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瘸子又矮又瘦,弱得連弓都拉不開,是那種一拳下去絕對直接倒地上爬不起來的人,還是算了。
他扭個頭揚聲喊道,“楊兒。”
牧楊就在隔壁,聽聞就轉身看來。池京禧衝他招手,“把你的弓拿來。”
他帶著弓走來,“怎麼了禧哥?”
“把你的弓給瘸子用。”他道。
“我就一把弓。”牧楊道。
“你用的我。”他道。
牧楊垂涎池京禧的這把紅木弓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當下樂呵呵的把弓從聞砚桐那接過,撇眼看見落在前面不遠處的箭,笑著拍了拍聞砚桐,“我聽說過,你前兩箭都是不中靶的,高手啊。”
聞砚桐道,“行了別取笑我了。”
話剛說完,就在弓箭入手的一瞬臉色一僵,悄悄看了池京禧一眼,欲言又止。
池京禧察覺了她的小動作,冷著臉道,“說。”
“……這弓也好沉。”她道。
跟那把紅木弓根本沒差好嗎?!
池京禧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對牧楊道,“去給她找一把輕點的弓。”
牧楊也怕懷裡抱著的紅木弓被拿走,便屁顛屁顛的跑回去,把他同伴的弓搶下來,在手裡掂了掂,然後才奔來遞給聞砚桐。
這次的弓很輕,甚至比她武學測驗拿的那把都輕,如此一番折騰之後聞砚桐才滿意的樂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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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楊抱著紅木弓回去練習,他隊友兩手空空,眼巴巴的看著牧楊。
不等池京禧開口催,聞砚桐就自覺的架上箭。跟上一次一樣,箭總是想脫弦,且她以為自己的力道足夠了,但射出去之後就隻飛了一半的距離,然後沒勁了一半斜插入地。
池京禧似乎早就料到,一臉冷漠。
聞砚桐呆呆的站著,吸一吸快要凍住的鼻子。
“拉弓。”池京禧的聲音已經趨於平淡了,聽不出裡面有怒氣。
她聽言便拉弓打箭,正在拉弦的時候,餘光看見池京禧抽了一支羽箭伸來,嚇得她本能的緊閉上眼。
嘴裡的話還沒來得吐出,就覺得下巴一痒,而後一股力道將她的下巴往上抬。
她睜眼一看,就見池京禧正捏著精鐵箭頭那段,箭尾的羽毛從她的下巴伸到背後,在腰上,肘上,腿上落下了力道。
“腰背挺直,左肩對準目標靶,兩腳開立與肩同寬,身體微微向前傾。”池京禧點了點她的肩,“整天跟個王八似的縮著頭。”
聞砚桐聽了他的話,把姿勢調整好。
“三指扣弦。”池京禧又用羽毛戳了一下她的手,“指頭別翹起來。”
聞砚桐忙收回手指。
“舉弓時左臂下沉,肘往內,用左手虎口推弓。”他敲著聞砚桐的右臂,“別抬那麼高。”
說著就看見她扣弦的手指不對,嘖了一聲上前,把她的無名指和食指掰開,不耐煩道,“但凡你腦子裡裝點除漿糊以外的東西,都不至於蠢成這模樣。”
池京禧的手相當暖和,指尖都散發著熱意,與聞砚桐冰涼的手形成強烈對比。他的手指一觸上來,聞砚桐就清晰的感受到柔軟的指腹傳來的熱量。
她溜了個號,“小侯爺,我瞧你穿得挺單薄,為何手那麼暖和?”
池京禧笑道,“冷啊?沒事,若是這箭你再射到半道上,我就把你揍得渾身發熱,到那時就暖和了。”
魔鬼,簡直是魔鬼。聞砚桐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不用了不用了,冷點挺好的,人更精神。”
池京禧沒再搭理她,說道,“開弓。”
她依言左右手同時使力,將弓箭拉開,就聽池京禧道,“眼睛,箭頭,還有你要射中的地方連成一條線,看好了就立即放開。”
聞砚桐沉氣凝神,緊緊盯著草靶,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上面。
她松手之後,弓箭飛速離弦,帶起了一陣微弱的風聲,而後疾速的射向草靶。
池京禧的目光隨著箭,眼看著箭接近草靶,然後擦著草靶的肩往後飛去,直到箭上的力道耗盡,掉落在地上。
他皺著眉轉頭看向聞砚桐。
聞砚桐忙道,“如果我說,我是故意瞄準草靶身後的……你會信嗎?”
現在說啥都沒用了,聞砚桐幹脆丟了弓抱著自己的右腿,哼哼唧唧,“哎喲我的腿啊——一使勁就疼,鑽心的疼,要命的疼!”
