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真是糊塗了。
阿姐已經死了啊,珍兒親口說的。
因為陳懷昱手段狠,為試她的體質,便嘗百草似的讓她吃那些不能吃的東西。
阿姐吃到第二年,便走了。
兩個月後,三皇子被貶黜邊塞,無詔不得回京。
他的同黨全部被捉拿歸案,等待問斬。
陳懷昱託人給我捎了封信,像是死前的走馬燈一樣,對我絮絮叨叨講了許多。
他說他母親被周太傅強佔害死,但他父親懦弱無能,連個屁都不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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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一直喜歡我,他嫉妒蕭錦鶴可以得到我全心全意的愛護。
他這一生渴望權力,渴望為母報仇,渴望能夠風風光光託人來向我提親。
隻是現在都辦不到了。
他說他對不起我,我受的許多苦,背後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他說我是他的神女,而他卻妄想將我拉下神壇,企圖,能離我近一點。
其實,若他聽了珍兒的話,早早設計除掉我,或許現在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權力 了吧。
我將信燒了。
明明滅滅的火光裏,我隻是感慨,原來安穩一生,真的是奢望。
24.
母親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了。
她見到我就摔打,罵我是喪門星,搞得家中雞犬不寧,要我還她的珍兒。
父親要將她送回蘇州舅舅家,被我攔了下來。
「不如我去吧。」
京城這個地方,於我而言爛透了。
臘月過後,我拜別父母。
坐在馬車上,我看見母親的衣角隱在大門後,她是不是在哭呢,是不是也捨不得。
可是她病了,太醫說,我得離她遠些。
這一走,再回京可不知道是哪一年了。
我的馬車外,傳來嘚嘚的馬蹄聲。
沒一會兒,有人挑開窗簾與我咬牙切齒。
「你就沒想過我會來追你?這一塊破布你捨不得掀開來看看?」
完顏術現在橫眉豎眼的樣子,比以前看著舒服多了。
這一年裏,我看著阿娘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中無法自拔,想通許多。
人啊,終究得看著腳下的路。
刻意忽略心結後,再跟完顏術接觸,發現他也不是那麼讓人害怕。
他看著像頭惡狼,但一旦發誓效忠,便會收起獠牙利爪,偶爾還會表演個就地打
滾逗我玩。
「你怎麼跟過來的,不要鬧,私自離京可是重罪!」
我壓低聲音,完顏術扔給我個白眼,不屑於搭理我。
「陛下準了,你怎麼辦到的?」
我扒著窗框問他。
「這是什麼難事嗎?我想要的東西,總有我的法子得到。」
他有點臭顯擺。
「那你找好落腳的地兒了麼?」
我在心裏盤算,若他提議要借宿我家,我該怎麼跟舅舅編呢?
「我住素樂堂。」
他神態揶揄,似是在笑話我想太多。
「尋常地方我住不慣。」
順帶還嘲諷我一波。
不過也是,他那一窩子狼崽,是得要個豁亮的地方養著。
素樂堂是鼎鼎有名的世外桃源,陛下南巡曾在此處落腳,回宮便照葫蘆畫瓢修了 一個冒牌素樂堂。
我竊喜,「那我得空便去找你玩。」
完顏術精明得很,冷笑道:「直說你是來蹭吃蹭喝蹭景兒的,我還能高看你幾
分。」
「來時別忘了遞拜帖,好好寫,若想著敷衍,我可不開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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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山高水長,突然的,就沒那麼難熬了。
番外:
陳懷昱:
母親吊死的那天,我攥著她的繡鞋到周太傅府上討說法,被人打斷兩根肋骨。
那群惡奴將我當做洩憤的玩意兒,沖我拳打腳踢吐口水。
我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想到半路殺進一個迷路的小Y 頭,她被嚇哭了,也隻是 哭了兩聲,那群人就放過了我。
「羅姑娘莫哭,您要是哭壞了嗓子,小的們要挨罰的。」
從那天起,我知道了權力很重要,還知道了,羅禦史家的二小姐是個愛哭鬼。
羅玉敷愛哭,常常是躲起來偷偷哭。
她阿姐是個精明的姑娘,總是闖禍,又總是把錯都推到她頭上。
我討厭那個姑娘,因為她弄哭了我喜歡的姑娘。
我第一次做壞事,是設計拐走羅玉珍。
羅玉敷為此哭了很久,我很心疼,但我想,哭過這一陣,以後她的日子便能好過
很多。
我喜歡的姑娘,就該父母獨寵,不該沒完沒了地掉眼淚。
所以我不後悔。
我第一次嫉妒,是因為羅玉敷身邊多出個簫錦鶴。
他手段高明,撩撥少女春心,他若即若離忽冷忽熱,我喜歡的姑娘為他哭,又為 他笑。
她身邊的位置本該是我的,我絕不會讓她掉眼淚。
我安排了珍兒進羅府,輕易就探出簫錦鶴喜新厭舊的齷齪本質。
羅玉敷又哭了,我很心疼,但我想,哭過這一陣,她以後便不會輕易將真心交與 旁人。
所以我不後悔。
珍兒與蕭錦鶴進展順利,但皇後不喜她,嫌她性子不好拿捏,一心想要羅玉敷做 太子妃。
我便與她設計,讓蕭錦鶴與羅玉敷生米煮成熟飯,但其實,那天與蕭錦鶴顛鸞倒 鳳的,本該是珍兒。
她違抗了我的命令,這是頭一回。
我喜歡的姑娘又哭了,我很心疼,是我對不住她,我想對她說,不要緊不要緊, 隻要是你就好,其餘的,都不重要。
可我這人確實卑鄙,在陰暗的角落裏,我也有竊喜,她太完美,如今墜落神壇,
我是不是便也配得她三分。
我陷入一種極其矛盾的地步,一邊想著是不是我做錯了,一邊又想著我全是為她 好。
懦弱的我,把錯誤全推到珍兒頭上。
當她說愛慕我、不願委身蕭錦鶴時,我隻覺得這張與羅玉敷相似的臉很讓人厭煩。
我勸自己,先留著她吧,等事成後,我定將她碎屍萬段,為我的阿敷雪恥。
隻是後來,眼看功成時,我遭了報應。
天意弄人,我的阿敷救我一命,又親手將我送進大獄。
是我欠她的,她做得對。
我向她去信一封,冗長又啰嗦地介紹過我這潦草的一生,但其實,我真正想說的 話,隻用了四個字墜在信尾。
我想見你。
我想見你,羅玉敷。
她沒來,如我所料。
但我不後悔。
阿娘,你的仇,懷昱替你報了。
那些欺負過你的,直接的、間接的,該死的全都死了。
阿娘,你且等等,懷昱馬上就去陪你了,懷昱還想聽你唱:小兔兒乖乖,昱哥兒 乖乖...
