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喜歡吃慄子了?」戴思途不解地道,「小時候讓你吃你都不吃,嫌麻煩。」
顧延之掃了對方一眼,「人都是會變的。」
戴思途表情古怪地看著他。
吃完飯,顧延之帶著我去買了十包慄子。
這天後,平時很忙的顧延之,也不知為何,突然閑了下來。
隻要戴思途來家裏,他總會回來。
我也沒有心思關注他,一直忙著京城的生意,先前我們在京城沒有開鋪子,現在連開兩間。
一間藥鋪一間茶行。
藥是戴思途找的門路,我手中沒有這樣的關系,至於茶,開門面隻是掛個樣子,我們主要是給世家供應。
忙起來腳不沾地,戴思途能力很好,尤其擅長與人打交道,三寸舌能說八尺事,我也很佩服他。
「單茶葉不行,您的意思,還要再加絲嗎?各個世家的關系,您打通了?」我問道。
「這有何難,」戴思途笑著道,「若二小姐想要做皇商,我也行得。」
「先生大才。」我拱手行禮,盧先生也欽佩不已,「世人都仰慕戴先生,老夫還不以為然,如今看,是老夫有眼無珠了。」
我和戴思途以及盧先生商議,年中去一趟江南,將供應絲的商家談好。
回將軍府後,我將要去江南的事告訴顧延之,他眉頭蹙得緊緊的,
「去江南他和盧先生不能去,為何要你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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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忙著算賬,聞言停下來看著顧延之,「我也正好和戴先生學一學,他做買賣的能力在我之上。」
顧延之坐我對面,拿著一本書繃著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半天都沒出聲。
去江南前,發生了一件大事,莊妃從冷宮裏出來了。
我觀察戴思途的反應,他一切都和往常差不多,但莊妃卻不消停,一出冷宮就開始折騰。
我有時候想想也覺得應該的,當初他們姐弟相依為命,如果莊妃不潑辣一些,他們大約活不下來。
「請我進宮?」我看著劉管事,覺得莫名其妙,「娘娘是有什麼事吩咐嗎?」
劉管事話說一半,「大約是為了將軍婚事。」
顧延之出公差不在京城,我有理由懷疑,莊妃就是趁著這個機會喊我進宮的。
我沒法拒絕,收拾了一番準備進宮。
進宮前,戴思途忽然來找我,吞吞吐吐不說話,最後還是一拂袖走了。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莊妃,第一次是前世溫慶和升任首輔後,我在皇後的宴會上見過她。
那次宴會我印象深刻,因為她潑了良妃一臉酒被聖上訓斥了。
我當時就驚訝,莊妃在後宮起起伏伏十幾年,冷宮都進了兩次了,為什麼還能這麼輕易被人挑起怒火?
那次莊妃給我的印象都來自於她的性格,美貌我倒沒有太大的感觸。
但今天見到,我才驚覺她的美貌,難怪出身微寒字都不識幾個的她,曾寵冠六宮。
這一張臉,便是我看著也出神。
也對,有顧延之那般俊朗的弟弟,姐姐又怎麼會差呢。
莊妃說話非常直接,語速也快,「本宮要給延之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你無名無分住在他家裏,不合適了。」
「這樣,本宮給你三天時間,你從將軍府搬走,在延之成親以前,你不許和他來往走動,以免壞他婚事,你要同意本宮還敬你三分,你要不同意,本宮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她咯噔放下茶盅,目光銳利地看著我。
「如果你喜歡他,放不下,本宮也不是不給你路。你等三五年,他嫡子出生長大了,到時候本宮做主,抬你做他的妾室。」
「如何?你倒說句話啊,悶葫蘆一樣。」莊妃皺眉道。
我能說什麼,隻能應是。
「民女不敢違抗娘娘的旨意,隻是離開將軍府,民女要等將軍回來,回稟他才妥當。」我起身回道。
她擺著手,「你走你的,他不會捨不得你。我弟弟我最清楚了,他從小就冷漠的很,對誰都沒什麼感情。」
「你也不要對他報什麼要不得的心思,你們身份懸殊,他不會喜歡你的。」
我依舊應是。
莊妃說完了這些就讓人送我走了。
回到將軍府,戴思途居然還在,急切地問我和莊妃聊了什麼。
我將莊妃的話都告訴他了,他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一直沒變,還是這麼直來直去。」
我停下來看著他,他撓了撓頭,有些拘謹,「我從小喜歡她,覺得她很漂亮又能幹。後來長大些,就做夢都想娶她。」
戴思途嘆了口氣,「不過,造化弄人,有人為了巴結聖上,給了她五千兩送她入宮,她想都沒想,就將五千兩都給了延之,當天就跟著人走了。」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和她道別,每次在夢裏都追著她喊姐姐,問她走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和我告別,這麼多年,她有沒有一次想起過我。」
少年時的情意成了他的執念,我也輕嘆了一口氣,
「我覺得對於她來說,情愛不如果腹的饅頭。你自小不愁吃穿,她小小年紀卻要顧著兩個人的肚子,根本沒有閑情去體會情感。」
戴思途仰頭望著天,許久之後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悵然道:「你說得對,這些年是我太偏執了,見她一面又如何,不說她還記不記得我,就算是記得又如何?」
「她的人生裏,需要顧忌的人很多,但一定沒有我。」
我遞了個手帕給他,他擺了擺手,「和你說一說我心裏輕快了很多,不過這些是秘密,你不許告訴別人,顧延之也不行。」
我噓了一聲,「放心,我誰也不說。」
戴思途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古靈精怪,延之不喜歡你,是他眼睛有問題。」
「我也覺得,他們姐弟眼神都有問題。」
我們一起笑了起來。
正笑著,顧延之回來了。
立在門口,面色不虞地看著我們。
12.