“閉嘴!”池京禧用羽箭在聞砚桐胳膊上抽了一下。
聞砚桐忙閉嘴,揉了揉胳膊。穿得厚,打的不疼哈哈哈。
“繼續練。”池京禧道。
她忙架弓繼續練。池京禧走到一邊站著看,生氣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
池京禧十分鬱悶,他的前半生中,從來沒有出現這麼難搞的貨色。
接下來的時間裡,聞砚桐就一直在練射箭。隻有在池京禧跟牧楊他們離開的時候才能休息一小會兒。
許映泉見她這樣刻苦勤奮,還頗是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看來你是真的很仰慕小侯爺。”
聞砚桐:“???”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一下午的時間,聞砚桐都在射箭中度過,跟在池京禧身邊的小廝也遭了罪,來來回回的給聞砚桐撿箭,撿到後來他都累得受不了,悄悄對聞砚桐道,“你是不是傻,速度放慢些,就不會那麼累了。”
聞砚桐一拍大腿:“哇!你他娘的好聰明!”
一直到許映泉揚聲說結束訓練,聞砚桐才解脫。
許映泉命下人將草靶擺好,沒一個草靶上串了六個草球。兩人一組,每人三箭,隻要中了三個草球就算合格。
射箭分兩批,聞砚桐自然是第一批上去的。
她站再位置上之後發現,這個草靶要比練習時候的草靶的距離更遠一些,且那草球也就棗子般大小,風一吹還會微微晃蕩。
這不是為難人嗎!
聞砚桐硬著頭皮彎弓搭箭。
戰績斐然,三箭皆空。
她轉頭,對池京禧揚起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大兄弟,靠你了。
池京禧面無表情。
牧楊下來之後瞪大了眼,對程昕問道,“你當初說他中了靶心這事兒該不是唬我的吧?”
程昕無奈道,“確有此事。不過聞砚桐的射術是真的很差,當是她射箭的時候兩臂都得跟搖大旗似的,我也沒想明白最後一箭怎麼中靶心了。”
池京禧道,“瞎貓碰上死耗子。”
草球一個沒射中的有好些個,但是三箭一箭都沒中靶的,隻有聞砚桐。
她把弓還給了別人,自我安慰道,“我已經努力過了。”
第二批上去後,周圍明顯安靜了許多。不僅僅是因為池京禧和程昕上去了,也是因為傅子獻也在其中。
武學考試兩箭靶心的,子堂中隻有傅子獻一人。
隨著許映泉的一聲令下,第二批人一同發箭。聞砚桐目光緊盯著池京禧,見他動作不徐不緩,三箭接連而發,穩穩的射中了草靶上的草球,不由驚嘆。
牛批!
另一邊,牧楊早就想看傅子獻射箭了,眼睛恨不得黏在傅子獻的箭上。三箭皆中草球之後,他甚至比傅子獻的隊友都高興,要不是程昕給按住,他恐怕要飛上去把傅子獻扛下來,逼問射箭的秘術。
第一批人草球沒射中的不少,也包括了聞砚桐。但是那些人中,測驗合格的卻隻有聞砚桐。
池京禧憑著一己之力,把拖著後腿的聞砚桐拉到了及格線。特別像每個班級裡的尖子生在大考的時候拖著吊車尾的學渣一樣。
聞砚桐本想道謝,但見池京禧不待見的模樣,最終還是算了。
武學課散了之後,聞砚桐兩條胳膊又酸又疼,但是思及她能夠把箭給射出去了,心裡又不免開心。
學會射箭總是好的,累點倒無所謂。
吃完了飯之後,聞砚桐並沒有直接回到寢房,而是奔著書院中的下人區去了。
無惰雞可以白死,但她不能白白被陷害。這次的事明擺著就是衝著她來的,若是她這次輕松揭過,那藏身在幕後的人下一次還是會變著法的陷害她。
必須要找出背後的人。
雖然她隱隱猜到是誰了,但是還需要確鑿的證據才行。
聞砚桐在去的路上,遇見了有一段日子沒見的張介然。
張介然是模範的三好學生,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雞早。聞砚桐跟他住一間寢房的時候,晚上閉眼前看見抄文章,早上睜眼時他在默背。
他如今在甲一堂,跟池京禧他們是一個學堂,不知近日怎麼樣。
聞砚桐主動上前打招呼,“然兒!”
張介然一聽見這聲音立馬就停住了腳步,轉頭看見她,露出一個笑臉,“聞兄,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聞兄什麼的就算了,你直接叫我砚桐就好。”聞砚桐一聽見聞兄倆字,就覺得別扭。
張介然點點頭,說道,“你的腿如何了?”
“這幾天好多了,也不怎麼疼了。”聞砚桐笑道,“你在這幹嘛呢?”
“背書。”張介然揚了揚手上的書本,“這裡清淨。”
聞砚桐再次感嘆,張介然果然是永遠都在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