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砚桐打個哈欠坐起來,隻覺得精神氣爽,忍不住脫口而出,“小侯爺,你這床睡著太舒服了。”
池京禧低低應了一聲,“呼嚕聲把馬嚇得都不趕路了。”
聞砚桐大驚失色,“什麼!”
她還打呼嚕?還打那麼響?
池京禧當然是玩笑話,但是看見聞砚桐被驚的模樣頗是好玩,於是也沒澄清,沉默著讓她誤會。
聞砚桐撓了撓頭,想到打呼嚕這事兒也不是什麼稀奇,大部分都是遺傳的,於是很快釋懷,“那下次我要是吵到小侯爺了,你直接把我叫醒就成。”
池京禧抬眸看她一眼,隻輕笑一聲,低低罵道,“豬腦袋。”
聞砚桐樂了,得了池京禧這一句,約莫今日又要撞好運了。
她醒了之後,池京禧的書就沒看進去多少。聞砚桐闲不住的跟他聊天,池京禧雖說的不多,但是每句話都應了,注意力分的厲害,隻顧聽她說話。
聞砚桐也是個話痨,一說就停不下來的那種,扯到什麼都想拓展兩句。偏偏池京禧還聽得認真,臉上沒有半分不耐煩的神色,碰上些一知半解的話,他還會主動問兩句。
這一聊就聊到了天黑。
他們不用趕夜路,於是尋了一座城鎮暫歇。
這座城名為樺陽城,是紹京內數得上名號的繁華之城,一到了夜間,八街九陌的燈點起,一眼看去就是滿眼輝煌。
長長的隊伍進了城中之後引來了許多人的注意,為防止生事,池京禧命人將馬匹寄在馬厩中,裝著行禮的車都停在專人看管的地方,隻留了一輛馬車做出行用。
進城之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先填飽肚子。樺陽城的男女與朝歌的不大一樣,這裡的女子好似更開放一些。大晚上的,隨處可見年輕姑娘走動,雖是二三月的冬春交替,但她們卻穿得有些單薄。
聞砚桐看了就覺得冷,一臉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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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就像冬天裡的街上,大媽看見有露腳脖的小年輕一樣。
下了馬車行至酒樓門口,聞砚桐站定,抬頭看了看這座酒樓的裝潢,感覺倒是挺上檔次的。
正想著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抓賊啊——!”
周遭人瞬間停下腳步,變得哄亂起來。聞砚桐踮腳往喊聲的那個方向看去,就見一個蒙著面的男子推開人群,極快的朝這本來,路上有人想伸手攔都沒攔住。
眼看著那男子飛奔而來時,聞砚桐下意識往池京禧身邊站站,生怕擋了那賊的路。
隻是男子還沒能跑到跟前,就給前方的侍衛用胸膛一撞,整個將他撞得摔了個大跟頭,手中的荷包甩出來,掉在聞砚桐的腳下。
賊還沒起身,就被侍衛給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周圍的人一下子散開來,圍在旁邊看戲。
池京禧面色淡漠,“送去官府。”
聞砚桐彎腰把腳邊的荷包撿起來,發現裡面沉甸甸的,還真裝了不少銀子。
隨後一個滿臉淚水的姑娘跑了過來,她面目通紅,許是因為劇烈的奔跑,停下時喘著粗氣,指著荷包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過聞砚桐看懂了她的意思,把荷包往前一遞,問道,“這是你的嗎?”
姑娘使勁點了點頭,抬頭看向聞砚桐,盈滿淚光的眼眸一下子呆住。
聞砚桐渾然不覺,將荷包遞給她,“姑娘收好,下次可別帶那麼多銀子上街了。”
那姑娘愣愣的收下了,卻還盯著聞砚桐不放。
池京禧在旁邊道,“走吧,吃飯去。”
聞砚桐高興的應了一聲,正要走,卻突然被姑娘伸出的手攔住。
池京禧的眉毛微皺,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聞砚桐看出他的情緒,便想快些解決這人,語氣有些冷了,“姑娘還有何事?”
這姑娘垂下眼,面上雖還有淚,但卻顯出嬌羞的神色來,順了順氣道,“公子有所不知,這些銀子是我爹的救命錢,若是被賊人搶走了,我爹怕是要遭大難,幸而公子仗義相救,是我三生修來的幸運。得此大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還望公子不嫌棄……”
聞砚桐滿臉驚愕。
以身相許這樣的俗套橋段竟然會出現在她的身上??
那姑娘頗是不好意思的看了聞砚桐一眼,“做妻做妾,做牛做馬,小女子都毫無怨言。”
周遭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發出怪聲起哄,有人還喊著讓聞砚桐把這姑娘收下當個暖床的。
聞砚桐整個人都懵了,一時間腦子卡殼,什麼話都回應不了。
她跟池京禧站在一起,這姑娘竟然會眼瞎一樣的挑了又矮又瘦弱的她?該不是有什麼陰謀吧?
池京禧卻是將眉頭狠狠一皺,“十六!”
侍衛立即上前,“屬下在。”
他下巴指了指叫十六的侍衛,“幫你拿回荷包的是他,你就算以身相許,也該對他說。”
姑娘轉頭看了看大塊頭侍衛,完全不感興趣,仿佛賴上了聞砚桐一樣,“方才是這位公子把荷包遞給我的。”
聞砚桐下意識道,“是在我腳邊撿的。”
姑娘道,“說明小女子的這份恩是上天注定從公子這裡承的,還望公子莫要再推拒我!”
