗娜給她遞來了一盒蛤蜊油。
趙枝抿了抿唇。
她不喜歡蛤蜊油,抹在臉上手上油膩厚重,黏答答的,感覺皮膚氣都喘不過來了。
可是她不願讓劉麗娜對她產生不好的印象,還是坐起身伸手接了過來,對她說了謝謝,捏著蛤蜊油想了想,又特地從抽屜裡拿了從家裡帶來的一些肉幹分給她,感謝她照顧自己,這才打開蛤蜊,用手指舀了一點,一邊慢慢搽著手,一邊跟劉麗娜說著話,問劉麗娜來了多久,一開始怎麼適應這裡生活的。
“怎麼適應嗎?時間長了也就適應了。”
劉麗娜捏著肉幹,苦笑了一下,道,“其實羅嬸子真沒騙你,你們來的是好時候,雖然天氣凍了些,但好歹有熱炕,幹活也在屋子裡,風刮不著雨淋不著,我們那時候來時,正好是秋收的時候,每天頂著大太陽去田裡收割麥子,刨紅薯,皮都曬爆了,每天回來攤在床上一動不想動……你看我們現在,”
她說著伸了伸手,正反看了看,再苦笑一下,道,“你看我們現在,個個又黑又糙,我們剛來時,誰還不是細皮嫩肉的呢?”
趙枝張了張口,看著劉麗娜的臉隻覺得心裡一陣一陣的恐慌。
她喃喃道:“那,那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公社書記說,招工還有推薦大學……”
劉麗娜瞅她一眼,想說,你想屁吃呢,這剛來,就想著招工還有推薦大學?
別說他們大隊偏到天際了,這幾年也沒見一個名額過來,就算有名額,你真以為能輪到你?
不過她到底是厚道人,沒把這刺耳朵的話說出口。
對著這一望無際的大山,日日繁復的勞動,他們這些知青,誰沒想過這些呢?
劉麗娜嘆了口氣,轉頭往黑乎乎的窗外看了出去,好一會兒才道:“先適應適應吧,適應下來有精神頭才能想別的。”
說著頓了頓,塞了一塊肉幹到嘴裡……她好久沒吃肉了,隻覺得這入口的肉味香得鼻子發酸。
看在這肉的份上,她多說了幾句,道,“這邊的村民淳樸,雖然有一些排外,但大部分還都是善良的,也不會為難咱們,隻要你別心生抗拒,看不起他們,對他們偶爾的笑話別放在心上,慢慢的,你就會發現,並不難相處。還有……你長得漂亮,村裡有些光棍娶不上媳婦的,他們可能會幫你幹活,你要是不想嫁給他們或者惹麻煩,就別貪圖這些,有事就找徐知青跟大隊長大隊書記反映,你別看大隊長看著兇得很,其實人都很公正,會幫你處理的。當然了,”
她說著笑了笑,道,“你有顧知青了,自然不會沾惹這樣的麻煩的。”
趙枝聽了這些話,隻覺得心裡更加煩躁,堵得更厲害了。
她默了一會兒,道:“那程檸呢?她長得可比我招眼多了?”
劉麗娜笑著瞅了她一眼,道:“她?那你可別擔心了,你沒聽她說嗎?她跟廖盛韓東塬一個大院的,她爸跟韓東塬他爸是戰友,韓東塬他奶奶把她當親孫女似的,等你見到韓東塬就知道,誰敢打她的主意?”
趙枝一愣:“為什麼?這個韓東塬,他兇神惡煞,連本地人都怕了他?”
第9章 回來
劉麗娜愕然,隨即笑道:“你這麼說也沒差,不過本地人也不是怕他,你沒注意他姓韓嗎?程檸她還隻是沾著韓東塬家有點淵源,你看村裡人就對她多親熱,跟對咱們差遠?韓東塬就幹脆是自己老家就在這邊,他父親好像是抗戰的時候參加革命出去的,很受本村人尊敬……對了,你先前不是說有招工還有推薦上大學的機會嗎?你想啊,要是真有這樣的機會,那大隊裡肯定也要先偏向自己人,別說招工和推薦上大學的機會了,就是大隊裡要是成立一個小學,小學教師的名額肯定都先緊著自己人。”
不過她又搖了搖頭,笑道,“這麼說也不公道,韓東塬大概也不在乎這個。”
他在這裡也過得風風火火的。
“成立小學?”
趙枝一愣。
“是啊,”
劉麗娜笑道,“這事一直有人建議……咱們這裡沒有小學,大隊裡的孩子要上學就得去公社或者隔壁大隊裡去讀,但最近的大隊小學走山路也得走上三四個鍾頭,來回就得七八個鍾頭,平日裡都難了,要是刮個風下個雨,或者像現在這樣大雪封山,根本沒辦法去,所以村裡很多人都是一天書都沒讀過,大隊書記大隊長還是挺為村民著想的,再加上現在村裡不是現成的有這麼多知青嗎?就一直想著跟公社申請自己辦個小學,但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說著就搖了搖頭,不說了。
趙枝也沒出聲。
她握著受傷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