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述嘖了一聲, “怎麼開不得, 男未婚女未嫁的,且正經商量起來也無妨啊。”
聞衾立馬應道,“聞家隻不過是手裡有些銀錢的平民百姓, 哪有能耐攀上侯爺家。”
池述笑了,說道,“你們這些俗人,就是門第之念太深, 我瞧著你姑娘就不錯, 有鼻子有眼, 還透著一股聰明勁, 若是聞兄有這個意願……”
聞衾嚇壞了, 連連擺手,“侯爺簡直高抬了聞家, 聞家愧不敢當。侯府門檻太高,聞家尚有自知之明。”
或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辭,池述顯得有些不開心了, 虎著臉道,“瞧聞兄這模樣,倒是很嫌棄我池家。”
聞衾急得連道三聲哪敢,“聞某怎敢,能被侯爺賞識,是桐桐幾世修來的福分。隻是聞家隻有女兒一個,打算招贅的,實在不敢打小侯爺的主意。”
聞砚桐看了看聞衾,見他額頭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不免有些疑惑,聞衾先前在天巧閣面對眾人表現的遊刃有餘,為何到了侯爺面前竟嚇成這個樣子,未免誇張了些。
聞衾四處經商,應當也是見多識廣,談吐有氣度的人了,不應該如此才對。
池京禧見狀,立即對池述道,“爹,該上菜了吧。”
池述曉得這是池京禧阻止他的意思,隻好輕嘆一聲,順著臺階下了,招手喚來下人上菜。
聞衾暗暗松一口氣,好似躲過一劫。
不多會兒,才就一道一道的端上了桌子,擺得滿滿當當。
聞砚桐始終安靜著,聽池述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聞衾說話。池述和池京禧都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有下人伺候,於是將人全都支了出去,不管是倒水還是拿東西,都是自己動手。
聞衾由於繃著神經,吃飯倒顯得越發端正了,平日裡在家吃飯的時候總要撒一桌子,但是到了侯爺跟前,愣是不敢撒一粒米。
聞砚桐看了暗自覺得好笑,回憶起方才池述說的那番話,仍舊有些猜不透。
池述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是隨口一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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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種婚姻之事不比現代,看著單身男女就試著湊一對那種,在古代,這些都是聚在一起商量的大事,沒有戀愛,隻有成親。
聞砚桐悄悄抬頭看了池京禧一眼。他正吃的認真,低頭從魚肉裡挑刺,能看見俊俏的側臉。
“這次賑災拍賣,聞兄拍了多少件東西?”池述漫不經心的問。
“一十七件。”聞衾答道。
“你的慷慨解囊我已準備流程上報皇上了,打算給你討個名號來。”他道。
聞衾受寵若驚,“這……聞某賑災乃是從心之舉,倒不是謀其他。”
池述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是不謀其他,但長安城數次賑災籌銀位列紹京榜首,我自個都得了賞賜,總不能叫你落了空。”
聞衾此前以數次推拒,這時候再拒絕,就顯得很不給池述面子了,於是硬著頭皮道,“多謝侯爺掛念,聞某承恩感激不盡。”
池述道,“你有些過於古板了,算了不說這些了,快些吃飯吧。”
他的罷話,讓聞衾輕松許多,當下吃飯都順暢不少。
聞砚桐心不在焉的夾菜,正想事情時,忽而有一雙筷子夾著藕夾放在她的盤子中。
她驚訝的瞪大眼,一抬頭就看見池京禧正往回縮著筷子。
搞什麼?!
聞砚桐驚了,想衝過去握著他肩膀狠狠搖晃:你清醒點!你爹和的爹還在呢!
池京禧倒是一臉坦然,對著聞衾無比震驚的神色自然道,“我看聞姑娘好似喜歡吃藕夾,但是這菜離她有些遠,便順手幫了她一下。”
聞砚桐立馬點頭道謝,“多謝小侯爺,想不到小侯爺這般心思細膩,連這都看出來了。”
池京禧轉臉,衝她一笑,“聞姑娘若是喜歡,就多吃點。”
聞砚桐拘謹的點點頭,一轉眼就對上池述笑而不語的表情。
臥槽,這老狐狸肯定看出來了!