完顏術:
我到大齊前,老不死的跟我交代,若是拿不到大齊的城防圖,就殺了那個生下我 的娘們兒。
呵,我長在狼窩裏,我的父親是一頭年邁的老狼,我喝著狼奶長大,他的事,她 的事,跟老子有什麼關係。
我到大齊那一天,頭一件事,就是揮刀砍了護送我來的使臣。
我小時候,他踹過我的肚子、踩過我的臉,我得讓他知道,我這人有多記仇。
我在大齊無法無天,老不死的差點氣死。
他再不提城防圖的事,隻說要我別過火,他的兵馬還沒養好。
我管他的呢。
大齊這鬼地方,無聊得要命。
我想念草原,想念狼群,我的牙很癢,就是那種缺食血肉的癢,我需要獵物來安 撫我躁動的血液。
於是,我遇到了羅玉敷。
大齊數百萬人,沒有一個像她這樣,一見我就怕,一見我就抖。
她就像隻受驚的白兔,發抖都抖得特別好看,我覺得有點兒意思。
這種膽小鬼,拿來當獵物耍,正合適。
羅玉敷是我的玩具,我煩了,就伸爪子逗逗她,她越怕,我就越想欺負她。
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直到,我撞見她對著陳懷昱笑。
她笑得花枝亂顫,她看著陳懷昱,眼裏群光閃爍,我盯著她和他,隻覺得心裏頭 悶悶的。
我從沒見過她那樣的表情,有一種情緒淹沒了我的理智。
等我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做了件一輩子都不會去做的事,就是跟別人搶女人。
她站在我身邊,眼神卻牽扯著別的男人,按照我的性子,本該將她扔進湖裏去。
可是我生氣,卻隻敢自己生悶氣。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回府窩了三天,寢食難安。
我一直在想羅玉敷,這回,不是想著怎麼嚇唬她。
她在我的腦子裏笑,一直笑一直笑,可這笑容卻不是給我的。
我又生氣,又難過,心臟像是被她挖走一塊似的疼。
我跟圖騰念叨,我覺得我害病了。
它用尾巴拍拍我,然後跑到它媳婦兒邊上躺倒,給它舔毛、舔毛、舔毛….
…羅玉敷可不是我上趕著當舔狗,就能追到手的。
我也不會當舔狗。
我這人脾氣差,下不了嘴去舔,我唯一能做的,隻有將她肩上的擔子,分來我這裏 一些。
雖然她不喜歡,她不喜歡我的霸道,但她怕我,因為怕我,所以她乖乖聽話。
若是這樣,那就怕著吧。
她一個女人家,鬥皇後、鬥太子、鬥陳懷昱、鬥她的假阿姐……
曾經我也是這樣,單打獨鬥碾死了一批人,才從狼窩裏爬出來。
那時候我覺得這種事,不過動動手指般簡單。
可現在,我卻怕她累死。
她討厭我沒關係,反正這世上本就沒人喜歡我。
我隻要她活得高興些,我想讓她的笑永遠明媚。
然後在那一天,她跑得都快斷氣了,隻為告訴我,夏狩務必小心。
可我板著臉,訓了她兩句。
我真是..有病。
我恨,怎麼我就沒長一張陳懷昱的嘴,幾句話,就哄得她心花怒放。
我這根沒用的舌頭,不如不要。
我追在羅玉敷屁股後面的第四年,成功將她嚇進了素樂堂。
大婚那天,我宴請全城,將她風光迎進門。
洞房花燭夜,她在我的身下發抖,那麼可愛嬌軟,又惹得我想欺負她。
「你輕點,你這個禽獸!現下,你可高興了 .」
她紅著眼罵我。
我與她貼耳,隻道:「我說過,我要的,總有辦法得到。」 我可不會告訴她,為了她,我給菩薩燒了多少支高香。
趕明兒,我還得再去一趟,求一求菩薩,賜我個小狼崽兒鬧鬧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