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車,開離別墅。
一路人煙稀少,周禮車速沒太快,畢竟路不熟,天又黑。
半個多小時後他們來到鎮上,隨便找家食店走了進去。
點了一條烤魚,上菜速度很快,林溫說餓也不餓,但香味太誘人,感覺肚子在叫。
烤魚上桌,林溫夾起一筷子。
第一口沒覺得多辣,第二口辣勁上來,她喉嚨一嗆,臉像被火燒。
周禮給她拿來瓶豆奶,說:“能不能吃?不能就另外再點。”
林溫擺擺手,喝口豆奶說:“沒問題的。”
吃到後來,她鼻頭紅,眼周紅,像哭過似的。
周禮看著好笑,開始吃第二碗飯。
林溫舌頭逐漸適應辣度,但臉上的生理反應沒法抵抗,她嘴唇火辣,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唇,她問:“你很能吃辣?”
周禮說:“還行,我爺爺奶奶是江西的。”
江西人吃辣一絕,林溫懂了。
“那你在江西住過?”她闲聊。
周禮搖頭:“他們兩個二十多歲就離開江西來了這兒,我就去過一次,陪他們走親戚。”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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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去沒去過?”
“沒有。”林溫說,“我很少旅遊,最近一次旅遊還是去雲南。”
“你工作不是到處跑?”
“也就固定跑幾個地方。”林溫道,“我去過的地方很少。”
“唔。”周禮吃完最後一口飯,又給林溫拿來瓶豆奶解辣。
隔壁有賣生煎餛飩,吃完烤魚,林溫抱著沒喝完的豆奶和周禮走到隔壁,又打包了幾份吃的。
回到別墅已經十二點半,車子剛在車位上停好,一陣狂風襲來,細雨變滂潑大雨。
林溫才推開一點車門,失控的風又把門給拍了回去,短短一秒林溫手背就沾湿了。
漂亮的玻璃頂棚完全扛不住這種天氣。
“等等再下去。”周禮看著外頭說。
林溫點頭。豆奶還剩半瓶,她咬住吸管,一邊看雨一邊喝。
車裡放著慢歌,歌聲柔軟溫暖,與氣勢洶洶的車外世界形成強烈對比,流逝的時間有種歲月靜好。
周禮放下些車椅,舒服靠著,頭微向右偏,像在看窗外。
耳邊除了雨聲、歌聲,還有奮力吸啜的聲音。
周禮瞧著視線前方見空的瓶底,嘴角不自覺微揚。
三首歌後雨勢緩和,林溫順利推開車門。
她還拿著空了的豆奶瓶,周禮撐開傘,一手微搭著她後背,和她穿過石板路,走進別墅。
屋裡漆黑一片,周禮打開燈,把雨傘擱在門口地上。
林溫將宵夜擺上茶幾,這樣另外幾人要是下樓能馬上發現。
“那我上去了?”林溫對周禮說。
“去吧。”
“晚安。”林溫順便把空瓶扔進垃圾筐。
周禮隨後上樓。
回房後他重新衝了個澡,衝完他擦著頭發出來,拿起手機想繼續看會兒東西,這時他才想起眼鏡被他擱在了樓下。
周禮快速撸幾下頭發,水珠四散,他撂開毛巾走出臥室,下樓發現客廳射燈開著,光線不夠亮,但也足夠讓人視物,看清坐在沙發上的肖邦。
“你倒醒得及時,怎麼不吃?”周禮問著,走了過去。
茶幾上快餐盒已經打開,幾個盒子裡是滿滿的生煎和蒸餛飩,辣椒包和醋包也都配齊。
肖邦抱著胳膊坐在那,一聲不響,就盯著這些食物看。周禮走近,他又抬眼,盯著周禮看。
周禮拿起茶幾邊上的眼鏡,對上肖邦諱莫如深的目光,他挑了一下眉,沒做聲,靜等對方開口。
肖邦終於張嘴,一字一句地道:
“你什麼時候盯上她的?”
