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說他無意覃氏,她給了他機會,讓臺長允諾了各種好處,可周禮還是想辭職。
覃茳尤看不到實質證據,她隻信周禮失去行為能,或者他遠遠離開,永不出現。
而周卿河的消息,顯然給了她意外之喜,比如周卿河三年前為何去了港城,去年九年,周禮又為什麼將他爺爺‘奶’‘奶’也送了過去,而周禮辭職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周禮原本的計劃擱淺了,覃茳尤有必要幫他推波助瀾。
覃茳尤轉身,背朝布滿雨水的落地窗,對助理:“別再管那個吳永江,周禮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
此刻周禮剛剛撥通林溫的電話。
夜裡十一點半,林溫坐在床頭,手捧手機,看見來電,她立刻接通。
“還沒睡?”周禮問。
臥室開著窗,電扇慢悠悠轉著,林溫九點半就已經上床,十一點又坐了起來,手捧手機,一直坐到現在。
“已經睡了。”林溫這樣答。
“我吵醒你了?”周禮問
“沒有,我還沒睡著。”林溫曲著雙腿,撥了撥腳趾頭,問,“你呢,上床了嗎?”
周禮靠著陽臺欄杆,手上夾著一支煙,煙絲嫋嫋,像各種燈光映照,黑夜裡也依舊清晰可見的雲。
周禮這樣答:“嗯,上床了。”
“困了嗎?”
“不困,你呢,困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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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困。”
“你這幾天忙不忙?”
“還好,不是忙。”林溫簡單跟他說了點公司裡的事,問他,“你呢?”
“也還好。”周禮說。
林溫張了張嘴,一手揪著被子,想問既然還好,那他什麼時候來。
港城天氣佳,月亮金黃,林溫沒說話,聽筒那端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連天氣都截然不同,他離林溫遠了。
兩人都沉默了來,背後客廳傳出動靜,周禮轉頭。
周爺爺睡不著,想出來吹吹風,周禮站在陽臺上,側朝著他,他視模糊,也沒看清周禮在打電話。
周爺爺趁這會兒,把這幾天一直在琢磨的事講了出來:“阿禮,你爸不能再呆在國內了,這樣去,真會要了他的命。你從去年拖到了今年,現在既然已經辦好了辭職,那盡快再把出國手續重新辦起來吧,越快越好,我們一起走,以後再也不來了。”.
第59章 “真”字依舊少了那一橫……
悶雷在天邊炸響, 林溫望向窗外,聽見電話那頭的男人對他爺爺說了句什麼,接著男人叫她名字:“溫溫?”
“我在。”林溫蹭下床, 雙腳套上拖鞋, 說道, “我聽見你爺爺剛說的話了。”
周禮剛讓爺爺先回房, 現在客廳就他一個人。
周禮走到茶幾邊, 拿起煙灰缸想回陽臺,頓了頓, 他又放下煙灰缸, 將沒抽完的半支煙揿下去。
周禮半彎著腰,捏著煙嘴道:“幾年前醫生就建議我爸換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生活, 所以我先讓他來了港城。”
“……現在,港城也不行了嗎?”
周禮捻弄著煙頭說:“港城也是國內,不算陌生。”
響雷連綿, 林溫在床邊坐了一會兒, 然後走到空調底下, 拔掉‘插’頭。
先前她想問周禮為什麼不回來, 一直猶豫著沒問口,此刻她倒變得直白。
林溫問道:“國的話, 你也會跟著去嗎?”
“他們三個老弱病殘,我爺爺‘奶’‘奶’連字都不會寫幾個,我要是不跟著, 他們去不成。”
“那你跟去的話,會在那裡呆多久?”林溫走到客廳,繼續拔電視機‘插’頭。
煙頭早滅了,火星看不到半點, 煙灰缸底部印了一個焦圈,周禮捏著煙嘴。
他似乎想了一會兒,說:“不一定,得看情況。”
模稜兩可的話從他嘴裡來,林溫再一次想起那個拋魚漂的男人。
林溫冷靜地問:“你爸爸的情況,醫生是怎麼說的?”
