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啦。我也沒什麼胃口。”
這次休息她是沒打算回來的,跟她同一批來航空公司的一個朋友前幾天生了小孩,她是準備去探望的,也跟父母都說了,誰知道朋友這兩天在鬧離婚,家裡都一團糟,語氣疲倦又無奈地跟她說等處理好這爛事後再約。
她隻好改道回家。
二十出頭那會兒,隻想著離家裡遠一點,剛參加工作時,她媽擔心她沒法照顧好身體,還提出要來省城跟她一起住,她被嚇到跟撥浪鼓似的搖頭。
這一轉眼,她都要過三十歲的生日了,卻越來越念家。
隻要有空就想回家。
家裡有什麼呢?
有逐漸老去的父母,有認識近二十年的摯友,還有……他。
“等等,你現在到哪?”江母狐疑著問道。
江雨茉探頭往外看了一眼,“到收費站了。”
江母語氣嚴肅地說,“跟你說過了,開車不要打電話,這樣很危險,你還在高速上。”
“就是堵著了我才接電話的……”江雨茉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平常不接電話的,好啦,媽媽,按駕齡來算,我說不定都夠上老司機的門檻了。”
她是二十歲那一年拿的駕照。
這都快三十歲了。
真正持證上路也有五年多了。
“掛了!”江母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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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茉:“?”
從收費站出來,江雨茉感到莫名的親切,這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是那樣的熟悉。從收費站到她家小區,有一條路會更近,但每次她都會繞過,因為那條路上有他開的店。
開車停好。
小
區正在整修,公告欄還貼著老舊小區改造、安裝電梯的通知書。
這通知已經貼了快一年了,至今還沒一個結果,街坊鄰居們還在無休止的扯皮,住在高樓層的恨不得立馬安上電梯,住一樓的可不樂意了。
江記雨茉走進居民樓回了家,一開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
她一邊換鞋一邊衝裡喊:“媽,我回來了!”
江母圍著圍裙從廚房出來,看到自家姑娘先忍不住笑,後再習慣性地念叨她,“怎麼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跟你講過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減肥那是害自己,這都九點多了,你還沒吃早餐,這怎麼行呢!我說過去跟你一起住照顧你,你又嫌我啰嗦……”
江雨茉趕緊過去抱了抱媽媽的胳膊,“我就是為了吃您做的早餐才空著肚子呢,好餓好餓!”
“等著吧。”江母沒好氣地說,“馬上就好,幸好你劉姨今兒買了黃颡魚,得給你補補,你吃完了就放進水池裡,不要你管,我等下去菜市場給你買點骨頭燉湯補補。”
幾分鍾後,江雨茉坐在飯桌前吃面。
江母走過來走過去,最後還是按捺不住,問道:“你跟那個……加上微信了哦?”
江雨茉垂著眼眸,哦了一聲,“加了。”
“那聊得還可以吧?”江母小心翼翼地說,“我看過照片了,是個蠻周正的孩子,人也老實,我跟你爸還託人打聽過,他父母也很好,沒有不良嗜好,是規規矩矩的家庭。”
江雨茉失笑,笑容卻有些無力,“要不您看看我跟他的聊天記錄?”
“我看這個做什麼。”江母又問,“你們見過面了嗎?”
江雨茉心裡很煩躁,不懂事的時候會對父母發脾氣,可現在她隻會自己消化,雖然沒那麼多耐心,卻也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約了我下午吃飯看電影。”
江母笑逐顏開,“那敢情好。”
人為什麼要結婚呢?
江雨茉想不通這個問題,如果可以,她就希望一直跟爸爸媽媽在一起。
老了以後怎麼辦?涼拌!她有房子有存款。
病了沒孩子那可太慘了?去醫院看看,不都是護工忙前忙後?
死在家裡沒人發現怎麼辦?難道發現了她會復活嗎?
她想,隻要她運氣夠好,幾十年後養老院肯定會更正規更好的。
江雨茉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在“結婚”“相親”這種事上成為了“槓精”。
相親對象目前看起來還不錯。
可她就好像是一個空了幹了的蓄水池,她提不起任何的熱情去跟一個陌生人進入一段感情,她甚至怕看到相親對象發來的消息——
【早上好!起床了嗎?】
【晚安!】
【吃飯了嗎?】
她知道,人家很正常。
不是網絡上吐槽的那種極品相親對象,或者仔細想想,
她應該更像極品。
兩人是第一次見面,相親對象笑容和煦,穿著白襯衫,模樣的確周正,算不上很英俊,但也絕對不難看。他也很細致,知道這家餐廳火爆,早早地就提前拿了票,等他們到餐廳時,正好就叫到他們的號。
“江小姐,你有什麼忌口的嗎?”他問她,“香菜能吃嗎?”
