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的啊?”
“可不是,而且啊……”那婦人忽然將聲音壓得更低,說:“聽說這男方根本不是他爸的親兒子,是他媽跟外頭男人生的。”
“天啊,這話可不好亂說啊,照你這麼說,可不是……可不是個野種麼?”
沈念深正和孫恬恬過來敬酒,這婦人的話正好地傳進他耳朵裡,他身形微微一僵,握住酒杯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骨節泛白,連臉色都白了幾分。
孫恬恬也聽見了,頓時皺緊了眉,她黑了臉,有些想發火,剛要開口,沈念深及時拉住了她。
她抬頭,沈念深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沒關系。
“這種出身也太……”那婦人沒主要到正主來了,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麼,身旁的人突然慌張地搗了她一下。
她一愣,還小聲問了句,“怎麼了?”結果一抬頭,看見就站在桌前的沈念深和孫恬恬,人頓時傻了。
孫恬恬緊咬唇,狠狠瞪了她們一眼。
幾個長舌的婦人頓時尷尬無比,一個個幹幹笑著,埋著頭都不吭聲。
原本是要來敬酒的,孫恬恬被氣到了,拉著沈念深就走。
還剩下幾桌沒有敬完,孫恬恬不想敬了,很生氣地拉著沈念深要去吃飯。
沈念深拉住她,低聲說:“乖,把剩下幾桌敬了。”
孫恬恬不想,莫名很想哭。她緊緊抿著唇,眼睛使勁睜著,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心疼沈念深受這種委屈,她比誰都了解他,這是他心底深處的傷疤,是他年少時的陰影,即便結了疤被他藏了起來,不代表聽見這些話的時候不會痛。
她很想發火,很想把那幾個人趕走,可今天是在宴請客人,她要以大局為重,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
Advertisement
沈念深見孫恬恬一直垂著頭不說話,也不肯動,抬手溫柔地摸摸她頭,低聲說:“恬恬,你是大人了,不要任性。”
孫恬恬眼睛一酸,突然就掉下滴眼淚,她立刻扭過頭,迅速抬手擦掉。
雖然很快轉過身去了,但沈念深還是看見了那滴眼淚,他心頭忽然揪了一下。他看著她,良久,去牽她手,聲音很低,“恬恬,我沒事。”
孫恬恬還是被沈念深帶著去把最後幾桌敬了。
一整個晚上,孫恬恬都緊緊牽著沈念深的手,連吃飯都沒有放開,連沈念深去衛生間她都牽著他,一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到了衛生間門口,沈念深見孫恬恬還舍不得松不開,不由笑了,他忽然低下頭,額頭輕輕抵著孫恬恬的額頭,看著她眼睛,低聲笑,“要跟著我進去嗎?”
孫恬恬愣了愣,不由抿了抿唇。
沈念深笑,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說:“乖,手松一下,我一會兒就出來。”
孫恬恬抿著唇,盯著他猶豫了下,隨後才終於松開了他的手,小聲說:“我在外面等你。”
“好。”沈念深笑著揉揉她腦袋,轉身去衛生間了。
沈念深很快出來,孫恬恬立刻又牽住他,小臉繃得緊緊的,表情格外嚴肅。
沈念深低頭看她,見她繃著小臉,忍不住笑,抬手輕輕戳了下她臉蛋,“笑一個。”
孫恬恬抿抿唇,總算抬起頭來。
沈念深捏她鼻子,笑看著她,“笑笑。”
孫恬恬被捏得鼻子痒,總算笑了出來,她拉下沈念深的手,“不要捏我鼻子,鼻子捏塌了。”說著,還摸了摸鼻子。
沈念深見她終於笑了,牽住她手,一邊往外走一邊低笑說:“哪有那麼容易塌,傻子。”
“……”
按著規矩,婚前頭一晚孫恬恬得回娘家去住。
沈念深把她送到家門口,下車的時候,孫恬恬很舍得地抱住他,“不要太想我哦。”
沈念深嗯了一聲,側頭在她耳側親了一下,低聲說:“我明天早點過來接你。”
“嗯,我等著你。”
這天晚上,孫恬恬怕自己睡不著,明天狀態不好,睡覺前還特意喝了一盒牛奶。然而即便是這樣,也依然到半夜兩點多才終於漸漸有了困意。
沈念深這晚卻是整夜沒睡,坐在床頭,翻著手機相冊。
他的手機相冊裡幾乎全部是孫恬恬的照片,這些年換了好幾個手機,照片從一個手機備份到另外一個手機,一張也舍不得刪。
從他們倆剛在一起,十八歲到二十四歲,六年,上萬張照片,還有很多平時抓拍的視頻。一個手機裝不下,便裝在兩個手機裡。怕弄丟,電腦上,硬盤裡,全部都有備份。
等過些時候,他打算把這些照片全部都洗出來,買個大的相冊收藏起來。
上萬張照片,沈念深一張一張慢慢地翻著,一直到天亮都沒有翻完。
他收起手機,去浴室洗頭洗澡。
沈念深去浴室洗漱的時候,孫恬恬早已經被撈起來化妝打扮了。
出門的吉時是早上十點十八分,和今天的日子一樣。時間還算充足,所以孫恬恬的妝容和頭發都做得格外精致。
剛化好妝,程朵突然跑進來大喊一聲,“快點!他們要到了!”
