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聽人勸吃飽飯,這樣泡一泡熱水就舒服多了。
澡池要從外面添火,聞砚桐不想讓侍女總往外跑,於是就泡了一會兒便要起身。喊了兩聲都沒有人應,她以為是棉簾減弱了聲音,便自個從池子裡站起來。
脫水的一剎那,所有寒氣都往她身上附來,她一點時間都不敢耽擱,忙扯過布巾擦身,再裹上厚厚的棉衣。
穿上鞋子後,就扯去了頭上包著的布,將長發放了下來。聞砚桐簡單擦了擦後脖子沾湿的碎發,裹上棉被就出了浴房。
出來之後才發現,原本應該站再門前的兩個侍女卻不見了。
“人上哪去了?”她疑惑的嘟囔了一句。
推開了進入正堂的門,撩開厚厚的棉簾,然後被嚇得差點翻跟頭,脫口叫道,“媽呀——!”
原本空曠的房間此刻卻站了不少人。侍衛和隨從排列兩邊,皆低著頭。她那本該守門的兩個侍女此刻卻跪在中央,微微打顫。
兩人的前方站著一個背對正門的人,身著杏黃色大氅,雪白的領子,金絲的衣擺。聞砚桐一看見那上面繡的如意紋,當下雙腿一軟,險些也跟著跪下了。
池京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帶了那麼多人?!
眾人都聽見了聞砚桐發出的動靜,但都不敢動彈。池京禧緩緩轉身,一見聞砚桐身上披了整整一條棉被,不由小驚了一下,開頭第一句要說什麼都給忘了。
聞砚桐茫然道,“都這個時辰了,小侯爺來此有何貴幹?”
池京禧好看的眉眼一沉,冷聲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身上的肉沒幾兩,膽子倒是挺肥。”
聞砚桐吸了吸鼻子,“這話什麼意思呀……能說的明白點不?”
“誰準你在這裡的?”池京禧質問道。
“我住這裡啊!”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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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京禧眸色一沉,“我看你是腦子不大清醒了。”
他揚聲道,“把他扔出去凍上一凍,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再放進來。”
兩邊的侍衛當下要上前,左右架著聞砚桐。
聞砚桐裹緊了棉被不依,叫喊道,“小侯爺,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啊!外面那麼冷,會死人的!”
她提高嗓門,“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我就洗了個澡啊!”
池京禧揚手。兩個侍衛便停住動作。
他道,“你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聞砚桐隱約察覺了不對勁,忙答,“上次腿被撞瘸之後,我在兩人寢房行動多有不便,瞧著這裡沒人住,便擅自做主搬了進來……難不成,難不成……”
“沒錯。”程昕從一旁的書房走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本書,笑著道,“這原是京禧的寢房,隻是一直沒入住罷了,沒想到讓你悄無聲息的鑽了進來。”
聞砚桐心中“咯噔”一響,暗道果然如此!池京禧雖脾氣壞,但不會無緣無故找人麻煩。
先前傅棠歡給她安排單人寢房時,恐怕也是料定池京禧不可能會住書院,所以才放心的讓她住進來。隻是沒想到這場大雪來得突然,才導致了現在的情況。
這就尷尬了。
聞砚桐哼哼唧唧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小侯爺的寢房……要不我現在搬出去……”
“外面下著大雪,走路都費勁,還是莫要搬來搬去的,不若跟池京禧住一晚。”程昕溫和道。
池京禧皺眉,“我為什麼要跟這個瘸子一起住?”
“那你想怎麼辦?真把他撵出去?”程昕道,“外面那麼冷,真把他凍死了,還是個麻煩事。”
池京禧側目,向聞砚桐看來。
她剛洗完澡,皮膚被霧氣燻得白皙,大大的眼睛襯的臉龐清秀。對上池京禧的視線後,她十分上道的癟嘴,“小侯爺心地那麼好,定然不會看著我凍死的,哪怕我是一個不受待見,腦子裡裝漿糊,連個弓都拿不起來的瘸子。”
池京禧完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一下子愣住了。就連程昕也失笑。
小樣,沒見過吧,這可是她在網上衝浪時學到的絕招!
俗稱:道德綁架。
池京禧突然被戴上“心地那麼好”的帽子,一下子沉默了。
正當房內安靜時,突然有人推門而入,帶進來一股冷風。
眾人同時看去,就見傅子獻喘著氣出現,頭發衣服上全是雪碴,一進來就極快的化成水。
他看了看池京禧,便連忙道,“小侯爺,此事聞砚桐並不知情,還望小侯爺莫要怪罪!”
池京禧雙眸一眯,“這麼說來,是你將他安排進來的?”
傅子獻正要說話,聞砚桐卻道,“跟他沒關系!是我自個挑選寢房的時候,看見這座寢房奢華大氣,瓦罩金光,一看就是一間極其有祥運的房子,所以才選的。哪知道竟是小侯爺的房,果然這房子不一般,我自住進來以後……”
這彩虹屁眼看著就要吹起來,池京禧卻沉著臉色,“閉嘴。”
聞砚桐瞬間降低聲音,嘀嘀咕咕的卻還是把話說完了,“就接連好運不斷,想來是沾了小侯爺的福分。”
傅子獻道,“小侯爺莫生氣,我現在就帶聞砚桐走。”
說著便要去拉聞砚桐,“你暫且跟我同寢吧。”
正巧收傘進來的牧楊聽見了,疑惑的挑眉,“跟你同寢?你自個都是兩人寢,讓聞砚桐睡哪?”