聞砚桐搖著頭後退了一步,“你還是趕緊去救你爹吧。”
姑娘刷地落下兩行淚,“公子何以這樣果斷的拒絕,哪怕是在公子身邊做個侍女我也是願意的。”
聞砚桐怕池京禧等煩了,幹脆道,“我不要你這麼醜的侍女,我看著會睡不著覺,你還是另覓良人吧。”
她的話讓姑娘臉色一白,像受了沉重打擊一樣往後退了兩步。觀眾中有人看不過去,喊道,“姑娘,這人眼珠不識貨,他不要你我要你!”
聞砚桐很是厭煩的擺手,“你要你要,你拉走,別來煩我。”
說完就抓住池京禧的手,將他往酒樓裡拉。
池京禧面若冷霜,撇了一眼先前說聞砚桐眼珠不識貨的人,給身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姑娘揪著荷包還想再攔,身旁的侍衛卻一個健步擋在她面前,冷聲道,“姑娘若是再不離開,隻怕要吃些苦頭了。”
聞砚桐聽見姑娘的哭喊聲,隻覺得莫名其妙,頭也不回的進了酒樓。
這姻緣來的太奇怪了,完全沒有徵兆的那種。而且那姑娘擱著池京禧這種又俊又高的人不賴,反而賴在她身上,這絕對不正常。
池京禧的臉色一直不大好,約莫是被方才那姑娘鬧的。
聞砚桐隻好主動跟他說話,“這地方也太奇怪,大街上都能碰上這種人。”
池京禧沉聲道,“此女子隻怕動機不純。”
聞砚桐道,“或許是見我們身旁有侍衛跟著,衣著又顯華貴,所以想攀上我們摸點銀子吧。”
池京禧看她一眼,沒有應答。
她又道,“看上我的緣故,怕是因為你看起來就十分不好惹,所以不敢說對你以身相許,就是看我好欺負些。”
說完就氣哼一聲,“這種歪瓜裂棗我才不要呢!”
池京禧道,“什麼才不算歪瓜裂棗?”
平心而論,方才那女子模樣著實清秀,雖算不上貌美傾城,但也不至於歪瓜裂棗。
聞砚桐便道,“自然是要像小侯爺這樣的,一眼看過去就讓人覺得驚豔,後來再看時,仍然會感嘆的那種。”
池京禧聽完後面上沒什麼變化,約莫是聽多了聞砚桐的誇贊,有了免疫了。
但是聞砚桐又補充,“不過我感覺,紹京應該找不出第二個小侯爺這樣的了,你就是獨一無二的。”
池京禧到底沒崩住,嘴角一彎,漂亮的眼眸盛上笑意,“油嘴滑舌的。”
聞砚桐見他笑了,不自覺的也跟著笑,“我這都是真心話。”
池京禧笑起來的時候那才叫好看,聞砚桐最喜歡看他笑。以前還不是很熟悉的時候,池京禧面對外人很少笑,看得最多的就是他微微皺眉,不耐煩的模樣。
相處的時間長了,才發現他大部分都出於平靜狀態,即便是心情愉悅,也隻會把點點笑意藏在眼睛裡,很少見他彎眸笑的模樣。
所以每次笑,聞砚桐都忍不住盯著看,連帶著自己的嘴角也翹了起來。
兩個人坐在雅間裡,隨意點了些飯菜。聞砚桐因為下午吃了不少糕點,這會兒不太餓,吃了兩口就吃飽了,捧著下巴看池京禧吃。
池京禧吃飯向來不說話,視線多次與她相撞,最後實在忍不住,“你總看什麼?”
聞砚桐認真道,“我在想,小侯爺日後娶親,應該不會取個特別聰明的女子吧?”
這話引起了池京禧的注意,他饒有興趣的問道,“為何?”
“因為你就夠聰明了呀。”聞砚桐道,“若是還娶了個聰明媳婦,那日子該多無趣啊,整日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的。”
池京禧一聽,竟覺得有道理,“那我應該娶個什麼樣的?”
“笨一點的啊。”聞砚桐道,“這樣才互補嘛。”
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池京禧看著她,眼裡也都是笑意。
而後聞砚桐又補充道,“當然也要醜一點的,畢竟小侯爺你長得太俊了,娶個醜點的媳婦兒能鎮家護院。”
池京禧笑意一平,就知道她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於是不再理會,低頭吃飯。
聞砚桐又自言自語一會兒,等池京禧吃完罷筷之後,才一同從酒樓裡出門。
飯飽酒足之後,聞砚桐自然不想那麼快回客棧裡,就喊著池京禧在街上逛逛。
樺陽城的夜晚最是繁華,街道不如朝歌的寬闊豁朗,道路兩邊都是形形色色的販攤,賣什麼的都有。
聞砚桐心情頗好,但是隻看不買,就算買也隻買些小玩意兒,以免給自己增添負擔。但是有些商販精的很,知道聞砚桐是外地人,就打起佔小便宜的心思。
她在街頭買了一個螢火燈籠,花了二兩銀子,但是走到結尾又看見一樣的燈籠,再上去問價錢時,得知才一兩一盞。
聞砚桐氣得鼻孔冒煙,直呼奸商,可有不值得為一兩銀子在跑到街頭那邊去理論,也不能把燈籠扔了泄憤,畢竟花了二兩銀子。
於是氣呼呼的晃著燈籠,東甩一下西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