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剛才藏完東西沒來得及善後。
又扯過床上的被子指給她看:“別偷懶用這種小玩意兒,還是要用線縫起來最好,被芯不會瞎跑,比這種防滑扣牢多了。而且這種防滑扣帶這麼長的針,萬一哪天掉了,扎到你身上怎麼辦?”
——其實是前幾天剛洗過被套,她腳受傷突然,不想帶傷縫被子,所以臨時啟用了防滑扣。
林母又要拉她去閣樓,林溫深呼吸,頑強地跟了上去,下樓時後背已經滲汗。
林母的最後一站是廚房。
“我看你冰箱裡新鮮菜都沒了呀,怎麼隻剩些水果了?是菜剛好吃完了,還是你這幾天一直吃外面的東西?”
一個謊話得用千萬個謊話來圓。
林溫從收到周禮的短信後就一直在踟蹰,她舍不得父母,又萬分自責讓父母這把年紀了還要趕來趕去。
但總比讓父母心疼她好。
此刻她天靈蓋都在吶喊撐不住了。
“其實我待會兒要出差了,所以就沒買新鮮菜。”林溫撒謊。
林母一愣:“出差?你之前沒說呀,怎麼這麼突然?”
“我有跟你說過啊,我們假期後幾天要做項目,要去外面出趟差。”林溫道。
林母失落:“噢,早知道我就提前跟你說一聲了,那這趟不是白來了。”
林溫忍著不舍,問母親:“是我沒說清楚。那你們是在這裡玩幾天,還是一會兒就回去了?”
林母很快又打起精神:“來都來了,我還要跟你爸在這兒跟幾個老朋友聚聚。你就出你的差吧,不用管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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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辦法,林溫回房收拾“出差”的行李,算著時間給周禮回了一條短信。
沒多久,有人輕叩大門。
“誰呀?”林母離大門近,走過去把門打開,看見門外站著的高個帥小伙,她愣了一下。
“阿姨您好,我是林溫的朋友,過來接她一塊兒去機場。”周禮溫和地說。
“噢噢。”周禮的個子快接近門高了,林母仰著頭,上下打量人。
林溫拎著旅行包一步一步走向大門,周禮不動聲色地瞧著著。
林父林母送她到門口,林溫轉身說:“那我就下去啦,你們快把門關上,現在已經有蚊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路上當心點。”林母又抬頭笑著問周禮,“你叫什麼呀?”
周禮含笑答:“我叫周禮,禮貌的禮。”
“小周啊,今天你們趕時間,下次你過來一定進來坐坐啊。”
“阿姨您客氣了。”
“那你路上開慢點兒啊,要當心。”
周禮隨和道:“好的,您放心。”
林溫父母不會送林溫下樓,因為上下一趟樓對他們來說到底有些吃力。
林溫又催一遍讓母親關門防蚊子,林母這才把門關上。
門一關,林溫立刻垮下臉,緊緊扶住周禮手臂。
周禮又一次皺眉:“很疼?”
林溫直點頭。
周禮也懶得再跟她講什麼紳士距離,彎了下腰,他招呼也不打,一把將人打橫抱起。
林溫驚住,低低地叫了一聲。
雙腳突然騰空嚇到了她,她也不防周禮會來這麼一下。
但即使被嚇到,林溫還是沒忘記一門之隔的父母,她很快把呼喊壓了回去。
“我先帶你去醫院。”周禮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大步下樓。
林溫不敢摟他脖子,隻敢搭著他肩膀。到了底樓,林溫心跳漸漸平復,對周禮說:“你先放我下來,我怕我爸媽在陽臺上看著,我先自己走。”
周禮緊了緊手。
林溫抬眸看向他:“周禮?”
周禮將人放下,說:“你在這兒站著。”
走出兩步,他又回頭警告:“站著別動。”
周禮面色嚴肅冷峻,林溫覺得遠勝過那天度假,他被迫坐上袁雪的車時的表情。
林溫很少看到周禮冷臉,她一時被唬住,等周禮將車開到樓道門口,她才回過神。
副駕正對大門,周禮把車門推開,隻有兩步路,樓上再怎麼探頭探腦也看不到這個位置。林溫看了眼駕駛座上沒正眼看她的周禮,她抿了下唇,自己跳上了車。
林溫家地段好,附近配套設施齊全,最近一家醫院開車過去隻要五六分鍾。
醫院門診大樓附近沒停車位,周禮先把車停在門診大樓門口。
林溫以為周禮會扶她進去,誰知周禮繞到副駕,又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醫院人來人往,林溫又沒真的缺胳膊斷腿,她忍不住紅著臉推他:“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來吧。”
周禮不冷不熱來了句:“你還是少折騰吧,節省點時間。”
周禮抱著人,徑直走到候診椅前面才把人放下,叮囑她:“我先去停車,你手機上先掛個號,別瞎跑。”
林溫張著嘴,愣愣地看著人走出門診大樓,她才掏出手機。
掛號的時候她還在想,周禮冷下臉的樣子確實嚇人,難怪袁雪不敢招惹他。
醫院的大停車場離門診大樓很遠,步行需要十分鍾,周禮停好車匆匆趕回,走進大樓,一眼就看見林溫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握著手機。
周圍人來去匆匆,她一個人安安靜靜。
周禮緩下步,慢慢走過去說:“掛完號了?去幾樓?”
林溫抬頭:“三樓骨科。”
周禮又去抱她,這回提前說:“我先抱你上去,待會兒再給你找張輪椅。”
林溫本來想拒絕了,聽他這麼一說,她就沒把人推開。
周禮將人打橫抱起,跟著一群人在電梯口等。
林溫將臉朝向周禮胸口,既不想貼太近,又不想露出臉。
周禮看向自己懷中,扯了下嘴角道:“怎麼,嫌丟臉?要是落個殘疾你臉上有光?你在你親爹媽面前逞什麼能!”