傅子獻一下子愣住,這才想起,他是丞相府的庶子,是沒有獨寢的。
牧楊道,“你跟陳家的庶子一個寢房,我都打聽過了。”
聞砚桐忍不住問,“你打聽這幹什麼?”
“這你甭管。”牧楊轉頭對傅子獻道,“聞砚桐住了禧哥的房,就是禧哥的人了,要打要罵都不關你事,你還是好好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今晚上的炭火不夠用,你們兩人寢的炭火最多燒一個時辰……”
“哇——”聞砚桐驚嘆,“這邏輯好他娘的厲害,這麼說前兩天你吃了我的零食,就是我的人了?”
“書院或許還有空房,總比讓聞砚桐打擾了小侯爺強。”傅子獻道。
“就幾個指甲大小的團子,就想收買我?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牧楊一個人跟兩個人辯論,“哪還有什麼空房,今日書院的人都在,根本空不出房間來。”
“你當時吃的咽不下去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聞砚桐道。
“我記得書院還有幾個空餘的休息間……”
“那些休息間都隔了老遠,你們還沒走到就被雪給埋了。”
池京禧見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起來,臉色一黑,拍桌不耐煩道,“都給我出去!”
片刻後房屋就變得極其安靜。牧楊和傅子獻兩人是被侍衛強行推出去的,程昕也道別離開,兩個侍女被撵去繼續守門,一幹侍衛也守在了門外。
聞砚桐站再暖爐旁,身上還扛著棉被,渾身都是暖洋洋的。池京禧站再軟榻旁沒動,手裡翻著一本書,她也不敢亂動。隻有清理地板的下人清掃過來,她才挪動一兩步。
池京禧倒底還是把她留下了。他手裡的書是程昕從書房帶出來的,臨走時特意交到池京禧手上讓他看。
聞砚桐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動靜,就慢慢走到他身邊,問道,“小侯爺,你在看什麼書呢?”
池京禧眉眼很是平靜,既沒有生氣,也沒有笑意,完全看不透在想什麼。
聞砚桐踮起腳伸脖子去看,卻映入眼簾滿篇的“池京禧”三個字。
她心裡一驚,猛地出手,在池京禧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吧書給搶下來了,後腿幾步,梗著脖子道,“你怎麼能偷看別人的東西呢!”
這本書是她闲來無事用來練字的,上面寫了很多名字,都是這本書中的人物,其中寫的最多的就是池京禧。拋開她現在面對的這個人物不講,原本在看書的時候,她也是極喜歡池京禧這個人反派的。
最後池京禧的死,是她最大的意難平,為此她還掉了幾滴眼淚。
且對池京禧這個名字也情有獨鍾。隻是後來穿書之後,聞砚桐沒法將對書中人物的喜愛轉換到面前這些活生生的人身上。所以每次見到池京禧,總是感到極其陌生,恐懼和忌憚佔比更大一些。
而這本書之所以引起她那麼大的反應,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這本書的最後有一個名字絕對不能讓池京禧看見。
想起方才程昕看了這本書,她頓時心驚膽戰。
程昕會不會看見了?
池京禧見她反應劇烈,不鹹不淡的撇她一眼,也沒追究,隻吩咐了下人去燒水,便轉身去了書房。
他剛進書房,第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擺的幾個盤子,其中盤子還有吃剩下的東西。
“聞砚桐!”他叫道。
聞砚桐抱著書,連忙走了進去,“怎麼了?”
池京禧點著桌上的幾盤吃的,“誰準你再書桌上擺吃食的?”
“就……讀書讀到一半肚子餓了,不想浪費時間,所以一邊吃一邊讀。”聞砚桐撓著頭解釋。
“讀書當專心致志,你這般一心二用,知識何以入腦,學問何以入心?”池京禧氣道。
聞砚桐想了想,便搬出這兩日才從書上看見的一句話,“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
池京禧聽後臉色黢黑,冷笑道,“學問不錯,既然你這麼愛學習,那今日便將這句話抄個一百遍。”
聞砚桐雙眼一黑。
一百遍?!要了老命了!
他使喚下人道,“把桌子收拾幹淨。”
不一會兒的工夫,桌面就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露出了一張貼在桌上的紙,紙上是池京禧端正的字。
這是聞砚桐第一次去李博遠寢房練字時,從池京禧手裡順出來的那張紙,正如她所言,這張紙被她裱起來貼在桌上了。
池京禧看見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後視線一轉,就看見這張紙的四周一圈空白的邊框被畫滿了小小的可達鴨。
思及那個可達鴨排隊上樹的噩夢,池京禧咬牙,將紙給撕了下來,握成了團扔在地上,“以後不準讓我看見你畫的丁老頭和可達……鴨。”
聞砚桐走過去,把紙團撿起來,說道,“小侯爺,你若是不喜歡可達鴨和丁老頭也別拿這紙出氣啊,我裱的多好看吶。”
池京禧哼了一聲道,“我的東西,我想怎麼扔怎麼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