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砚桐心中一喜,繼續愁眉苦臉,“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找兇手啊。”
池京禧道,“懷疑所有露出端倪的人,足夠找出一個殺雞的兇手了。”
聞砚桐知曉她方才的那番話已經讓池京禧對她有了一分的興趣,這一分雖然極少,但已經足夠了,因為她有九分的主動。
她把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往池京禧那湊了一點,說道,“我現在就懷疑當夜守夜的人來著,我與他無緣無故,他卻上來就指認殺雞的人是我,若非是我有了李夫子的證明,他隻怕不會改口。”
“小侯爺你那麼聰明,能不能告訴我,我這個懷疑對不對?”她道。
池京禧垂著的眼睫毛輕輕扇動,說道,“錯了。”
聞砚桐驚訝,“你想都沒想就說我懷疑錯了嗎?”
他有些漫不經心,“除了你,就是那守夜的下人嫌疑最大。”
聞砚桐心中一驚,瞬間如醍醐灌頂,整個腦子都清明了起來。
是啊!這麼簡單的道理她怎麼沒想到?!
報曉雞被非正常謀殺,嫌疑最大的自當是曾經半夜起來殺雞的聞砚桐,但是她的嫌疑一排除,排第二的就是那個守夜的下人。他當時那麼著急的指認聞砚桐,就是想找出兇手證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聞砚桐拿出了鐵證,周伯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現在根本不必去問周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想找出真正的殺雞兇手。
這樁嫁禍其實很低級,不穩定性太強,且兇手隻殺了雞,哪怕是把殺雞的刀藏進她的寢房,也足以偽造罪證。但兇手其他的什麼都沒做。
即便那日夜晚她沒有去李夫子的寢房,也沒有確鑿的證據指認她殺了雞。所以幕後的黑手恐怕並不是想借這件事來整垮她,而是給他制造麻煩,或者搞臭她的名聲。
不過說實話,她的名聲已經夠臭了。
周伯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會用這樣一件指認不穩定的謀殺來冒險。
Advertisement
所以周伯的嫌疑,從一開始就要被排除。
但先前聞砚桐的思想鑽進了一個死角,她認為周伯一個勁的無賴她必定居心不良,加之他又是在夜晚唯一能夠接觸雞的人,所以才被她懷疑。
聞砚桐愣了愣,趕忙問,“那是誰殺的呢?若不是守夜的人殺的,便定是有人在上下夜換守的時間空隙裡殺的。我先前問過,兩人的交接時間不得超過一刻,誰能在這一刻裡悄無聲息的把雞殺了?”
池京禧沉吟一瞬,問道,“現場周圍什麼樣,說來我聽聽。”
她回憶了下,把自己當時注意到的東西都說出來,“雞頭連著脖子連根切斷,扔在雞身旁邊,流了很多血都被凍住了。”
“雞窩有血嗎?”他問。
聞砚桐皺著眉,而後搖搖頭,“沒有,周圍都沒有血。”
池京禧的指尖在書面上輕點兩下,輕描淡寫道,“你日後去飯堂吃飯,多留意‘千絲萬縷’那道菜,就能找到兇手了。”
“啊?”聞砚桐驚得不輕,怎麼就突然扯到吃上面去了?
她拿不準池京禧的意思,問道,“小侯爺是餓了嗎?要不我喊人送些吃的進來?”
“兇手在膳房,是個廚子。”他道。
聞砚桐:???
這種神奇的感覺就好像是數學老師出了一道題,學渣正在努力套公式列步驟,迷茫下一步該怎麼做時,學霸卻直接在問題下面寫了個答案。
沒有過程就算答案正確,也是不得分的好嗎!
聞砚桐求知若渴的問,“為啥呀?”
其實她自己也想到了一點。首先,那隻雞實在昏迷的狀態下被殺的,因為畜生警覺很高,若是想一刀殺之又不發出聲音,隻能先把雞藥暈。且那隻雞周圍都沒有血跡,也足以證明殺雞人是將雞從雞窩拿出放在地上,再一刀砍斷雞脖子,所以血隻凝在屍體那一塊。
她第二個懷疑的是給雞喂食的人。
但是沒想到池京禧直接跳過了懷疑的步驟,給了一個完全不著邊際的答案。
池京禧看她滿臉迷茫,不明深意的笑了一下,“等你看了飯堂的那道菜之後就明白了,若還是不明白……”
“再來問你?”她疑惑的接話。
“就寫一封退院請奏書呈給院長,”他合上書,放在桌子上站起身,“理由就是腦子太蠢,拿合格也沒希望,趁早回去吧。”
說完就走出了書房。
聞砚桐看著他離開,不由低聲罵罵咧咧。
不過隨即想明白,她離真相已經很近了。池京禧已經說出了兇手的身份,和找出兇手的辦法,餘下的一點就要看看她能不能將其中的聯系找出來。
池京禧那麼聰明,方才的肯定不是在瞎說,他定然是想到了聞砚桐沒想到的東西,從而推測出了兇手的身份。
但是他懶得解釋,那麼剩下的這點,就需要聞砚桐自己去發現。