第13章
肖邦白天補覺多,九點回房後一時半會沒有睡意,床上幹躺半天,他打開手機想再玩局遊戲,卻意外發現林溫和周禮的賬號都在遊戲狀態中。
他點擊了“跟房”,房間玩家滿員,但他能在房裡旁觀。
沒待太久,他旁觀一會兒就退了出來。
他回想起昨晚在店內發生的意外。他扔偏了車鑰匙,周禮護人。
周禮護人沒問題,但他後來抬起了林溫的臉。雖然隻有短短一瞬,其他人沒留心,但他捕捉到了。
這舉動不合適,周禮也不會這麼“關心”人。
這會兒肖邦用詞刁鑽,沒用“看上”、“瞧上”、“喜歡上”,他特意用了“盯”這個字眼。
“盯”這字,更突出行為人的目的性,但缺乏真情實意。
這是肖邦對周禮一貫的了解。
肖邦這句話說完,周禮坐到另一邊沙發,把眼鏡重新擱下,隨手拿起一隻生煎。
肖邦見他這番動作,皺起眉:“你別不承認……”
“我有不承認?”周禮截斷他,瞟他一眼,把生煎送進嘴。
這就承認了,肖邦一頓,琢磨片刻,他眉頭慢慢松開,語氣稍緩:“你好像是挺久沒談戀愛了,上一次談還是相親。”
他跟周禮從小一起長大,親眼見證周禮交往第一任女友,學完幾篇課文後又交往第二任,再學完幾套數學公式後交往第三任。
周禮的情史集中在他的中學時期,與其說是談戀愛,不如說是放縱的過家家,沒有情誼綿綿死去活來,隻有荷爾蒙萌動時期的順其自然。
等到進入大學,周禮好像已經過了對女人感興趣的階段,無論誰搭上來他都一概不理,全情投入賺錢事業,瘋勁孤注一擲,四年時間斂財無數,沒分半點心思在女人身上。
直到他工作以後爺爺奶奶著急,他才又接觸了兩任相親對象。
其中一位相親對象氣質優雅,周禮帶她來過聚會,林溫也見過。
這一想,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身邊怎麼樣都不會缺女人,就別把手伸到朋友身上來了。”肖邦說道,“她現在跟我們一起應該還有點尷尬,你要是再做點什麼,朋友都沒得做了。”
“我能做什麼?”周禮又拿起一隻生煎。
肖邦想了想,答非所問:“你還記不記小學時候的那隻狗?”
小學五年級那陣,他和周禮都不再讓家裡接送。
放學路上有隻大狗,被主人拴在修車棚外,每次見人都兇惡無比。
有一回鏈條沒拴牢,他們經過時那條惡狗突然撲上來,幸好主人當時正在旁邊替人修自行車,及時將狗控制住,否則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其他人碰到這事,將來一定繞道走,但周禮卻在第二天帶來一塊豬肉,惡狗依舊兇,但吃東西的時候它就老實了。
之後周禮每天都會給惡狗帶去食物,有時是生肉,有時是熟肉,有時是牛羊肉,有時是禽類,也會帶口味不同的狗糧。
一段時間過去,周禮掌握了惡狗的飲食喜好和各種習性,他開始近身,從小心靠近到和它玩耍,半學期結束,他讓狗坐狗就坐,他讓狗伸爪狗就伸爪,惡狗被他養出感情,終於被他馴服。
“這不就老實了。”周禮那時說。
再那之後,他們每每經過修車棚,惡狗總是精神抖擻相迎,但周禮卻再沒給它帶過吃的。
周禮想馴服一條狗,勞心勞力目的達成,他也就失去了再繼續的興趣。
桌上辣椒包被拆開,周禮將調料倒進快餐盒蓋子上,拿了一隻蒸餛飩蘸了蘸,白色的餛飩漸漸被染紅。
聽肖邦說完,周禮看向他問:“你說我後來沒再喂它,你覺得那狗可憐?”