「你不是要去江南,怎麼還不走?」顧延之將戴思途擠開,站在了我們中間。
「我要等蓉蓉一起走。」戴思途道,「不然我走了,蓉蓉一個人會寂寞,她又沒有親人,冷暖都沒有人問。」
顧延之的臉色更難看了,「她住在我家,我自然會照顧她。」
戴思途反擊,「你照顧了嗎?你還會關心人,你從小就不會。」
顧延之想說什麼,嘴角動了幾次,愣是沒反駁出來,因為戴思途說的是事實。
「你可以走了。」顧延之逐客。
我覺得氣氛不對,決定避一避,「那個,我去做飯。」
「我幫你。」戴思途也溜了。
我做了四個菜,菜上桌顧延之臉色更難看了,「怎麼都放辣椒?」
顧延之受過傷,大夫叮囑他不許吃辣,但戴思途口味卻很重。
「都是我愛吃的。」戴思途埋頭吃得高興,顧延之一口沒動,我小心翼翼道,「我再去給將軍煮碗面?」
他嘴角勾了勾,「可以。」
我隻好去給他煮面,正忙著他出現在廚房門口,「莊妃今日宣你進宮了?」
「對,正好要和您說這件事,」我將莊妃的話復述一遍給他聽,他眉頭蹙得緊緊的,「所以,你準備搬走?」
「嗯。我和將軍約的兩年之期也快到了,正好搬走。」
等忙完這陣子,我準備去一趟西北,找我爹娘。
「我一直沒謝你,」我低聲道,「你照顧我爹娘的事,我都知道。」
他沒說話。
從重生到現在,我沒有問過父母和大哥的情況,因為我知道,他們現在被顧延之照顧著,沒有性命之憂,甚至都沒有吃什麼苦頭。
前世,家裏出事後我心急如焚,急切地找到我爹的幕僚盧先生,想求他救我家人。
盧先生說他也找了人,但能力有限,能幫的很少。
所以,我拼了命的輔佐溫慶和,希望他早日升官,能憑借職務之便救我家人。當第二年我好不容易打聽到我父兄和娘的消息時,才知道,他們不但沒有受苦,還過得很好。
我一直不知道,是誰在暗中幫助他們。ΫƵ
直到顧延之出事,我才從盧先生口中得知,幫我們的人是顧延之。他不但幫了我爹娘,就連去教坊司買我和姐姐,在官場上幫溫慶和,都是他有意為之。
他做這些沒有所圖,直到他死後,我才從我爹口中得知。
也就是說,前世如果不是顧延之,我全家人都活不成,更不可能有相聚的一天。
所以,這一世我要報恩,用同等的善良來回報他。
善良溫暖的人,不該被人世冷漠相待。
現在,改變他命運的兩件事都和前世不一樣了,我也沒有繼續留在他身邊的理由了。
13.
「蓉蓉,」戴思途給我夾菜,還給我倒酒,「等去江南,我帶你去吃美食看美景。」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江南的事。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今晚格外興奮,而且一口一個蓉蓉,喊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聽著聽著,冷不丁看了一眼顧延之,他面色鐵青,忽然敲了敲桌子,
「戴思途,你跟我來一下。」
戴思途的聲音戛然而止,「能不能等一下,我還有話和蓉蓉說呢。」
顧延之站在門口沒動。
戴思途也不敢違逆,垂著頭跟在顧延之身後,過了一會兒顧延之回來了,不見戴思途。
「他人呢?」我問道。
「他有急事,要出遠門幾日。」顧延之面不改色,「你很喜歡他?」
我一愣,搖頭,「沒有啊,就是談得來的朋友。將軍為什麼有這樣的疑問?」
顧延之表情輕快了起來,「沒什麼,隨口問問。」
我低頭吃飯,好一會兒他忽然又道:「我和莊妃說過了,我娶誰不用她管,以後她要傳你,你不用理她。」
「哦。」我一怔,抬頭看他,「將軍要娶誰?」
他看著我,忽然敲了我頭,「吃飯。」
隔了幾日,我和顧延之打了招呼,和盧先生一起去江南。
我剛出京城,就看到蹲在路邊的戴思途,「你不是出門辦事了,為何蹲在這裏?」
戴思途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顧延之吃醋,將我攆走了。」
我愣住,「他吃醋?」
戴思途戳我的額頭,「你和他一個別扭一個笨。」
我心頭跳了跳,顧延之他……喜歡我?
「走走,早去早回,回來就能喝你們的喜酒了。」戴思途嘿嘿笑著。
我回頭望著京城方向,一時亂了情緒。
南下一路很順利,確定了供貨的幾個商家後,我們還遊玩了一番,回來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在江南我給爹娘去了信還捎帶了東西,說我年底去看他們。
戴思途包了一艘船,船走得不快,沿途的風景也不錯,中途我們靠岸下去吃飯時,忽然聽到有人在聊梁王。
「上個月梁王和世子一起死了,他剩下的七個兒子鬧得不可開交,現在豐臨亂的很,千萬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