再看看自己爹呆若木雞的樣子,她隻好出聲轉移他的注意力,“爹,你若再不動筷,碗裡的魚塊就該涼了。”
聞衾回神,當下應了一聲,低頭去吃魚塊。
聞砚桐現在想快些把飯局結束,若是在平常沒人的時候,池京禧這樣對她照拂,她倒是會泰然受之,但現在桌上還坐這兩位長輩。
池述和池京禧一老一小,根本不是她和木頭爹能應付的,還是趕緊散了為好。
一頓飯吃的聞砚桐也很是拘謹,生怕池京禧再給她倒個水夾個菜什麼的,隻管悶頭吃,連眼神交流也不給了。
吃完之後,事情並沒有完。池述邀請聞衾前去官府樓寫一份文書,主要用於池述拿去上奏和請封號的事。
但是官府樓聞砚桐就不合適在跟過去了,於是便說自己先回家。
池述卻道,“先前聽說聞兄想讓你學習經商之術,正巧單禮這會兒要去長安街鋪子查賬,你就跟去看看,接觸了解一下。”
“啊?”聞砚桐驚詫的看向聞衾,像是徵求他的意見。
但是這會兒,聞衾的意見哪能叫意見的,最多是一兩句啰嗦話而已,隻好讓聞砚桐跟去了。
於是池京禧就帶著聞砚桐,周圍還有侍衛隨從若幹,一同前往長安街。
長安街乃是長安城內中心處最繁華的一條大街,兩邊的店鋪酒樓都是非一般的富麗。查賬一事是官府設立的特殊機構,為的就是防止商鋪東家進行暗地交易或是漏稅。
池京禧自然不負責此事,但是池述成心想讓池京禧在長安城裡忙起來,慢慢接受官家上的事,所以總找這些小活給他練手。
聞砚桐跟著池京禧走了一段路,池京禧突然停住了,轉頭看她,“你走那麼慢做什麼?”
聞砚桐愣了一下,“怎麼慢了?我跟得上啊。”
池京禧不耐的嘖了一聲,“往前走幾步,站我邊上。”
她卻猶疑,“這不太妥吧?”
“有什麼不妥。”池京禧輕哼哼,“快過來,別讓我在大街上動手拉你。”
聞砚桐沒辦法,隻得往前走兩步,低聲道,“你也不收斂點。”
“我做什麼了你就讓我收斂點?”池京禧道,“這會兒知道害怕了,昨晚上膽子怎麼那麼大?”
聞砚桐想起昨晚的事,耳根一紅,沒好氣道,“膽子大還不是讓你佔盡了便宜。”
池京禧眉尾輕抬,發現這話竟然無法反駁,被她的伶牙俐齒逗笑,說道,“走,咱們現在是辦公事,沒什麼好遮掩的。”
聞砚桐低低應了一聲,跟著池京禧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到長安大街的街尾。
池京禧在長安雖不比在朝歌出名,但走在街上也有許多人將他認出,紛紛側目而來。
聞砚桐同他走了一會兒,覺得心中實在是疑問,便道,“侯爺今日……為何會說出那種話?”
“嗯?”池京禧聲線懶洋洋的,“哪種話?”
聞砚桐咂咂嘴,“少裝,你分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池京禧一下子彎唇笑了,同時又覺得奇特。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聞砚桐敢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而且他並沒有半點生氣。
他道,“你想知道?”
聞砚桐反問,“不想知道我問你幹嘛?”
池京禧道,“那你先告訴我,我侯府的門,你想不想進?”
聞砚桐磨了磨牙,“我不問了,小侯爺自個查賬去吧,我回去了。”
“行行行。”池京禧立即妥協,“我告訴你。”
呵,男人。
聞砚桐靜靜的等著他說話。
池京禧道,“這裡人多,不方便說,待去了安靜地方再說。”
聞砚桐無語,“結果還是什麼都沒說。”
“會告訴你的。”池京禧想摸摸她的頭,但是礙於在大街上,還是懂的克制的。
長安大街人來人往,池京禧和聞砚桐走在最靠裡的行人道上,正要往街尾的商鋪去時,忽而有一個孩子衝旁邊跑了過來。
那孩子約莫五六歲的模樣,身著錦繡棉袍,梳著小辮,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
他徑直跑向池京禧,大張著雙臂,含糊不清的喊道,“爹爹、爹爹!”
侍衛極快的將孩子攔了下來,池京禧和聞砚桐也同時停住了腳步。
那孩子被攔住之後自是掙扎不休,哭喊起來,硬要把池京禧喊作爹爹。
聞砚桐驚了,詫異的看了池京禧一眼,仿佛在說你兒子都這麼大了啊!
池京禧立即道,“瞎想什麼,我能生出這麼醜的兒子嗎?”
聞砚桐一看,暗道也是,這孩子眼睛小鼻子塌,不可能有池京禧的基因。但是這孩子在大街上認別人做爹,也是天大的笑話,不知道真爹聽見了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聞砚桐道,“小侯爺你先進去吧,我來打發這孩子。”
池京禧微微蹙眉,“交給下人不就好了。”
聞砚桐道,“這孩子還小,我怕下人兇得嚇到他了,你快進去吧,這小孩總喊你爹,被人聽見了影響不大好。”
池京禧知道她固執,嘆一聲,“那你快些進來。”
“我把他哄走就進去。”聞砚桐笑道。
池京禧隻好先一步進了商鋪,小孩子見他走,哭的更是慘烈了。聞砚桐目送他進去之後,便轉身到了孩子的身旁,看了他亮眼。
孩子也哭著跟她對視。
聞砚桐從鼻子裡輕哼一聲,“誰教你大街上亂認爹的?趕緊滾蛋,不然把你抓去喂狼吃。”
說完還要學一聲狼嚎,“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