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如水般溫柔,說的是她今日診療時的見聞,隻是末尾總有兩句情意綿綿。
“……福婆身子已略好衣不日便歸鎮中雖小人具善良可親待我極好原盼多留終究念你另尋得幾味新藥當可一試秋來轉涼萬望珍重吾心憂慮思之念之……”
花焰跟著陸承殺看了幾封,看得有些難過。
陸承殺把信放回去,也仿佛若有所感,問花焰道:“她是……?”
花焰道:“不知道是不是你娘,但……總歸應該是念衣的妻子吧。”
陸承殺又道:“……已經死了嗎?”
花焰點頭:“應該是……”
她說完,氣氛莫名有些沉悶,就書信來看,這個叫懷衣的女子應當很喜歡江念,或者說念衣,隻是到底天人永隔了。
她和陸大俠也會分開嗎?
花焰忽然想起了謝應弦和她所說的,既然喜歡,就抓緊點時間。
她深呼吸了一下,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突然察覺到有人正從院外走進來,陸承殺也發現了,問她道:“走麼?”
花焰想了想,道:“不用啦……”
***
念衣甫一走進屋,便看見了自己房裡的兩個人。
花焰雙手合十,不好意思道:“抱歉不請自來了,因為實在好奇一些事情,問完我馬上就走!”
念衣的視線淡淡從兩人身上掃過,他似乎很疲倦,氣息壓得很低,唇瓣沒有血色,人也沒有生氣,長發柔順垂在白衣上,幾乎像一縷孤魂,聽見花焰的話,他才仿佛回到塵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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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焰見他沒有趕人,連忙趁熱打鐵道:“其實我本來有點懷疑你是他爹……”她指了一下陸承殺。
念衣的眸子倏忽抬了一下,原本沒什麼情緒,終於浮出了一點清淺的波動,他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畢竟是陸承殺的私事,花焰不知道能不能說,她看了一眼陸承殺。
不料,陸承殺也有點好奇地看著她。
花焰撓了撓頭,略帶尷尬地硬著頭皮道:“因為年紀合適,他娘也像你說的那樣,是個又美又溫柔又善良的女子,然後……他娘不在了,她爹也……其實是我覺得他爹應該也是個很厲害的人,所以……”
她忽然好尷尬啊!
念衣笑了一下,那笑容很輕很淺,像衰敗的田地裡開出了一朵小白花,他緩緩輕聲道:“我也很希望自己能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可惜……”他笑容淡下去,“可惜我不配。”仿佛是怕花焰誤會,他又搖了搖頭,道,“我妻子與陸家並無任何關系。”
啊……還真的不是。
花焰有點遺憾,又有點不甘心道:“你的兩個妻子都沒關系嗎?”
念衣忽然臉色微變,他道:“誰跟你說的?”他頓了頓,道:“是奚霧麼?”
花焰點了點頭。
念衣閉上雙眼,猛咳了一陣,掏出藥咽下,半晌他才緩過勁來,嘴角猶有一抹血色,花焰總覺得他比之前嗑的還要厲害,他擦幹淨血跡,臉色越發灰敗。
花焰本以為他是肺痨,但此時鼻端飄過一絲奇怪又熟悉味道,她不由道:“你……是中毒了嗎?”
念衣聞言,道:“沒有。”
花焰壓下心頭疑慮,也覺得自己是想多了,慈心谷谷主怎麼可能會中毒不解。
念衣終於又開口道:“關於我妻子的事,你很快會知道的。”
嗯???
這怎麼就很快了!
***
傍晚時,花焰便知道是為什麼了,念衣說明早會親自給大家一個交代。
回去路上,她還有點遺憾:“可惜不是,要是真是你爹就好了。”
陸承殺不太理解她的遺憾,道:“是,又如何?”
花焰道:“這樣就有人對你好了啊!”
陸承殺思考著道:“你對我就很好。”
花焰頓時臉上又有點泛紅:“就我一個嘛,再多一個人對你好,不好嗎?”
陸承殺沉默了一會,小聲道:“其實不用。”
花焰疑問:“嗯?”
陸承殺道:“有你就好。”
花焰:“……”
陸大俠好過分啊!他怎麼又若無其事地說這種話!到底誰教他的!不對……他到底學到哪裡了!
她真的又想去碰他了!
花焰還沒想好怎麼回話,就聽見陸承殺又道:“你不在時,腦海裡總浮現出你的模樣,是思念的意思嗎?”
幹嘛啦!
花焰紅著臉道:“嗯……”
陸承殺道:“原來如此。”
你怎麼還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不許這麼可愛!
我真的碰你了哦!
花焰偷偷瞄了一眼陸承殺垂在身側的手,還沒等她下手,忽然他手臂微抬,幹淨修長的手已經放到了她的面前,陸承殺眨著眼睛,有一點緊張道:“要……握嗎?”
