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恬恬除了學生的身份,還是一個兼職畫手,平時在網上連載點漫畫,雖然目前隻是毫不起眼的十八線水平,但人活著還是要有夢想的,萬一哪天她就火了呢。
上課畫畫已經很忙了,再說她還要追男神呢,哪有時間參加什麼社團。
程朵也不是特別有興趣,見孫恬恬不參加,頓時也不想參加了,“那算了,我們到那邊等妍妍她們吧。”
程朵挽著孫恬恬往邊上走,剛走了幾步,突然聽見有人很大聲喊她,“程朵?!”
程朵一愣,順著那聲音看過去。
輪滑社納新處,許厲一臉激動,“臥槽!居然真的是你,狗妹!”
程朵渾身一個激靈,“狗你大爺!”
拉著孫恬恬氣勢洶洶地朝著輪滑社納新處大步走去,上下打量了許厲一眼,“哼!幾年不見,還是那麼人模狗樣!”
許厲嬉皮笑臉地懟回去,“幾年不見,還是這麼漢子。”
程朵眼睛一瞪,一拳頭揮許厲肩膀,“找死是不是?!”
孫恬恬在旁邊有點懵,盯著許厲看了半天。
這個人,不是上午見過的,沈念深的朋友嗎?
許厲也發現了孫恬恬,頓時笑起來,“緣分啊,美女。”
程朵看向孫恬恬,“你認識這狗?”
孫恬恬點頭,湊到程朵耳邊,“他是沈念深朋友,今天在教室見過。”
程朵一驚,瞪著眼睛看向許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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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厲笑眯眯,抖了抖手裡的報名表,“你們倆,要不要加入我們輪滑社啊?”
許厲是輪滑社社長,正在為招不到妹子發愁呢。
孫恬恬眼睛亮了亮,問他,“沈念深也在嗎?”
許厲嘿笑聲,朝著孫恬恬露出個曖昧的眼神,“雖然不在,但我可以把他弄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近水樓臺先得月,還有一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總之,這天下午,孫恬恬成功打入了沈念深的內部,借著程朵的關系,輕輕松松就把許厲給挖了過來。
周日晚上,八點。
七教樓前的空地上。
孫恬恬、程朵、許厲,三個人坐在老黃桷樹邊上的石磚上。
許厲正在打電話,孫恬恬眼睛亮晶晶盯著他。
電話那頭,沈念深剛剛洗澡從浴室出來,一邊擦頭一邊接電話,“充電寶?現在要嗎?”
許厲:“對對!就是現在,我電話馬上就要沒電了,你幫我拿來一下。”
“哦,在哪兒?”
“七教樓,就我平時玩滑板那片空地上!”
沈念深嗯了一聲,說:“等著,一會兒就來。”
掛了電話,許厲朝著孫恬恬挑了下眉,“搞定。”
孫恬恬笑容燦爛,“謝謝你啊,許厲。”
男生宿舍離七教樓不遠,沈念深沒一會兒就來了。
遠遠的,就看見許厲朝他招手,“阿念,這裡!”
沈念深拿著充電寶,不疾不徐地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許厲旁邊還有兩個女生,其中一個就是上次在教室給他留電話的那個。
他眉心微緊了一下,目光冷淡地掃了孫恬恬一眼,隨後掠過她,看向許厲,將充電寶扔給他,“走了。”
許厲一把接住充電寶,趕緊攔住沈念深,“別別別,別忙走啊。”
沈念深看他一眼,“還有事?”
許厲:“幫我個忙嘛,我那輪滑社新招了個兩個妹子,不太會滑,我一個人教不過來,你幫我教一個?”
沈念深:“沒興趣。”
說著就要走。
許厲一急,趕緊拽住沈念深胳膊,“別啊,我好不容易招到兩個女生,我答應教她們的,要是教不會,人家就走了。”
“那就走啊。”
“哎喲我去,就教一次,就一次行吧?”
說完,生怕沈念深拒絕,急忙朝孫恬恬招手,“恬恬過來!阿念教你!”
孫恬恬忙不迭抱著滑板來了,滿臉笑容,朝著沈念深深深鞠了一躬,“學長!辛苦你了!”
沈念深睨她一眼,掉頭就走。
“诶!”孫恬恬見他竟然要走,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拉住他手,沈念深眉頭一皺,猛地甩開她,“別碰我!”
他反應很大,孫恬恬被他甩得往後踉跄了一步,差點摔倒。她嚇一大跳,震驚地看著他。
沈念深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看了孫恬恬一眼,抿了下唇,低聲道歉,“對不起。”
孫恬恬愣愣的,搖了搖頭,“沒……沒事。”
許厲見狀,急忙說:“那個……阿念他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他。”
孫恬恬被沈念深剛剛那反應弄得有點懵,嗯了一聲,看著沈念深,“對不起,我不知道。”
沈念深雙手插在褲袋裡,目光幽深地看著遠方,沉默了很久,說:“你們玩,我先回去了。”
話落,便往前走了。
程朵很生氣,拉著孫恬恬,“幹什麼呀!不就是拉了他一下嗎,幹嘛那麼兇啊!”
