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京禧這會兒受傷,雙眼垂著,長長的睫毛在暖黃色燈光的照耀下投下一排密影,白皙俊俏的臉滿是寧靜,竟莫名的顯得乖巧了。
聞砚桐見他把水喝完,問道,“還喝嗎?”
池京禧搖搖頭,唇邊沾著光亮的水漬,將唇色襯得潤澤。
近距離看去時,就會發現池京禧的臉有多麼精致,哪怕是身為男主角的程宵,跟他站在一起的時候恐怕都要略遜一籌。
說起程宵……他作為本書的男主,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沒見蹤影呢?
聞砚桐把杯子遞給侍衛後,程昕便道,“小禧回去睡一覺吧,醫師說你現在需要休息,等明日休息好了,咱們就回城,再讓宮裡的御醫給你看看。”
聞砚桐的這張小床已經被池京禧的血染了大半,根本無法再睡人。
幾人經歷此事,又提心吊膽的等了大半夜,這會兒放松下來之後也都疲憊不堪,困意上頭。侍衛去房中取了池京禧的衣裳來,聞砚桐小心翼翼的給他披上。
他現在右肩不能動,穿衣都十分費勁,生怕一不小心給碰著了。
池京禧倒覺得無所謂,約莫是傷口上敷了鎮痛藥,神情好看多了。
牧楊扶著他往屋外走,剩下幾個人在後面跟著。
池京禧在邁出門檻前停了一下,轉過頭來,隔著幾個人看向站在小房間門邊的聞砚桐。
牧楊問道,“怎麼了禧哥?”
聞砚桐也將疑惑的眼神投去,似乎在詢問池京禧還有什麼事。
池京禧頓了頓,問道,“你夜間睡在何處?”
聞砚桐愣了一下,心想這確實是個問題。她看了看牧楊,說道,“牧楊不是跟傅子獻一起睡嗎?那我便睡他的房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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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還要徵求一下牧楊的意見,“如何?”
牧楊點頭,“去睡吧,反正那房間在空著。”
池京禧聽後便沒說什麼,轉頭跨過門檻,被扶著慢慢走出去了。
此時已是凌晨四點左右,夜色濃重,風中夾雜著湿意,十分寒冷刺骨。池京禧房間裡的那個被扭斷胳膊的人早就被清理出去,地道也被完全堵死,侍衛仔仔細細將房間檢查一遍,確認沒有了暗藏的機關。
他被扶進房之後,侍衛得了聞砚桐的囑託,忙拿了幾床柔軟的棉被鋪在上面,最上面一層是聞砚桐自己訂做的毛毯。
上面的毛是上等的兔毛,軟和的很,裡面是鴨絨和棉花打實填充的,又柔軟又保暖,池京禧一躺上去感覺渾身都是軟綿綿的。
“這是哪來的?”池京禧問道。
他自然記得自己沒有一張妃色的毯子。
侍衛如實答,“是聞公子送來的,特意叮囑屬下鋪在榻上,主子若是不喜歡,屬下這就拿下裡。”
“不必。”池京禧眸光一動,看了看毯子說道,“都出去吧,我醒之前什麼人都不要放進來。”
侍衛領命退出房間,守在門口。
聞砚桐又跑去問了醫師,確認張介然沒有什麼情況之後,才安心的回到牧楊的房間。回去的時候就發現門口站著倆侍衛。
那侍衛道,“小侯爺吩咐給聞公子準備了熱水洗身,水已經在燒了,還請聞公子稍等片刻。”
聞砚桐很是驚訝,呆呆的應了一聲之後便回了房。
不一會兒侍衛就抬著大木桶進來,擱置在了屏風後,兌了冷水試了水溫,對聞砚桐道,“若是熱水不夠盡管吩咐一聲,屬下等就守在門外。”
聞砚桐點點頭,說道,“那你們守好,別讓人進來。”
兩個侍衛應了一聲,退出了房間。聞砚桐繞到屏風後面,伸手探了探,覺得水溫正好。她也是半個身子泡在血裡,不過早在等池京禧治療的時候就已經被烘幹了,衣裳變得硬邦邦的。
