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溫:“你……”
袁雪也覺得丟臉:“去吧去吧,小命重要。”
“你讓老汪開吧?”
“那不行。”袁雪肅著臉,“我說到做到。”
“……”
林溫其實也有駕照,她是大二那年暑假考出來的,隻是駕本到手後她一直沒實戰過。
車靠邊停,汪臣瀟和肖邦都下了車,周禮坐那不動。
林溫鑽進去坐好,肖邦隨即上車關門。
林溫骨架小,人在對比後更容易滿足,後座空間的改變好似劏房變成豪宅,周禮和肖邦二人總算坐得舒服,身體都放松下來。
肖邦心情愉快,盡量貼門坐,給林溫騰出更多空間。林溫骨架再小也是個成年人,她坐是能坐,但後背沒法往下靠,一靠就要貼住邊上的人了。
她沒吭聲,反正也就湊合兩三個小時。
肖邦昨晚在店裡呆到三點多,睡眠嚴重不足,車上高速沒幾分鍾,他眼皮就耷拉了下來,差點入夢時又被手機鈴聲吵醒。
是周禮的電話。
周禮講完電話,肖邦迷迷糊糊道:“手機靜音。”
周禮順手把手機調靜音,邊上林溫也自覺拿出手機調了一下。
周禮看向她,突然問道:“水果呢?”
Advertisement
“……你現在要吃?”
“嗯。”
林溫小聲跟前面說:“老汪,便當包。”
便當包在副駕地上,汪臣瀟本來就嫌擠腳,正好把包遞出去。
林溫從包裡拿出兩盒水果,分一盒給前面,另一盒她遞給周禮。
周禮吃了一塊,盒子又朝林溫遞了遞。
林溫搖頭:“我不用,你吃吧。”
“你包裡還有什麼?”周禮問。
“香椿。”
“香椿?”
“我做成了天婦羅。”
“……”
“要吃嗎?”
“……晚點再說。”周禮有點好笑。
邊上有人睡覺,林溫說話動作都特別輕,周禮有樣學樣,聲音也降好幾度。
聊了一會,周禮手機又進微信,他把水果盒遞給林溫,低頭回復消息。
林溫替他拿著盒子,看見他前額碎發自然垂落到眉尾。
他今天沒吹發型,自然發柔順,有幾分復古感,側臉線條又冷硬,這角度讓林溫聯想到九十年代電影鏡頭中的港星,硬朗、幹淨、活力、頹廢,各種矛盾詞匯疊加,才能演一出餘味悠遠的故事。
換下西裝,周禮不太像昨晚那個嚴肅的財經節目主持人,林溫倒想起袁雪上回對周禮的形容。
中午陽光暖意融融,車身又像搖籃,周禮一直在回復信息,林溫端著水果盒等半天,想著想著,思緒飄遠,最終沒能撐住,困意一點點將她腦袋摁下去。
等周禮再抬頭,就看到林溫腦袋耷拉,眼睛閉著的模樣。
他去抽林溫手裡的水果盒,林溫動了動,但眼睛還沒睜開。
周禮輕輕捏起林溫的大拇指,把水果盒從她手裡放出來,蓋上蓋子,他彎腰把盒子放回便當包。
周禮後背一離開座椅,邊上林溫就自然而然的靠了下去,等周禮再想靠回,才發現空間布局改變,剩餘椅背長度好像沒他肩膀寬。
周禮一頓,靜靜地看了一會。大約幾十秒後,他收回視線,閉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
最後,他面無表情維持著後背騰空的坐姿。
第11章
林溫並沒睡太死,意識一直浮浮沉沉。她心裡知道這是在車上,可是腦中零碎的夢又讓她遊離現實之外,所以她眼皮怎麼都掀不開。
直到周圍講話聲放大又放大,像夏天的蚊子一樣無法讓人忽視,林溫終於勉力撐開雙眼。
她皺眉揉著眼睛,清醒幾秒後暫時沒聽出所以然,於是問身邊:“怎麼回事?”
周禮見她醒了,先拍了下前面座椅說:“都閉閉嘴,重新導航。”
然後才跟林溫解釋:“下錯了高速路口,這兩個人沒完了。”
袁雪在前面嚷嚷:“我下之前問了,是汪臣瀟點的頭!”
汪臣瀟也嚷嚷:“我在接電話,我那是一個沒留意才點的頭,但你不看看這才開了多久,那麼快就能下高速?”
汪臣瀟因為路熟,所以根本沒用導航,周禮之前一直在忙於回復手機信息,聽前面小聲吵起來才知道怎麼回事。
到底是樁小意外,汪臣瀟還更理虧,最後他先認錯,袁雪大人大量跟他達成和解,這時車子已經開在某處不知名地。
看過時間,幾人打算幹脆先找地方吃飯,沒料想車越開越偏。
“哇哦,”汪臣瀟望向窗外,“這是個毀屍滅跡的好地方啊。”
睡得像植物人似的肖邦終於蘇醒,“你們就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停車,我要上廁所。”肖邦睡眼惺忪說。
“你確定?”汪臣瀟問。
“廢話。”肖邦眼睛半睜不睜。
“老婆停車。”汪臣瀟對袁雪道。
袁雪這次特別聽話,讓她停她馬上靠邊。
肖邦打著哈欠推開車門,跨出一隻腳後他僵在原地。
前面兩人起哄:“去啊,怎麼還不去,速度點,抓緊時間!”