孫恬恬還沒穿婚紗呢,孫媽媽哎呀一聲,叫道:“婚紗!快穿婚紗!”
幾個人急急忙忙幫孫恬恬把婚紗穿上,到拉拉鏈的時候,居然有點困難。
孫媽媽有點著急,又叫了一聲,“恬恬你是不是長胖了呀?”
孫恬恬趕緊深呼吸憋氣,委屈巴巴地說:“都怪阿念啊,每天都逼著我吃很多很多。”
孫媽媽頓時笑起來,“你以前太瘦了,有阿念這麼照顧你我也放心了,再吸點氣。”
孫恬恬使勁吸氣,婚紗穿不下的感覺……嗚嗚,好想哭啊。
沈念深那邊沒有什麼親戚,就幾個好朋友,梁棋、劉賀、許厲,還有大學時候的幾個室友。
因為出門的吉時是十點十八,婚禮的吉時是十一點三十八,中間時間太短,路上沒有多少富裕的時間,所以也沒有怎麼耽誤,沈念深來了以後,給父母敬了茶,便踩著吉時出了門。
上了車,孫恬恬才來得及跟沈念深說說話。
沈念深是自己開車,車裡就他們兩個人。
孫恬恬坐在副駕駛,一直看著他,越看越覺得,她的老公怎麼這麼帥呢。
看著看著就笑起來,眼睛彎彎的,跟個小花痴似的。
沈念深察覺到她視線,開車的空隙側頭看了她一眼,眼裡含著笑意,“笑什麼?”
孫恬恬笑眯眯的,“阿念,你今天特別地帥。”
沈念深不由笑了,這一笑,就更帥了。
正巧車子在紅燈前停下,孫恬恬忍不住湊過去,摟著沈念深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沈念深低眸看她,她很緊張地問:“我的口紅花掉了嗎?”
沈念深看著孫恬恬睜得溜圓的眼睛,頓時沒忍住笑出一聲,“沒有。”
孫恬恬彎了彎眼,“花了也不怕,我帶了口紅。”
說著,還揚了揚自己手裡的小手包。
沈念深看著她,整個人完全痴了,他目光很深,就那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孫恬恬對上他的眼神,笑嘻嘻說:“我漂亮嗎?”