她連忙脫了衣裳。雙肩往下都是裹胸,裹胸是特別定制的,正面的夾層裡墊了很薄的木板和棉,所以一層層裹住之後,就會呈現一種胸膛又平又硬的效果。
她連忙鑽進了木桶之中,整個身子都泡在了水裡。
熱水將全身包裹,軟化她僵硬的四肢和毛孔,讓她整個人都十分舒暢,忍不住喟嘆:抱小侯爺的大腿果然是好處多多!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她動作非常快的把身上的血汙都搓掉,頭發也隨意洗了洗,然後穿好衣裳爬上了床。
一整晚的驚心動魄終於落下了帷幕,聞砚桐又驚又嚇的,早就累得不行,一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池京禧夜間卻因為傷痛的侵蝕,睡得並不安穩,甚至在無意間動彈的時候扯動了傷口,將他驚醒,如此反復著。
第二日一大早,程昕就起床,讓侍衛將夫子和學生護送著離開念安寺,然後封閉了念安寺所有大小門,不準任何一個人再出去。
隨後皇帝派來的精兵趕來,同時派來了幾個有名的醫師,但是由於池京禧尚在睡眠之中,醫師全部都在隔壁等候著。
聞砚桐更是一覺睡到了下午四五點,昨夜洗完之後自然晾幹的頭發柔順的披在肩上,她聽見外面有輕微的響動,便穿好衣裳出門查看。
牧楊的房間與池京禧比鄰,一出門就看見門口不遠處站著幾個醫師,臉上都是焦急的神色,相互說著什麼。
她疑惑的走過去,問道,“你們在這幹什麼?”
其中一個瞅了她一眼,說道,“我們是聖上派來給小侯爺復查傷勢的醫師,你又是何人?”
“我是小侯爺的同窗。”聞砚桐道,“小侯爺的傷勢怎麼樣?嚴重嗎?有沒有換藥?”
那人長嘆,“我們根本不知道啊!從早上來的時候就一直在等,說是小侯爺在睡覺,但是睡醒之後又不準我們進去,說是昨夜已經看了醫師,沒必要復查……”
聞砚桐啊了一聲,“這可不行啊。”
醫師道,“且小侯爺因傷口疼痛,一直未進食,這樣身體如何頂得住啊?”
聞砚桐聽後若有所思,走到侍衛邊上輕聲問,“膳房有送飯過來嗎?”
侍衛道,“送過三次了,小侯爺不吃。”
聞砚桐摸了摸肚子,這會兒她也餓了,決定去一趟膳房,親手做一碗飯。
她自小家裡窮,小時候在鎮子上都是一邊讀書一邊幫家裡幹活的,有時候爸媽出去農忙,她就在家裡做好飯等著家人回來。後來長大出去工作,獨居生活也是自己給自己做飯吃,所以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點信心的。
但還是對做出什麼美味佳餚沒信心,畢竟古代的調味料很少,沒有現代的那樣豐富,所以勉勉強強做一道能入口的也就差不多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膳房裡的調味品竟多的眼花繚亂,還有一些她從未聽過的東西,各式各樣的調味。念安寺裡的僧人都被侍衛給控制住了,所以膳房根本沒人,於是聞砚桐就自己生火涮鍋。
她就簡簡單單的做了粥,畢竟池京禧現在受傷,也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而且膳房裡根本沒有肉,隻能做素粥。
她在裡面加了玉米粒和胡蘿卜丁,還有些切碎的青菜,又用熱油淋了些蔥花醬汁拌了半熟不生的白菜做鹹菜,然後才給端去池京禧的房前。
聞砚桐自然也是被攔下來,侍衛進去通報池京禧之後,才給放進去。
房中彌漫著很濃的藥味,聞砚桐進去的時候,池京禧正在給自己拆紗布。
她哎喲一聲,忙把飯放在桌子上,快步走過去,“你幹什麼呢!紗布好好的,拆它做什麼!”