肖邦幽幽地看向他們,然後走下車,把汪臣瀟揪出副駕說:“一塊兒吧。”
林溫忍不住眉眼彎起,跟著他們下了車。
天空白雲浮動,午間清風撩人,眼前是片極為空曠的荒野,地上隻有稀疏草被,兩三棵樹也是寂寂寥寥,視野幾乎望不到盡頭。
陽光刺目,林溫手擋在額前,眯眼望著遠處。周禮走到她邊上,前後左右都瞧了遍,說:“難得。”
“什麼難得?”林溫不解。
“你在南方見過這麼大面積的荒地麼?”周禮說,“這裡的地不是造了房子就是在造房子,不然就全種糧食蔬菜。”
這裡不是西北荒漠或者草原冰川,南方的土地向來物盡其用,荒地也不是沒有,但至少不會有這麼大片面積,可以稱得上壯觀。
“的確。”林溫認同。
另外兩人去找樹“借”廁所了,林溫和周禮隨意走著。
荒野之所以荒,就是什麼都沒,草少樹也少,沒半點風景可賞,腳下石子還多,走路會磕腳底板。
周禮邊走邊評價。
林溫今天穿了一雙手工制造的鞋,款式很好看,鞋面是牛皮的,隻是鞋底特別薄,能輕易感受到腳下路面。
她腳底板已經被石子硌到好幾次。她也覺得這裡空空蕩蕩,但她還是想出一個可取之處:“你不覺得在這裡碰不到人也算個優點?”
周禮挑眉:“這算什麼優點?”
林溫先沒答,反問他:“你覺得人的煩惱歸根結底來源於哪?”
周禮想都沒想就淡淡拋出一個字:“錢。”
林溫玩笑:“明白,你們有錢人也會為錢煩惱。”
周禮扯了下嘴角,淡聲道:“人的本性是永遠不知足,尤其是所謂的有錢人,更是欲壑難平的代表。”
林溫想了想,還是較為認同這一點的。
周禮又看向她:“所以你是覺得,人的煩惱來源於‘人’?”
林溫斟酌道:“可能說‘人際關系’更合適。”
每一段人際關系都會給彼此帶來或多或少的煩惱,父母親朋,同事愛人,小到一頓飯,大到生死。
林溫說:“你甚至舉不出一個例子,哪種關系是沒給你帶來過煩惱的。”
並且越復雜的關系帶來的煩惱還越多。
周禮想了一會兒,還真駁不出話,但他也沒說贊同或不贊同。
這時背後突然有人大聲呼喚:“林溫——”
兩人回頭,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出那麼遠,遠處袁雪縮小到看不清五官,聲音也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你們走這麼遠幹嘛,回來了呀,這荒郊野嶺又沒金子撿,走了走了——”
周禮調侃了句:“煩人的來了。”
林溫一笑。
“走吧。”周禮雙手插兜,抬腳往回走。
走過來的時候不覺得,往回才發現這段路真的長,視野更顯空曠荒涼。
林溫再次踩到一顆小石子,這回疼到了,她皺了皺眉。
周禮腿長步子大,人走在她前面,有時順腳就撇開了一些石子,石子咕嚕咕嚕滾。
林溫再踩到石子的時候也腳底一揿,踢開了它。
快到車邊上時,周禮像是想到什麼,忽然回頭說:“有一句古希臘名言不知道你聽沒聽過。”
“什麼?”林溫停下腳步。
“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就是神明。”頓了頓,周禮語調隨意,“所以你認為的那個煩惱,是跟著人類的社會屬性來的,避是別想避了,幹倒它就得了。”
說完,周禮繼續帶頭往前。
林溫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她才邁步跟上去。
到了車邊,周禮拉開駕駛座門說:“肖邦,讓他倆去後面呆著。”
看在孕婦的份上他們上午才讓著人,現在袁雪也該練夠車了。
剛才肖邦和汪臣瀟從“樹廁”那裡方便回來,立刻扒開了林溫的便當包翻東西吃,袁雪嫌惡心,搶回一盒水果,天婦羅被那兩人瓜分了。
此刻肖邦聽到周禮的話,“嗯”了聲,塞了最後一口天婦羅,一句話沒講,他直接把自己扔進副駕。
袁雪和汪臣瀟愣了愣,汪臣瀟自然沒意見,袁雪裝模作樣指責他們幾句,順坡下驢遛到後面,和林溫貼坐在一起。
總算眾人都坐得舒服了,車再次上路。
天空白雲仍在浮動,午間清風依舊撩人,林溫靠坐窗邊,看了眼跟前的駕駛座。
這角度是看不到人的。
林溫偏過頭,臉頰貼著頭枕,慢慢看那片曠野在她身後遠去,再遠去。
小鎮別墅位處偏僻,車程說是三小時以內,但從鎮上到別墅的時間沒包括進去,加上中途開錯路,吃了一頓飯,以及突然間的傾盆大雨,他們一行人到別墅時已經將近四點。
竟然下雨了,天氣預報也不準。
林溫坐在車裡,看向外面雨幕。
別墅造型漂亮,像座森林小屋,但停車位通向別墅大門的那段路沒有遮擋物,走過去勢必要淋到雨。
周禮沒開到車位,他直接停到了別墅門口。
大家都沒帶傘,林溫包裡有把透明小傘,隻有幾個臺階,也沒必要撐傘了。
雨勢大,幾步路還是淋湿了。
都進了別墅,汪臣瀟翻出幾條新毛巾扔給大家,說道:“衛生我爸媽已經叫人搞好了。”
林溫不用毛巾,她拿紙巾擦了擦手臂。
“晚飯怎麼吃?”肖邦問。
汪臣瀟道:“冰箱裡有菜。”
林溫擦著手臂問:“現在就要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