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身為緋聞女主角,蘇紀時不僅沒有動怒,反而眉毛一挑,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動著,饒有興趣地瀏覽起了這個黑帖。
網上的八卦帖,向來是半真半假,而且面對同樣的一段爆料,解讀方式五花八門,明明沒有其他涵義,硬是能被吃瓜群眾編出七八種答案。
這讓蘇紀時不僅感嘆這幫網絡福爾摩斯,能力不太行,腦補能力倒是很厲害。
平日裡,方解、小霞為了保護她,都不讓她看黑帖,怕影響她心情。這還是她入圈半年以來,她第一次直面網友的赤裸惡意。
整個帖子瀏覽完,蘇紀時發現,自己居然有三位幹爹、和兩位政府高層有染、主動發裸照給導演,又玩弄了一整個鮮肉男團的感情。不僅如此,她為了搶戲直接在後臺掌摑同臺藝人;喜歡虐待小動物;吃棗都要助理把皮削了;別墅的二層樓改造成三百平的淋浴間,因為她“喜歡雨中漫步”的感覺。
蘇紀時:“……”
厲害、厲害。
她要是喜歡雨中漫步,她幹嘛不直接去澡堂啊。
帖子裡最後一棟樓,剛好是馬尾辮發的,回帖內容是“娛樂圈水真深!”,ID叫“檸檬精本精”。
蘇紀時看看這個ID,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滿臉漲紅的馬尾辮小姑娘,語重心長地說:“我看你不是檸檬精——你明明是個西紅柿精嘛。”
馬尾辮小姑娘臊的抬不起頭來。
蘇紀時沒有為難她。因為她早就認識到,娛樂圈的本質其實就是讓觀眾開心。觀眾什麼時候開心?觀眾看到八卦的時候,自然會開心。
誰和誰結婚了,誰出軌了,誰被包養了……從古自今,唯有八卦最得人心。
她賺的就是這份被人嚼舌根的錢。
蘇紀時關掉頁面,熟練地調出撥號頁面,快速地按下了一連串的數字。
這個電話是方解的工作手機,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會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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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隻響了一聲,立即被接了起來。
“——喂,請問您是哪位?”
出乎意料的,電話那頭傳來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女聲。
說它陌生,是因為蘇紀時仔細翻閱記憶,卻想不起來,身邊有哪個工作人員有著這副嗓音。
說它熟悉,是因為她光是聽到這個聲音,就覺得她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
“你?”蘇紀時一怔,沒有貿然多說,而是謹慎地告訴對方,“麻煩把手機交給方解,我是蘇……”
“——姐?”
“……”
“姐?是你嗎?!”電話那頭的女聲變得格外急促,混雜著哭腔的聲音衝進了蘇紀時的耳朵裡。“你在哪兒?你還安全嗎??”
猝不及防的一場“驚喜”降臨,蘇紀時呆立在園中,手中捧著滾燙的手機,周圍人都關心地看著她,可她卻不知道應該做什麼表情。
“……堇青?”她張開口,嘴唇顫抖著,喃喃地,吐出了那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名字。這兩個字天生帶有魔力,當她念出那個名字後,她甚至能感覺到,躍動在胸腔中的那個器官,緊緊地收縮起來——又在下一秒迸發出無限的動力。
蘇紀時霎時忘了自己的安危,一連串的追問脫口而出:“你回來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和方解在一起?你究竟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有多擔心。
是的,擔心。
蘇紀時嘴上從沒承認過,甚至一直自嘲是來給妹妹“收拾爛攤子”的,但在她內心深處,其實一直在擔心著蘇堇青的安危。她擔心妹妹一氣之下做了傻事,也怕她隱姓埋名,再不出現。
好在,她回來了。
蘇紀時的一聲聲疑問還沒說完,電話那頭的蘇堇青早起泣不成聲了。
她們終究是姐妹,她們在同一根藤蔓上生長、又盛開出不同顏色的花朵。她們曾經因為父母輩的恩怨,而天各一方;又因為一場意外,密切地聯系在了一起。
蘇堇青哭得不能自己,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電波這段,蘇紀時倒是比她堅強許多,隻悠悠嘆著氣。
接聽電話的人換成了方解。
方解嗓子冒火,聲音都急成了唐老鴨:“蘇姐!你在哪兒?我們現在就去接你!”
“我在……”蘇紀時報出自己的坐標。剛剛在回營地的路上,他就和那幾個地質勘探隊的小朋友們打聽清楚了,這裡位於京城西南角,正好是北京與河北交接之處,距離市中心足有一百公裡,就算走高速也要兩個多小時。
“好,我們立即去接你!”方解說完,來不及掛電話,立即向身邊人說了些什麼。
蘇紀時耳朵尖,從嘈雜的背景音中,聽到方解管身旁人叫“王局”,還說“謝謝您幫忙”。
蘇紀時問:“你們在警局?”
“沒有……那個,蘇姐,公司不讓報警。”方解說出口都覺得丟人,他尷尬極了,“我們隻能自己想其它辦法。”
蘇紀時又不傻,一聽就明白公司是什麼意思。第一嘛,就是覺得堇青回來了、她不重要了;第二,就是怕有兩個“蘇瑾”的事情曝光,徒增麻煩。
早知道這家公司傻逼,沒想到傻逼到這種程度。當初枉顧蘇堇青的抑鬱症狀,逼著她繼續工作;這次為了所謂的錢和顏面,連她的命都可以不要!
幸好穆民德把她拋在了荒郊野嶺,她可以憑借自己的頭腦找到路,若真是遇到什麼不可言說的危險,那她還有命回去嗎?
