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陸少俠不會也就罷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連點針線活都不會!
她到底長這麼大都學了些什麼!
明齊心累地掏出縫傷口用的羊腸線,頂著陸承殺的視線壓力,一針一針小心翼翼在不觸碰到花焰肌膚的情況下,把花焰的袖子給重新縫了上去。
希望以後不要再遇到了,他心道。
***
眾弟子在營地裡一直等到第二天。
期間花焰再度受到了眾多視線圍觀,她都有點心虛了——她一個魔教魔女這麼高調混進來,豈不是比尤為天還要誇張!
好在,沐雪浪的願望沒有落空。
午後,第一個背著長劍,面帶長須的師叔終於走了進來。
“諸位弟子,你們都還好嗎?抱歉師叔來遲了。”
好幾個已經有些渾渾噩噩的弟子連滾帶爬衝了過去,扒著這位陌生師叔的大腿,涕泗橫流道:“終於!終於有人來救我們了!”
隨後,陸陸續續有十多個各門派的師叔前來,慈心谷也專門帶了一隊白衣醫師為弟子診療。
傷員一個二個都送了出去,死在陷阱和毒蟲中的弟子屍首也被抬了出來,凌天嘯親自帶隊,他面容看起來分外沉痛。
“這件事老夫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弟子們不會白死的。”他的聲音越發狠厲,“老夫一定會讓魔教付出代價。”
“多謝凌掌門,不將這魔教教主千刀萬剐,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魔教犯下這樁樁件件血案,實在罪行罄竹難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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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要將他們教主千刀萬剐,更要徹底鏟除魔教!以慰死去弟子之靈!”
花焰在角落裡張了張嘴,但到底什麼也沒說。
真要是謝應弦做的,那她……唉……
門派戰進來一百多名弟子,最後出去的隻有七八十人,其中還包括中毒昏迷的二十多名弟子。
魔教的毒花焰倒是很清楚,又陰又毒又變化多端,就比如羽曳給她下的毒,她不眠不休也要十來天左右才能解。
門派戰裡這些弟子中的毒隻會更麻煩。
不出意外地,她聽說慈心谷醫師已經連天加夜的趕制解藥,也還是需要時間,更何況還有其他弟子也或多或少都沾了點毒。
花焰有心幫忙,但又實在身份不合適。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她剛出去,就聽到了另一個消息。
之所以救援來得如此之晚,是因為在門派戰期間,魔教弟子趁機肆亂,他們在尋山城和離山城外制造了大量的傷亡,正派人士不得不前去處理,而他們得知門派戰裡發生的事情也是因為,他們在離山城外救下了一個被魔教追殺圍攻的叛徒,這位叛徒自稱因不滿教主謝應弦所為,叛出教中,方才遭遇追殺,但他無論如何良心不安,想把門派戰中的陰謀告知正派,如今自知罪孽深重,隻求一死。
花焰剛聽到還在想他們教裡竟然還有這麼有覺悟的人嗎,就在聽到這人名字時噴了出來。
這位叛徒,名叫羽曳。
作者有話要說:明齊:我壓力真的好大……
第38章 又見羽曳
花焰一開始還疑心是同名同姓, 就聽見又有人說,這位魔教叛徒以往就曾多次救過正派中人,而且從未濫殺無辜。
正義教裡能得到這種評價的隻可能是羽曳。
羽曳是不殺人的。
他在魔教庇護過的弟子數之不盡, 即便外出路遇正派襲擊, 也盡量不傷人性命。
當初,羽曳就曾語氣悲憫又溫文地同她說過:“除非到生死關頭,否則我不願殺人。”
他的手上從未沾過鮮血, 隻救過人,沒殺過人,這也是花焰她爹當初這麼滿意他的原因之一, 他覺得羽曳心慈心善, 雖然生在魔教, 但和自己一樣都是迫不得已。
當然, 花焰現在確定了,並非如此, 至少在叛教時, 羽曳殺人殺得非常幹脆利落——雖然花焰想也知道, 他絕不會親自動手。
“真的假的?魔教竟然還有這種人?”
“好幾個門派弟子出來證實了他的話,確實是落入魔教手裡又被他饒了一命。”
“我不信!魔教都是喪心病狂之徒,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即便有, 也多半是裝出來的。”
“不信你自己去慈心谷的醫館看看,他如今重傷被送到慈心谷醫館派人看守,好些人已經去瞧過了,他看著實在不像個壞人……”
聽到這裡花焰有些微妙的緊張, 雖然這事情過去可能才一個月,可對她來說卻已經恍若隔世。
曾經熟悉的未婚夫變成全然陌生的模樣,她現在聽到他的名字竟然還有些慌。
慈心谷的醫館就開在東風不夜樓客棧不遠處。
謝應弦到底管不管他了啊!
“對了, 聽說這個魔教叛徒還會醫術,說可以設法替門派戰裡那些中毒的弟子解毒……”
“是他魔教下的毒,他自然會解!”
“他到底是好心是壞心?”
“依我看,魔教的人都該殺!”
“萬一他真的從沒害過人,而且棄暗投明了呢?”
一時間東風不夜樓的大堂裡眾說紛紜,花焰聽到最後一句,不由豎起耳朵,她也沒殺過人,沒做過壞事,能不能也棄暗投明啊!