林溫足夠清醒,她不聽模稜兩可的話。
周禮掀了掀眼皮,松了手。
香煙倒下,一絲殘餘的煙味揚進了空氣中,刺鼻的味道像極了他小時候某段時間每天都能聞到的那一種。
隻是後來,周卿河將被母親帶走的他從覃家接回,他就沒再經常聞到了。
周禮直起腰,給了自三秒沉默的時間,他道:“醫生說他活得勉強。”
醫生是鄭家的世交,談論起周卿河的病情時,他沒任何拐彎抹角,用詞精準且犀利。
林溫一怔:“周禮……”
“嗯,沒事。”周禮說。
林溫和周禮這幾天每天都會聯系,但不是每一次都電話。
林溫會關心周禮父親的情況,但周卿河情況特殊,周禮講時會所保留。
林溫知道周禮的心事,所以她的關心點到即止。
周禮也明白林溫的意,所以他不用她說多。
是林溫輕問道:“那你已經決定好了嗎?”
活得勉強,那意味著周禮如果國,歸期不定。
周禮爺爺是剛剛提起這個話題的,但聽周禮的語氣,不像臨時。
他在此前應該已經獨自考慮過,之所以不提,應該是定不下。
或者定下了,不願意說口。
周禮沒回答,他忽然叫她:“溫溫。”
“嗯?”
周禮問:“你那裡雷了?”
“你那裡”三個字,讓林溫莫名恍了一下神。
這意味著距離,而這如今本來就夠遠的距離,在將來的某一天,或許會拉得更遠。
林溫溫回答:“嗯,得好大。”
周禮也意識到了“你那裡”的含義,他又聽到了幾雷響,那雷穿越了上千公裡,響得振聾發聩。
周禮深呼吸。
他依舊沒回答她之前的問題,林溫隻聽到他最後說:“再給我點時間。”
“好。”林溫近乎迫不及待地回應。
放下手機,林溫把客廳的空調‘插’頭也拔了,轉了一圈,又走進廚房,扇葉吊櫃門。
熱水器安裝在裡面,‘插’座位置高,她墊腳也夠不到,林溫搬了一張凳子,站上去拔掉‘插’頭,搬走凳子的時候,凳腳撞到了她的小腳趾,林溫一陣抽疼。
這一晚林溫失眠,她關了窗,擋住了雷雨,又在手機上搜索國外的各種信息,天氣、風土習俗、語言、工作,她設想種種國的可能以及難度。
混沌的一覺醒來,林溫在看到冰箱裡的狼藉後,理智終回籠。
她完全不記得昨晚她把冰箱‘插’頭也拔了,現在冰箱裡隻剩一絲涼,冷凍室裡的食材全都解凍了,牛排包裝裡淋著血水,肥牛卷從紅‘色’變成了棕‘色’。
林溫呆怔半晌,站在冰箱前不想動,可不動又不現實,她不僅要動起來,要抓緊時間,為她要上班。
林溫將長發盤起,把冰箱裡的東西扔的扔,擦的擦,半小時後她清一個垃圾袋。
原本好好的食材,隻為一個意外,就不能留了。
這是周四,是周禮去港城的第六天,林溫全神貫注投入工作。
周五她差,去了宜清市周邊的城市,周日中午她就回到了小區。
梅雨季已經過去,這兩天沒下雨,陽暴曬。
林溫拉著行李箱,站在奔馳車前,看著一點點髒的車身,非常髒的輪胎。
雨沒把這痕跡衝幹淨。
林溫把行李箱放上樓,又拿著兩塊新拆的‘毛’巾和一隻塑料桶下來,就近去垃圾投放點的水池接了一桶水,往車上一澆。
一桶水遠遠不夠,她來回走了好幾趟,盤好的頭發散了,碎發被汗水沾在了脖子上。
她花費近一個小時將車身衝洗幹淨,掐著腰站在車前看了一會兒,她又拉車門,坐進去,檢查車內衛生。
車內座椅被曬得滾燙,大約是為燙,所以林溫坐不住。
她下了車,鎖上車門,回到樓上簡單衝了把臉,拎上包,她再次離家。
半個多小時後,她站在了肖邦店門口。
門口依舊立著一塊黑板,黑板上寫著店裡最近剛到的劇本殺,林溫發現了一個錯別字,“真”的中間是三橫,寫字的人少寫一橫。
真變成假了。
林溫走近,想找粉筆給字添加一橫,可惜在黑板底下沒找到。
她推門進店。
周日的劇本殺店人滿為患,客廳擠著一堆玩家,肖邦忙著協調人數。
見到林溫,肖邦愣了愣,讓員工小丁處理這邊的事,他走到林溫跟前,問道:“你怎麼來了,約了袁雪?”