如此一想,聞砚桐又高興起來。原本她還陷在思想的死角裡,反復的琢磨和懷疑,根本無從下手。但是跟池京禧這樣一聊,感覺瞬間就通透了。
難怪人都喜歡跟聰明的人交朋友。
她樂呵呵的出了書院,就見池京禧正動身解衣裳,脫下來一件後就扔到了旁邊的軟塌上面。
聞砚桐走過去,將他的衣裳抱起來,“這是我晚上睡覺的地方。”
池京禧看著她將衣裳拿去屏風上掛著,然後又脫了兩件直接讓在了上面,說道,“你若是在我睡覺的時候發出聲音,我便將你趕出去。”
“明白明白。”聞砚桐忙答道。
那張軟塌就在屏風後面,平日裡傅子獻來這裡午睡的時候會睡在那。並不寬敞,但是聞砚桐上去睡也足夠了。
池京禧躺上床之後就閉眼睡覺,由於外面的雪太大,運不來新的被褥,所以他蓋的是聞砚桐夜夜抱著睡覺的被子。
而聞砚桐則蓋著以前在兩人寢時的被子。
被窩裡盡是藥草的味道,一方面是聞砚桐喜歡在睡前喝中藥,還有一方面是先前一段時間被雞叫折磨的厲害,導致她睡眠不穩,專門去藥堂抓了安神的藥草。
這種味道並不濃,池京禧聞了之後反而覺得很放松,自然而然的對被窩沒有多少排斥。
聞砚桐慢悠悠的熄滅了房內所有的燈,才躺到軟榻上,舒舒服服的閉上眼準備睡覺。
這寢房算是大的了,至少要比聞砚桐以前的房子要大。自從家人去世以後,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外漂泊,看似無牽無掛,實際上獨孤的很。朋友們大都忙著工作,基本上不怎麼聯系。
於是聞砚桐就一個人出門,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吃飯。後來穿書進來,跟張介然同寢。睡覺前往他的房間看一眼,燈是亮著的,醒來後再看一眼,燈還是亮著的,雖然沒什麼交集,但好歹讓聞砚桐有些心安。
隻是現在她才發現,那時候那種淡淡的心安,遠及不上池京禧誰在旁邊的心安來得強烈。
盡管池京禧與她非親非故,但他睡在這個房中,卻讓聞砚桐心中充滿了飽脹感,隱約有了一種有樹可依的錯覺。
池京禧這樣厲害。腦子聰明,學識淵博,武功高強,權勢滔天,若是真能依靠上他,在學院還不是橫著走?
聞砚桐想著想著,慢慢有了困意,打了個哈欠逐漸睡去。
本以為這一覺會睡到天亮的,但沒想到半夜給凍醒了。
她睜眼一看,屋中還燃著微弱的燈,空中泛著冷意。聞砚桐輕手輕腳下床,走到暖爐旁邊,卻見爐中的炭火又熄滅了。
之前都是守夜的侍女半夜進來加炭,但是今夜池京禧在這裡,她們恐怕是不敢再進來。而池京禧又把小廝調出去守門了,所以沒人加炭。
聞砚桐煩躁的嘆一聲,想起池京禧身上蓋的被子單薄,便拿了屏風上掛著的大氅和自己的大氅,走到床邊。
見他似乎也因為寒冷睡得不安穩,身體蜷著,露出精致的側臉,睡夢中的五官極其寧靜。她便將兩件大氅疊一塊,輕輕壓在了池京禧的身上。
又拽了屏風上池京禧的兩件單衣,鋪在自己的被子上,把身體蜷成一團,鼻腔裡都是池京禧的氣息,似乎溫暖了不少,她深吸一口安然睡去。
第二日醒來,便頭暈腦脹,得了風寒。
聞砚桐吸著兩個完全被堵住的鼻子,氣急敗壞的將池京禧的單衣扔在地上。
溫暖個屁!
☆、第 39 章
聞砚桐這才剛把衣裳掼地上, 就用餘光看見了池京禧站在書房門邊。
她姿勢都沒換,立即伸手把衣裳又撈了回來,還用手拍了拍,假裝自言自語, “奇怪, 這衣裳怎麼掉地上了?”
池京禧看了她一眼,抬步走到正堂,拿起大氅披上。
“小侯爺要出去嗎?”聞砚桐問道。
她的鼻子堵塞得厲害, 嗓子也有些喑啞, 一開口就能聽出來染了風寒。
池京禧先是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問道,“你昨日半夜起來過?”
聞砚桐撓了撓頭,“昨夜的炭火熄了, 我起來看看。”
他將大氅上的扣子一一系好,而後似乎相問什麼, 但最終還是沒問,掀開棉簾走了。
門關處隻守著一個侍女, 見了他立即把頭低下, 戰戰兢兢地將他的棉靴遞到腳邊。
池京禧換好鞋子, 說道,“燒些熱水進去,讓他喝了。”
侍女忙應,恭恭敬敬的送走了池京禧。
外面的雪依舊在下,不過雪勢比昨日要小一些。書院裡的雪層不斷的在清掃, 踩上去仍然沒過腳背,走起來嘎吱嘎吱響。
程昕等他好一會兒了,聽到他的侍衛來敲門後就立即出來,笑眯眯道,“昨夜睡得如何?”
池京禧很是隨意,“與往常一樣。”
程昕道,“那你為何一大早罰走一個侍女?”
“伺候不周,留著也沒用。”池京禧道。
程昕忍不住笑出聲,“這好歹也是聞砚桐的人,你說罰走就罰走了,可有問過人家?”
“他住我寢房的時候也沒問過我啊。”他道。
“這我查過了,”程昕說道,“先前聞砚桐撞瘸腿的時候,傅棠歡為了讓他方便養傷,就給安排了獨寢和下人,有的夫子也知情。他自個的確不知道這房子是你的。”
池京禧微微眯眼,“傅家的那倆姐弟是不是過於親近小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