林溫憋了會兒,實在憋不住。
“你知道什麼!”
“那你說!”
“我媽要是知道我受傷,她能一直胡思亂想,失眠好幾個月,還會在這呆著一直陪著我。”
“就這?”
林溫沒好氣:“以前放學我摔傷膝蓋,我媽帶我去醫院做了全套檢查,之後整夜整夜失眠,生怕我再有什麼意外,每天都接送我上下學。可我的膝蓋隻不過是淤青了!”
這隻是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例子。
再比如,林溫小學時候跟同學一道吃了頓路邊的油炸火腿腸和裡脊肉,回家後她腸胃不適拉了肚子,母親一問,她如實交代,那一晚母親睡不著,守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母親就自己買回了一袋香腸和裡脊肉,親自做給她吃,也勒令她以後不準亂買零食。
林溫母親對她自己的生死不太看重,她知道自己的年齡正走向死亡。
但她格外看重林溫的生死,因為林溫還小,她的年齡才走向光明。
所以她關心林溫的飲食,總是提醒林溫注意人身安全,杜絕掉一切危急林溫健康以及生命的隱患。
林母脆弱敏感,一點小事就能讓她傷懷憂思,更別說這次是林溫傷筋動骨,要是讓林母知道,後果應該天崩地裂。
兩人就這麼爭執了一路,從電梯外到電梯裡,吸引了若幹雙陌生目光。
周禮還不忘避著人,一心二用不讓林溫被其他人撞到。
林溫卻被周禮逼得早忘記了自己身處的場景。
周禮向來都是“和顏悅色”,至少在林溫面前是這樣的形象。這是他第一次在林溫面前撕下了一點完美外衣。
林溫向來也是溫柔軟和,好說話,沒脾氣,這回算是頭一次面紅耳赤跟人“爭吵”。
兩人爭到了三樓骨科,周禮小心將人放到座椅上,往她腦袋揉了一記。
“行了行了,小心你爆血管。”
林溫深呼吸。
周禮忍俊不禁,終於算是哄了她一句:“我去給你找輪椅,要不要吃點什麼,順便給你帶來。”
林溫吃不下,垂著眸說:“不要。”
周禮離開前又叮囑:“別再亂走。”
周禮很快把輪椅找來,沒給林溫買吃的,但給她帶了一瓶水。
她難得“大聲”跟他“吵”了一回,嗓子應該不適應,需要潤一潤。
林溫果然乖乖喝了水,又挪到了輪椅上。
她腳受傷那天原本也考慮過在醫院租一把輪椅,可是輪椅不能上下樓,她家空地小也轉不開,實在沒拐杖方便,所以她就沒去租。
現在坐上輪椅,她舒服不少,在診室外等了幾個號,終於輪到她,周禮推著她進去。
醫生檢查過後直皺眉,再三交代林溫接下來一段時間不能再下地,這種傷可大可小,休養是關鍵。
周禮在旁問了一遍注意事項,記下後他推著林溫出來,又在一樓藥房重新配了些藥。
已經到正午,陽光猛烈起來。
周禮推著輪椅朝停車場走,林溫抬手遮在額頭。
大約上午這批看診結束,這時間路上來往車輛增多,保安努力維持交通,車還是太擠,前進緩慢。
兩人避讓到邊上,路太窄輪椅又過不去。周禮見林溫耳朵已經曬紅,他把輪椅扶手往下壓,輪子翹起。
“坐好。”
“呀……”林溫扶穩。
周禮把輪椅轉向草坪,先打預防針:“別跟我說教。”
翹上臺階後,他推著人往草坪上走,過了擁擠路段他再把輪椅推下去,重回到平整大路。
“……”林溫全程閉嘴。
走了十多分鍾,終於回到車上,林溫坐進副駕,周禮把輪椅收進後備箱。
“先去我家吃午飯。”周禮回車上後直接對林溫道。 . :,.
第19章
“去你家吃?”林溫轉頭看向後座的保溫袋, “那裡面的飯菜呢?”
林溫開始上車的時候已經看到熟悉的保溫袋,知道周禮一早在她家附近不是碰巧,而是又來給她送飯。
平常沒那麼深的感受, 這幾天她卻深深體會到孤立無援時身邊有人陪伴著的幸運。
想到這, 她就覺得之前對周禮“兇巴巴”的實在是不好, 正打算說幾句軟和話,就聽周禮開口:“待會兒你就吃那裡面的飯菜, 我吃新鮮的。”
“……”
雖然知道周禮是逗她, 但小火苗還是在林溫嘴裡轱轆了一圈。
以前不這樣,大約是剛剛共過患難吵過架, 林溫發覺她在周禮跟前滋生出了壞脾氣,隻是不清楚這壞脾氣會維持多久。
這可不太好。
林溫使勁把小火苗捂滅,軟乎乎地回應:“好的。”
周禮開著車,瞥了她一眼, 隨之笑了一聲,被她這副模樣逗樂。
他忍不住想去揉她腦袋, 但又克制住了,雙手緊握方向盤沒松。
車子進入地庫,周禮解開安全帶。
下了車, 他取出輪椅打開,讓林溫坐上去, 然後將旅行袋、保溫袋、新配的藥, 還有林溫的那些“違禁品”,以及一隻他自己的公文包,統統放到林溫腿上。
林溫被塞了一懷的東西, 脖子以下全被遮住, 剩一張小臉露在外面, 微仰頭,睜著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