林溫搖頭:“不是,我就是過來看看。”
肖邦詫異極了,林溫跟他們這幾個男的嚴格保持了這麼多年的距離,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動上門。
肖邦快回過神,說道:“那給你拿點喝的?你想喝什麼?”
“不用了,我不渴。”林溫說,“你先忙吧。”
肖邦去吧臺拿一瓶蘇水,遞給林溫說:“什麼忙的,我是二老板,可以坐著收錢。”
大老板就是周禮了,林溫笑了笑,接過蘇水。
這水是周禮常喝的牌子,上回逛超市沒買到,現在剩在她家裡的,都是他平常不喝的牌子。
林溫邊擰著瓶蓋,邊問:“周禮在你店裡入股了多嗎?”
“多,他了七成。”肖邦誠實道,“這家店光裝修就花了將近六十萬,跟裝修費相比,房租隻是小頭。”
周禮錢,這錢基本都是他各種投資賺來的,持人那點收入都不夠他買兩雙鞋。
當初肖邦肖想他的錢,找的理由就是他給他尋覓到了一項前景非常可觀的“投資”。
這理由其實是當年周禮用剩的。
肖邦記得初中的時候。
“那個時候班裡個男同學炒股,周禮看到來了興趣,用他爺爺的身份證通了一個股票賬號,本金是他的壓歲錢,我記得他從小學始攢的,二十六萬。”肖邦道,“他這人從小就隨心所欲,二十六萬說投就全投了,一下子就虧了個底朝天,他不信邪,騙我的錢去翻本,當初他找的理由就是讓我‘投資’。我那個時候天真無邪,輕易相信了他,兩萬塊壓歲錢從此去無回。”
林溫把包放到一邊,坐到了吧臺凳子上,聽到這裡,她問:“他真的沒錢?”
肖邦隻是誇張了一下修辭手法,他老實道:“了,第二年上的。”
“那他後來翻本了嗎?”
肖邦隻想翻白眼:“當然翻了,他這人,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做到不可,他初二炒股失敗,初三、高一、高二,他花了三年時間研究股票,高二的時候終翻回本了。可惜他這人永遠隻三分鍾熱度,達到目的了,他就對炒股完全失去了興趣。”
“錢也不想賺?”
“倒也不是,他大學之後不就瘋狂賺錢了嗎?”肖邦看了眼林溫,想了想,林溫既然已經在跟周禮交往了,事也能跟她說了。
肖邦道:“他大學之後跟他媽的關系極度惡化,不再問家裡要一分錢,就拼命想著自掙錢,按他的話說,就是要賺夠‘fuck you money’。”
人錢離婚,人錢入獄,周禮的金錢觀他們而變得極端。
肖邦口中的周禮,極端的金錢觀源自他的父母。
齊舒怡口中的周禮,冷漠的愛情觀也源自他的父母。
其實周禮或多或少也像她一樣。
林溫生長在一個形狀固定的模具中,隻不過她為了父母束縛了自,而周禮為父母,擊碎了模具,始野蠻生長。
周禮的父母對他來說重要,就像她的父母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