要不然微博上有個超話,叫做#蘇瑾的經紀公司什麼時候倒閉#呢。她也想知道,這種垃圾高層領導怎麼還不原地暴斃?
沒關系,等她回去了,她們姐妹倆一起和他們慢慢清算。
蘇紀時轉移話題,問:“你們不在警局,那你們在哪兒?”
方解答:“我們在交通隊查監控視頻。”
剛開始,他把蘇紀時的失蹤,當成是針對明星的一場綁架,最終目的是為了勒索金錢,這種勒索隻要索要的數額不過分,公司完全可以支付。可他們等了許久都等不來贖金電話,無數種猜測湧上心頭,誰還能坐得住?
電視臺底下車庫和大門的監控都“遺失”了,蘇堇青提議,直接調取電視臺所在那條馬路上的監控視頻。
馬路又寬又長,左右各一個路口,監控攝像頭雖然拍不到電視臺的大門,但可以拍到來往車輛。若是擄人,肯定要駕駛汽車離開的。
可問題在於,想要調取馬路監控,手續格外復雜。在沒有公安機關的批條下,私人是不得查看過往的監控記錄的。
方解打了一圈電話,求爺爺告奶奶,可身邊信得過的人,都沒有辦法幫他開後門。
令人意外的是,最終,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巖打了一個電話,聯系上了“他的一位老朋友”,而這位“老朋友”居然是交管局的上層人物!
這位“老朋友”親自在交通隊門口迎接他們,見到林巖時,曲起拳頭,狠狠給了他肩頭一下:“行啊,你小子剛一退伍,就悶不吭聲地跑國外去了,我還以為你死在哪個戰壕裡了,怎麼現在又想起回來了?!”
在這位“老朋友”的幫助下,他們非常順利地調取了從昨天下午到今天凌晨的長達十個小時的路段視頻。
幾個人分工合作,通過對比兩個路口的往來車輛,終於鎖定了目標——昨晚十時,一輛面包車和一輛高級轎車從東路口駛入,直到三個小時之後,才從西路口駛出!
中間消失的這三個小時,它們一定在電視臺的地下車庫裡!
從西路口駛出後,兩輛車分道揚鑣。那輛面包車向著城外疾馳,而那輛轎車則拐向了西山別墅區。
隻可惜,面包車是套牌車,查不出什麼有效資料;但是監控攝像頭清晰地錄下了轎車行駛的軌跡——他最終駛入了一所豪宅,而那所豪宅,是姓穆的!
方解急問:“難不成,把你綁走的是穆家人?”
“沒錯。”蘇紀時恨的牙痒痒,“就是穆民德那個糟老頭!我可真沒見過這麼卑鄙的老家伙了,就因為我和穆休倫走得近,居然能做出這麼惡心的事情!”
這次她僥幸逃過了……可下次呢?
“說起穆休倫……”方解頗為尷尬地說,“其實天亮的時候,穆總,我是說穆休倫來了趟家裡。他說和你通電話時,你突然沒聲,他擔心你就過來了。”
蘇紀時:“……”一種不妙的預感油然而生,“他見到堇青了?”
“對,不僅見到了,而且還差點發現你們是兩個人了!”
“差點?那就是最終沒發現?”
方解肯定地說:“沒有,被我忽悠過去了!”他苦惱地問,“蘇姐,現在情況特殊,你和堇青的事情隨時有可能露餡,小霞那邊我會解釋,總不能一直瞞著她。至於穆總那邊……你怎麼看?”
蘇紀時微怔,反問道:“我怎麼看?”
“是啊。你是打算告訴他啊,還是不告訴他啊?”方解誇張地說,“你是沒看見,今天早上穆總差點把門踹破了。他們穆家人到底怎麼回事,老的那個綁架你,小的這個卻為了你直接從外地飛回來……”
蘇紀時停了停,這幾個月以來,穆休倫和她見面的次數不算少,從初見時的生硬、到他意外來探班、再到之後的騎馬拍攝,以及印尼天災時的種種情形……現在回憶起來,每一幕都清晰地刻在腦海裡。
原來,她和他一同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
可她,終究是個“假”蘇瑾。她用假的身份接近他,那他們創造出來的回憶,還能算是“真”的嗎?
要告訴穆休倫真相嗎?要告訴他,這段時間陪伴他的人,並非是“蘇瑾”,而是另一個女孩?
“算了。”蘇紀時大腦還沒有想清楚,嘴巴便倔強地代替她做了決定,“就繼續瞞著他,反正再過不久我就要走了,告不告訴他也無所……”
她話音未落,隻聽頭頂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機械聲與呼嘯而來的風聲摻和在一起,瞬間吸引走了院內所有人的注意。
地面投映出一片巨大的陰影,仿佛有一片“烏雲”籠罩在頭頂的天空上。
再仔細一看,原來那片烏雲是一架直升飛機,並且它在以很穩定的速度,緩緩下落。看塗裝,正是剛剛從他們頭頂飛過的那一架救援飛機。
而在直升飛機艙內,一道熟悉而筆挺的身影,正矗立在玻璃窗後,眼神牢牢地黏在蘇紀時的身上。
明明他們之間隔著幾百米的距離,可蘇紀時依舊可以清楚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疲憊、擔憂、緊張……與憤怒。
怒火如有實質,向著蘇紀時這個女騙子衝了過來。
電話裡,方解還在喋喋不休:“蘇姐,穆總畢竟算是半個甲方爸爸。你要是確實不打算告訴他真相的話,那一定要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