沈念深點頭,抬手在她唇角輕輕揉了一下,目光格外溫柔,“很漂亮,像個仙女。”
孫恬恬特別開心,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婚禮舉辦的地點就在臨泉山莊,是沈念深當初跟她求婚的地方。
婚禮在花園裡舉辦,整場婚禮從策劃到場地布置,到場地擺放什麼花,到賓客的伴手禮,細致到每一個小細節,所有的一切都是沈念深親自操辦的。
今天是天公作美,天氣格外的好。
清澈湛藍的天空,綠油油的青青草地,和煦的陽光,徐徐清風吹拂而來,夾著一縷陽光和草地的味道。
孫恬恬以為自己不會緊張,可當現場音樂響起,她挽著爸爸走上紅毯,朝著沈念深的方向走過去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快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沈念深就站在她對面,西裝筆挺。
他手裡拿著捧花,就那麼挺拔筆直地站在那裡。
司儀在說著煽淚的話,花園裡安靜得除了音樂和司儀的聲音,聽不見其他任何嘈雜聲。所有人都在認真地觀賞這場婚禮。
可是孫恬恬好像完全聽不見司儀在說些什麼,她很緊張,她的眼睛裡隻有沈念深。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她看著他,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還在大學時期的沈念深。
那個格外堅定,發誓不會讓她一直跟著他吃苦的男生。
那個一年到頭都舍不得給自己買一件新衣服,卻省吃儉用攢下好幾百在她生日的時候給她買項鏈的男生。
那個半夜總是醒來給她蓋被子的男生。
那個沒錢打車,帶她坐地鐵,卻始終將她牢牢護在懷裡,不讓任何人碰到她的男生。
那個愛她勝過愛自己的男生……
過去的點點滴滴早已經牢牢镌刻在心上,成為記憶裡無比重要的回憶。
孫恬恬看著西裝革履站在對面的沈念深,六年來的風風雨雨在腦海裡像慢電影一樣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來。
她眼睛酸酸的,快要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走近了,孫爸爸將女兒的手交給沈念深,格外慎重地叮囑,“恬恬是我們孫家的掌上明珠,從現在起,我把她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沈念深眼神格外堅定,“您放心,我會把恬恬看得比我的命還重要,一生一世好好愛她照顧她。”
這是沈念深對恬恬家人的承諾,孫爸爸十分欣慰,拍拍他肩膀,轉身下了臺。
孫恬恬聽見沈念深那句“比他的命還重要”,原本強忍著的眼淚忽然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婚禮的程序並不復雜,父母致辭,給父母敬酒,再到新人宣誓。
到了宣誓環節,司儀卻沒有像傳統婚禮那樣問新郎是否願意娶新娘為妻,而是按照沈念深的吩咐恭敬地將話筒交給了他。
孫恬恬和沈念深面對面站著,她看著沈念深拿起話筒,忽然又有些緊張,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音樂聲關閉了,在這種重要的時刻,下面坐著的親朋好友們也全都將注意力放在了臺上,所有人都格外專注,沒有任何人發出半點聲音,整個花園安靜極了。
沈念深拿著話筒,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格外專注地看著站他面前,穿著白色婚紗的他的妻子。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終於拿起話筒,嗓音低低的,開了口,“在我二十歲那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除了外婆以外還會有人愛我。的確,我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我好像生來就注定要孤獨一生……”
孫恬恬聽到這裡,眼裡一酸,眼淚就克制不住地湧了出來。
外婆坐在下面,望著自己的外孫,早已經淚流滿面。
旁邊孫媽媽聽著,也心疼地抹了抹眼淚。
沈念深看著孫恬恬,又繼續說:“直到後來,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我灰暗的人生才終於有了一束光。是你給了我很多從未感受過的愛,是你讓我的人生變得多姿多彩充滿意義,是你讓我感受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多美好的事物……”
他頓了頓,眼裡已經克制不住地泛起淚光,“我沒有辦法形容我有多愛你,可如果我的人生裡沒有你,我可能會沒勇氣再繼續活下去……我們倆在一起六年,這六年裡,有五年的時間我幾乎沒有讓你過過一天好日子。其實我們早就該結婚了,讓你等了這麼久才終於讓你穿上婚紗,真的很對不起……”
孫恬恬哭著搖頭,眼睛鼻子都紅了,臉上的妝也花掉了。
沈念深說:“以前沒能好好照顧你,幸好我們未來還有很長的時間在一起,我會好好愛你好好照顧你,這一生都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孫恬恬聽得淚流滿面,她點著頭,不停地擦眼淚,淚眼朦朧地望著沈念深,啞聲說:“我也有話想對你說。”
話音剛落,司儀立刻送上來一隻話筒。
孫恬恬握住話筒,她眼睛裡蓄滿了眼淚,一開口,眼淚便掉了下來,她顧不上擦眼淚,就這樣望著沈念深,哽咽地說:“阿念,我不管你是誰,不管別人怎麼議論你,不管你貧窮還是富有,不管年輕還是老去,我都會永遠永遠地愛你。過去的二十年你活得很孤獨,我沒辦法讓時光倒回,去陪伴那時候的你,但是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還有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我會好好愛著你好好陪伴你守護你,你再也不會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她看著他,淚流滿面,“阿念,我很愛你,比你想象中還要愛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