不等她多聽兩句,大堂裡頓時安靜下來。
花焰一轉頭,就看見幾道熟悉的黑色身影,一早她是和陸承殺與停劍山莊另一名師叔一道回來的,陸懷天據說親自去尋陸承昭了,如今總算把人帶回來了。
陸承昭垂頭喪氣地跟在他爹身後,身上仿佛被洗劫過,後面跟著陸承陽和另外一名停劍山莊弟子,模樣都十分狼狽,不過沒人敢笑。
大堂裡一片寂靜,等人走過去才開始有說話聲。
自從早上和陸承殺在東風不夜樓大堂分開,她還沒見到過他,花焰不由悄悄跟了過去,還沒走近,就聽見陸懷天正在罵陸承昭。
***
陸承昭這會都沒有力氣應付他爹的罵,他隻覺得自己能活著回來就不容易了!
他爹知道個屁啊!
有本事他年輕二十歲自己去啊,就知道罵他——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次死了好些弟子,其中不乏有榜上有名武功不錯的,他爹知不知道他有多努力!
真要自己死了,娘大發雷霆揪著他的耳朵才知道後悔嗎!
陸承昭越想越氣,都他媽賴魔教!
想起魔教,陸承昭更覺得蛋疼,因為這次有魔教教主這個噱頭,他爹要他務必拔得頭籌,不能給停劍山莊丟人,甚至特地去交代了陸承殺,畢竟傻子都知道和魔教宿怨最深的莫過於他們停劍山莊,這次再要是拿不到頭籌,實在是丟人至極。
雖然因為魔教這一通亂搞,導致門派戰沒法順利進行,但依然不影響有弟子表現優異——比如青城門那個沐雪浪。
回來路上他就聽說了,沐雪浪指揮動員弟子,頗具領袖風範,他爹現在就指著他的鼻子罵,問他什麼時候能成氣候,說將來等沐雪浪做了青城門的掌門,停劍山莊到時候拿什麼跟人家比……
媽的,這不還有一個嗎?
陸承昭情不自禁看向那個更氣人的,坐在屋頂上目光沉沉,恍若在想心事的黑衣青年——他能有個屁的心事!發呆就發呆,裝什麼深沉!
他知道陸承殺和沐雪浪同樣出風頭,然而這貨自從迷霧陣之後就沒管他們了!
不然他們何至於這麼狼狽!
聽說他還不知道怎麼地把他那個相好的也帶進去了,他是溫香軟玉過得滋潤,指不定孤男寡女三天兩夜還能做出點什麼來,他們呢!
陸承昭終於被他爹罵出點火氣來,忍不住道:“爹,你也別光顧著罵我啊,有的人不顧同門,一有危險跑得飛快,你怎麼不說說他!”
陸懷天視線略看了一眼陸承殺,便道:“光知道指望別人,你自己倒是爭點氣。”
“你兒子這一趟容易嗎!你都不擔心擔心我,就知道罵!我是不是你親兒子了!”
說罷,他幹脆一屁股坐地上去了,語氣又無賴又委屈:“爹,我真的累死了這趟!你都不知道,這一路有多少陷阱危險,我身上有多少傷,你差一點就見不到你兒子了!你心疼心疼我啊!”
陸懷天似乎也被自己這個兒子弄得十分無語。
“罷了。”他揉了揉眉心,“承陽,帶你哥回去歇息吧。”
陸承陽連忙扶起陸承昭,兩個人準備回屋,走到一半,被陸懷天叫住:“等等。”他從懷裡掏出個瓶子,丟給陸承陽,聲音有些冷硬道,“念衣的藥,待會你和你哥都記得用。”
念衣,慈心谷的谷主,他親自做的藥向來千金難求,但效果極好。
羽曳曾經試著復刻過,但最終還是嘆息著放棄,說是制藥過程太過精密復雜,對藥師要求極高,無法量產,自然也就無法拿來賣。
花焰此時遠遠偷聽到,差點忍不住想要出聲。
陸大俠也受傷了啊!
能不能給他也來點!
院落裡喧囂聲過,好像沒人記得陸承殺,更沒人關心他是否受傷,是否辛苦。
花焰偷偷想要接近,然而剛走到院落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姑娘,眼下諸位師兄都休息了,請回吧。”一位黃劍穗的弟子伸手舉起劍鞘,擋在了花焰面前。
花焰看了一眼坐在屋頂上無知無覺的陸承殺,風吹著他的黑發,微微拂動,他的面容平靜而冷寂,她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陸承殺好像也曾經這樣坐在屋頂上,看著芸芸眾生,顯得寂寥又與世隔絕。
仿佛與人間從無羈絆。
花焰不太喜歡看到他這個樣子。
她把雙手攏在頰邊,大聲道:“陸大俠!你在嗎!”
陸承殺乍然回魂似的望了過來,像石子投入湖中掀起陣陣清波漣漪,平波無瀾的黑眸裡有什麼閃了閃,瞬間便生動了,黑衣一晃,陸承殺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朝她走了過來。
明明隻有幾步,花焰覺得他像踩著蓮花,連那一身黑衣都顏色鮮活起來。
她有些沒來由地高興。
陸承殺在距離花焰一步的地方停下,那個黃劍穗弟子還僵硬地握著劍鞘站在中間。
花焰當他不存在,道:“你傷好了嗎,沒好記得還要上藥啊!”
她說到“上藥”兩個字時,陸承殺似乎想起了什麼,往後退了一步。
花焰:“……”
你再退一步,我真的撲上去了哦!
好在陸承殺停了下來,他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