緊張地上下檢查孫恬恬,“沒事吧?”
孫恬恬搖頭,眼睛直直盯著沈念深背影,“沒事。”
程朵一把將孫恬恬手裡的滑板拿過來,扔到許厲身上,“不玩了!煩死了!”
說完,拉著孫恬恬就走。
許厲急忙跟上去,想著幫沈念深解釋,“恬恬,你別誤會,阿念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不喜歡別人碰他,所以反應大了點。”
程朵生氣,“碰一下怎麼了,又不是要吃了他。”
“阿朵,別說了。”孫恬恬心情有點復雜,對許厲說:“我不知道他有潔癖,也不是故意碰他的,你幫我跟他道個歉。”
許厲也有點不知該怎麼辦,隻好點了點頭。
孫恬恬朝他感激地笑了笑,“不過還是謝謝你幫我約他出來,你放心,我們肯定還待在輪滑社,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許厲噗地聲笑了,“那敢情好,你不知道,我那輪滑社之前一個女生都沒有,清一色的大老爺們,底下的兄弟們都怪我沒魅力,招不來女生。”
孫恬恬彎著唇笑。
許厲說:“等下周三開例會,讓他們看看我招的兩個大美女。”
孫恬恬點頭,微笑說:“那星期三見。”
許厲:“行,那我先回去了。”
程朵還在生沈念深氣,以至於看許厲都不順眼了,氣呼呼趕人,“走吧走吧!快走!”
說完,拉著孫恬恬往宿舍的方向走了。
許厲回到宿舍的時候,沒見到沈念深,問室友:“阿念呢?”
“不是給你送充電寶去了嗎?”
“沒回來?”
“沒啊。”
許厲想了下,說:“我知道了。”
男生宿舍的天臺上,沈念深背靠著牆壁,單手插在褲袋,微低著頭,右手夾著一根煙。
天臺沒有燈,黑漆漆的一片,隻有他手指間的火星明明滅滅,煙霧繚繞。
他忽然想起八歲那年,他半夜聽見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以為在外面打工的爸爸回來了,他很久沒見過爸爸了,高興地從床上爬下來,打開房門,從房間裡出來。
可他沒有看見爸爸,他看見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媽媽和他抱在一起。
他悄悄躲在門後面,他看見那個男人去親媽媽,媽媽很小聲地說:“去臥室,別讓我兒子聽見了。”
然後兩個人的就抱著去了臥室。
他站在門後,聽見房間裡傳來很奇怪的聲音。
他那時候年紀尚小,不知道媽媽在做什麼,隻是潛意識裡知道,那是很不好的事情。
沒多久,父親就回來了。有天半夜,他聽見外面傳來很激烈的爭吵聲,他從床上下來,跑出房間,看見父親狠狠扇了母親一巴掌,罵她賤人。
他們吵得很兇,鄰居們都出來看熱鬧。
第二天,兩個人就去民政局離了婚。
他被父親帶去醫院做了親子鑑定,在醫院裡,父親又很生氣地扇了母親一巴掌。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父親。
母親受不了流言蜚語,也扔下他跑了。
沒有人要他,父親不要他,母親也不要他。
外婆從老家趕來將他接回去照顧,以為可以躲開那些戳脊梁骨的汙言穢語。
可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他去學校讀書,同學們罵他媽媽偷人,罵他是野種,欺負他歧視他孤立他,沒有人願意搭理他,沒有人願意和他講話,沒有人願意和他同桌,就連老師都厭惡他,用一種很羞辱的眼神看他。
他坐在最後一排靠垃圾桶的位置,在漫無邊際的孤獨和絕望中度過了他的童年。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晚上,他的母親和陌生的男人苟合。他看見的,聽見的,這麼多年,壓在心底裡揮散不去。
即使已經過去了十幾年,每次噩夢驚醒,童年時候的恐懼和絕望依然像浪濤一樣吞噬他。
那是他藏在心裡的秘密,是他見不得人的傷疤。
因為母親,這些年來,他對女人的觸碰幾乎是生理性抗拒,他想過從年少時的陰影裡走出來,他努力過,可是沒有辦法,沒有用,他做不到。
往事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黑暗裡,沈念深眼睛通紅,喉嚨像被火燒似的,脹痛得厲害,像密密麻麻的沙子堵在心口,讓他無法呼吸。
他閉上眼睛,微仰著頭,身體靠著牆壁,努力地想把那股快要將他吞噬的情緒壓下去。
過了很久,他終於漸漸冷靜下來。
將手裡的煙頭掐滅了,轉身,準備下樓。
剛走到樓梯口,正巧碰到上來找他的許厲。
許厲一見他,頓時激動,“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沈念深嗯了一聲,雙手揣在褲袋,往樓下走。
許厲跟著他,說:“那個……恬恬同學讓我跟你道歉,她不知道你有潔癖,也不是故意要碰你的。”
沈念深抿著唇,沒吭聲。
許厲偏頭看他,面無表情的,也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他頓了頓,忍不住說:“不過你手勁兒也太大了點,差點把人家給推到地上了,人家怎麼說也是個女生啊。”
沈念深嘴唇抿得緊緊,目光不由深了幾分,但依然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