“是。”肖邦說。
周禮點頭,又問:“那你怎麼也沒再喂?”
肖邦一呆。
周禮咬了一口餛飩,說道:“我們是一起行動的,半數肉還是你提供的。”
“……”
肖邦嘴唇開合兩下,記憶理清,一時找不到撇清的理由,想半天,索性硬繞回之前的話頭。
“反正你想談戀愛找誰都行,但朋友難得,她人很好,我不想少一個朋友。”
周禮淡淡一句:“你做不了主。”
肖邦一噎,回他一句重點:“她界限分得太清,你應該很清楚她這一點,她不可能會接受你。”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周禮道。
肖邦眉頭再次蹙起,嚴肅起來:“你這麼認真?”
周禮又吃一口餛飩,含糊不清地似乎回了一個“唔”,肖邦眉頭能夾死蒼蠅。
肖邦一聲不響地又盯著周禮看。
客廳能聽見來勢洶洶的雨聲,這場雨突如其來,又下個沒完,結局能預見,它遲早會停,隻是不知道它到底什麼時候停,過程中又是否有地方受災。
過了一會兒,肖邦突然站起來。
“昨晚在店裡,你是早想著讓老汪喝酒,你自己不喝吧?”他正色道,“你當年也是這樣,費半天勁進電視臺,現在好好的又想著不幹了。你剛才反問我你能做什麼,我告訴你,你就是做的時候太認真,大結局之後又開始隨心所欲。”
說完,肖邦抄起桌上沒被周禮吃過的一盒生煎,提腳就往樓梯走。
走出幾步,他又折返,搜刮走兩包醋,原地停了一會,他最後扶了扶眼鏡,說道:
“他們才剛分手,我也不管你是什麼時候盯上的她,是早有這心思還是這幾天心血來潮。但玩什麼也別玩弄人的真心,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腳步聲響了幾下,周禮開口:“等會兒。”
肖邦停住,回頭看他準備怎麼說。
“你拿錯一包辣。”周禮道。
“……”
肖邦低頭看手上,一包是醋,另一包確實是辣。
肖邦又一次走回去,將辣包扔桌上,重新翻出一包醋。
腳步聲遠去,最後消失。
周禮把捏在手上的餛飩吃了,手上沾著油。他抽了張紙巾,捻了捻手指頭,然後又抹了一下嘴巴。
紙巾上沾到一抹紅彤彤的辣油,周禮想起那人辣著嘴皺眉喝豆奶的樣子。
他在客廳坐了一會兒,然後伸了個懶腰,頭懶洋洋地靠著沙發枕。
雨一直沒完沒了地在下,不知過去多久,他鼻腔裡輕呵了一聲,又待一會兒,他才起身上樓。
第二天細雨綿綿,林溫自然醒來,在床上舒舒服服賴半天,第二次摸手機時已經八點多。
她洗漱好下樓,客廳一個人都沒,昨晚的夜宵攤在茶幾上,少了一盒,還有兩盒被動過了。
林溫聞了聞,見沒壞,她拿去廚房回熱一遍,出鍋沒多久,袁雪和汪臣瀟下來了。
“我們待會兒先去看酒店,然後再買點菜回來,這天氣也別想出去玩了,沒勁。”袁雪打著哈欠說。
林溫讓他們先吃一點,然後重新規劃:“不如先讓老汪送我們到酒店,老汪自己去買點菜送回來,順便幫周禮他們帶點現成的吃的,然後再去接我們,到時酒店再問老汪意見。”
袁雪直點頭:“好好好。”
按計劃行事,吃完東西三人出門。
小鎮不大,幾家有檔次的酒店都在一個圈內,林溫陪袁雪看完一圈,沒多久汪臣瀟就到了。
問過汪臣瀟意見,袁雪定下其中一家,三人返回別墅,周禮和肖邦二人還沒下樓。
“肖邦還在睡,周禮借了你的平板在工作。”汪臣瀟道。
袁雪嘟囔了一句“大忙人”,陪林溫進廚房準備午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