池京禧被她話中的責備驚得愣了一下,一邊拆一邊道,“……紗布綁的太厚了,不便行動。”
聞砚桐道,“那你也不能拆啊,不便行動你就坐著躺著就行!醫師綁那麼厚總有人家的道理!”
她上前去,拍了一下池京禧的手,“別動,我給你纏上。”
“去兩層。”池京禧道。
“不行,一層都不行!”聞砚桐態度堅決,將他方才拆下來的紗布又重新纏上,“你這才敷上藥,肯定要綁的厚一些,等你傷口長個幾日就好了。”
池京禧用能動的左手扒拉,聞砚桐一下子把他的手拂開,“挺大的人了,還這麼任性,也不吃飯,也不讓醫師復查,你想幹什麼?”
池京禧聽後沉默一會兒,突然拍了下她的腦門。聞砚桐正好把紗布給系好了,後腿兩步揉了揉腦門,“幹嘛打我,我這都是為你好。”
“能耐了,總教訓我。”池京禧輕哼一聲。
“小侯爺,你現在是病人,需得好好休養,配合醫師。”聞砚桐苦口婆心的勸著,跑去把飯端到床邊的桌子上,“當初我腿瘸的時候,那是要多聽話有多聽話,醫師讓我吃啥我就吃啥,不讓我吃啥……”
“我看你也沒什麼忌口。”池京禧接道。
“那關鍵醫師也沒說我有什麼忌口的啊。”聞砚桐道,“來,快吃飯。”
她怕池京禧不夠吃,盛了老大一碗,給自己也準備了一大碗,湯匙和筷子就擺在旁邊。
池京禧低眸一看,見那粥有些黑乎乎的渾濁,跟他以往吃過的粥完全不同,本來就一點胃口都沒有,眼下看了就更抗拒了,“我不吃。”
聞砚桐搬了個凳子坐在旁邊,“你不吃,肯定會後悔的。”
池京禧順口問道,“為何?”
“這粥世上獨有,僅此兩碗,再多就沒了。”聞砚桐把粥攪拌攪拌,說道,“別看這粥黑,裡面淋了醬汁的,肯定比你平常吃的好吃。”
池京禧微微歪頭,等著她下半句。
“這是我親自做的,若不是看在小侯爺受傷的份上,我才不會把我家祖傳的手藝亮出來呢。”聞砚桐道,“我爹以前可是很有名的廚子。”
池京禧沉吟片刻,“你家不是行商?”
聞砚桐的手頓了一下,“行商之前是做廚子的。”
“那麼出名,為何沒做了?”
“那是因為……我爹覺得做飯的油煙太大了,對皮膚不好,所以就轉頭經商了。”聞砚桐睜眼睛瞎扯,還轉移話題,“快趁熱吃啊,待會兒涼了呢。”
池京禧眸中滿是迷惑,左手接過湯匙嘗了一口。
聞砚桐希冀的盯著他,“如何?”
這種給男主做飯的橋段經常出現在各大言情裡,總之就是男主嘗了之後然後驚嘆:啊!多麼美味的佳餚!這女人怎麼做的那麼好吃!
雖然說池京禧不是男主,但他也可以驚嘆:這男人怎麼有這樣一雙巧手!
然後對她的廚藝傾心,再把她帶在身邊,總是讓她做飯諸如此類……
簡單來說,很多故事都是從一碗吃的開始。
池京禧嘗了嘗之後,抬眸看她,“……有點鹹。”
聞砚桐瞬間像個被扎漏氣的皮球一樣,嘖了一聲,“將就吃吧,再淡的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