作者有話要說:殺:(緊張)伸爪——
第59章 心有餘悸
他怎麼知道她想握的!他上次不還顯得非常不知所措嗎!他學得這麼快嗎——
——花焰已經握了上去。
在想清楚之前, 手的反應比大腦還要快。
陸承殺的手掌還是微涼,掌心卻有些潮湿,似乎是因為緊張出了汗, 花焰也有點緊張, 可緊張之外更多的是心花怒放。
於是她又扣住了陸承殺的手。
花焰用眼角餘光掃到陸承殺緊抿著的唇和直視前方一動也不敢動的眸子,越發覺得心花怒放。
真切的意識到, 這是她喜歡的人。
走了沒一會,花焰看到了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是她剛入谷詢問的那個師姐。
這位溫柔可親的師姐正蹲著身子和一個女童說話:“別擔心, 你娘親的病一定能好起來的,別總哭喪著臉……笑一個, 好不好?”
女童哭得眼若核桃,紅紅腫腫, 她吸了吸鼻子, 才低聲道:“可是他們說娘親治不好了,都是騙我的……還說谷主是個壞人……”
師姐愣了愣, 才在女童頭上撫了撫, 道:“別聽他們的, 我們會治好你娘親的,相信姐姐。”
她低聲勸哄, 女童看著她的眼睛, 終於破涕為笑, 她擦了擦眼淚, 揮別師姐道:“謝謝姐姐, 我回去陪娘親了。”
師姐目送女童跑遠,才緩緩轉過視線。
花焰頓時心虛,兩人像被抓包了似的, 松開了手。
看見花焰,她顯然還記得,笑了笑道:“你今年要是還想進慈心谷,說不定沒這麼難了。”
花焰倒是看出她難過:“你別擔心!壞人肯定會被抓出來的!還你們谷主一個清白!”
她忽然紅了下眼睛,淚珠滾在眼眶裡,將落不落,花焰不明所以,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道:“謝謝你了……隻是,怕沒有這麼簡單。”不過很快,她重新笑起來,“但是,我會一直留在谷裡的,姑娘日後再有需要,也可以來找我。”
花焰回到其他門派弟子住的院落時,才發現已經謠言四起。
這裡各門派弟子都有,魚龍混雜,消息來源也十分復雜,不止有就早上那兩個農婦身亡高談闊論的,還有翻出殷家案子舊事重提的,最後是關於念衣本人的。
有人鬼鬼祟祟道:“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念衣這麼大年紀還沒有娶妻生子?據說他曾經拋妻棄子,又另娶他人……”
“這話是真是假?他為何要另娶?”
“當然是貪圖人家姑娘年輕貌美家裡有權有勢……不然這偌大的慈心谷光靠他一個人是怎麼建起來的。”
“那他妻子現在人呢?”
“被他害死了呀。”
危言聳聽,傳得煞有介事,眾人圍在一起闲聊,花焰徑直走過去,拎起正在說話那個人的領子,笑眯眯道:“你聽誰說的?”
那弟子被她提著衣領,立時一慌,再一看她身旁跟著的陸承殺,臉色更白,當即嗫嚅道:“我、我這也是聽別人說的啊……”
周圍弟子具知惹不起,頓時四散開去。
花焰依舊笑眯眯道:“誰跟你說的,帶我去找他。”
那弟子隻好領著花焰去找了另一個弟子,對方也白著臉說是聽別人說的,花焰雙手環胸,目光如炬道:“那走吧,我們去找找你又是聽誰說的。”
陸承殺跟在花焰旁邊,看著她張牙舞爪的模樣,雖然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絲毫沒有覺得不妥。
花焰就這麼一層層往上追究,找到第四個人時,他明顯一驚,雖然強自鎮定,但膝蓋下面的腿卻抖得厲害:“我也是午膳時聽了一耳朵,你現在讓我去找是誰說的,我也不知道啊……”
“都不知道是誰說的,你就敢到處傳?”花焰直覺眼前人有問題,翻出自己的絹扇,插在了桌子上,輕輕松松絹扇柄往下沒入了小半截,“要不,你再回憶回憶?”
她現在內力在手,越發肆無忌憚。
原本還擔心過陸承殺發現會如何——結果果然如謝應弦所言,他毫無反應。
對方還是拼命搖頭,再不然就隻能用魅音入耳哄他說實話了。
可陸大俠現在在旁邊,實在不太方便。
花焰沉吟了一下,道:“那個,陸大俠,你能不能稍微出去一下,我單獨問他點問題。”
陸承殺沒有出去,反倒看向了她。
“你想問什麼?”
花焰被他看得忽然莫名心虛了起來:“想問他是誰告訴他的,或者是誰讓他傳的……”
陸承殺走上前一步,就這一步,周圍空氣驟然森冷起來,殺氣四溢彌漫,花焰習慣了沒覺得如何,隻見那個弟子立刻嚇得腿軟倒在地上,兩條腿還不停地往後挪動,陸承殺便又走了一步,手握在自己的劍柄上,那弟子的背脊已經頂上了牆壁,汗如雨下,嘴裡叫著:“別、別……”
無刃劍從陸承殺的劍鞘裡緩緩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