江雨茉笑著點頭,“可以。”
“蒜泥可以接受嗎?”
“行。”
……
“蔥花呢?”
江雨茉一愣,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他,最後輕點了下頭,“可以。我沒忌口。”
一頓飯下來,兩人聊得還算可以。
“我買了電影票。”他又說道,“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類型,正好這是個輕喜劇記,我上網看了評價,都說還可以。”
江雨茉已經很累了。
幹涸的池子就是她這樣吧。
她的同事們,有的雖然還單身,但還期待著能有一場驚奇的、不期而遇的感情,偶爾談起crush更是興致勃勃,眼裡都有著光。
可她好像對相親提不起興致,對什麼火星撞地鐵的愛情也沒什麼興致。
她就像是木偶。
有幾根線牽著她,指揮著她做她應該去做的事。
比如點頭答應。
從餐廳出來,正往扶手電梯那邊走時,竟然碰到了老熟人,趙正提著兩杯奶茶在找垂直電梯。
趙正先看到她,一邊笑一邊就要喊,卻瞥見她身旁的男人,頓時笑容凝滯,抬起手的動作也頓住,顯得很滑稽。
江雨茉抿唇笑了一下。
兩人也認識很多年了,很默契的,趙正沒有喊她,她也沒有喊他跟旁邊的相親對象做介紹,就像是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江雨茉那一瞬間,心抽痛了幾秒。
趙正傻傻地站著。
直到手機響起,看到來電顯示,他沒猶豫接了起來。
那頭傳來怒吼,“趙正請問你是去國外給我買奶茶了嗎??你自己看看你都出去多久了,快一個小時了!早知道我就叫外賣了!!”
趙正喉嚨艱澀,沒有像以往那樣好脾氣的哄著。
電話那頭的人察覺出不對來,問道:“趙正??”
“我問你,茉姐是不是在相親?”趙正壓低了聲音,腮幫子咬得緊緊的,“她是不是在相親,是不是跟別人在一起了?”
那頭沉默。
趙正都快炸了,“顏晴,你告訴我,茉姐究竟在做什麼?她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有個人這麼多年一直在等她。
顏晴也提高了音量,“趙正你不要這樣,雨茉她也沒有辦法,她媽媽去年疑似乳腺癌,穿刺結果出來前,全是雨茉一個人在扛,還好結果是良性,但她也怕了,我從來沒見她哭成那樣。”
趙正攥緊了提
著奶茶的袋子,沉聲道:“這事我得說給段哥聽。”
顏晴也很無奈,卻也知道,趙正跟段野之間的友情,不比她跟雨茉之間的淺。
趙正開車來到段野的店裡。
都這個點了,店還開著,店面今年也擴寬了,分成樓上樓下兩層,段野平常就一個人,都是湊合著住在樓上。
段野正在貨櫃前點貨,見趙正來了,隨口問道:“怎麼過來了?”
趙正想笑,卻提不起力氣來,“正好路過,給你送杯奶茶,對了,都這個點了還沒關門?”
“有個客戶的輪胎氣壓不夠,馬上過來。”
趙正坐在一旁,本來想直接開口說的,可這會兒喉嚨跟灌了半杯藥一樣,很難開口,他欲言又止、如坐針毡。
段野回頭,輕描淡寫的瞥他一眼,“什麼事,說吧。”
再過幾個月,段野就三十一歲了。
他看起來跟學生時代一樣,卻也不一樣。
肩膀還是那樣寬,發型還是萬年不變的寸頭。
剛進伏,天氣悶熱得很,段野隻隨便套了件寬松的休闲短褲。
“段哥,你看老郭都在準備結婚了。”趙正很艱難地說,“要不,我給你介紹一記個女朋友?”
段野頭都沒抬,咬著筆蓋在紙上寫著貨物數量。
他都懶得回應這個話題。
都是這麼多年的朋友,趙正知道,這就是拒絕。
真要有一絲一毫那樣的心思,段野早就有對象了,搞不好孩子都出生了。
趙正知道,這太難了。
讓段哥接受人生中另一種可能,這比他明天買彩票就中一個億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