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東拉西扯和他找話說,顧延之有一句沒一句的接著我的話,氣氛居然不錯。
正月初五那天我從角門離開將軍府時,竟被先前打架的妾室發現了,她告訴了管事,管事訓斥了我一頓,將角門換了把鎖。
那天下午我失約了,沒去盧先生那邊。
晚上我賭著氣,將那個叫綠腰的妾室打了一頓。
但奇怪的是,第二天,角門的鎖又撤掉了,等我高高興興去盧先生那裏時,顧延之已經在了。
「昨天沒來?」他問我。
「是啊,家裏有點事。」我晃著手裏的菜,「買了魚頭,中午吃魚頭豆腐。」
我在廚房正忙著,一抬頭,顧延之正抱臂靠在門口,靜靜打量我。
「將軍餓了?飯菜馬上就好。」我笑著,他忽然道,「鎖是我讓劉禹拿下來的。」
我一愣,看向他,目瞪口呆。
他被我的表情取悅,「貼了鬍子穿著男人的衣服,就以為自己是個男人了?」
我吞咽了口水,嘴角抖了抖,「將軍早看出來我是沈蓉,我偽裝的這麼好。」
他神態戲謔,「你高估自己了,一點不高明。」
我正要說話,手裏的菜刀一滑頓時削掉了手指上一塊肉,血瞬時冒了出來。
他走過來,託住了我的手,皺起了眉頭,「先沖水,我帶了傷藥。」
他抓著我的手,舀了水給我沖洗了傷口,倒了藥粉在傷口上,藥粉收澀我疼得掉眼淚,他掃了我一眼,「很疼?」
Advertisement
我點了點頭,「和被抽鞭子一樣疼。」
我一頓,看著我,「你在埋怨我處事不公?」
我搖頭,「我可不敢埋怨,將軍做什麼都是對的。」
他嘴角抿了抿,「你打架鬥毆,不該罰?」
我撇了撇嘴。
「傷好了嗎?」
我點頭,「好了,但陰天下雨還是疼。」
他皺了皺眉,表情有些動容。
「走吧。」
我小跑著跟著他,「去、去哪裡?」
「今天不做飯了,免得某些人又怨我虐待她。」他負手往前走。
我垂著眉眼跟在他身後,外面開始下雪,他不知從哪裡拿了傘,又停下來等我。
我不敢過去,他眉頭一蹙,兇得很,「過來。」
我乖乖地跟上去,街上沒什麼人,他走得不快不慢,雪落在傘紙上有著細碎的簌簌的聲音,將我們與這人世隔絕了一般。
「我買你回來,並沒有別的想法,你不用煞費心機取悅我。」
隔了很久,他忽然道。
「除了做我的妾室,其他的要求,你可以隨便提。」
我低著頭,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正想著怎麼和他開口說春獵的事,他忽然繃著聲音,有些不悅,「哭什麼?」
我沒哭啊,我正要解釋,眼睛一轉真的憋出一滴淚,看著他。
他眉頭漸蹙,嘆了口氣,「算了,隨便你吧。」
「真隨便我?」我笑了起來,「將軍,我餓了,你請我吃飯吧。」
他一頓側目看了我一眼,無奈道,「得寸進尺。」
我笑瞇瞇跟在他後面,「我想吃魚頭,今兒買的沒吃到。不過,我們走了,先生中午沒飯吃了。」
「你話好多,」他將傘往我這邊傾斜了些,「我讓人去給先生做飯了。」
我豎起個大拇指,「還是將軍考慮的周到。」
我忍著笑,「溜須拍馬的倒是很會。」
5
離春獵越來越近,我不去先生那邊,每天在家等著顧延之。
書房外,我敲了幾次門,裏面才有聲音回應我,推門而入,顧延之看著我,視線又落在我提著的食盒上。
我笑瞇瞇上前,「是將軍最喜歡喝的湯,趁熱喝。」
顧延之撐著面頰看著我,我端碗遞給他,「要我喂你嗎?」
顧延之居然白了我一眼,接過碗自己喝。
我坐在他對面看著他,他喝湯的動作都很好看,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矜貴。
「看夠了嗎?」顧延之問我。
「沒有。」我搖頭,說完又後悔,紅著臉看他,他垂眸喝茶,淡淡道,「我不是良配,你不用在我這裏耗費心思。」
我點著頭,「那這樣,將軍讓我在府中留兩年,兩年後我就走,可行?」
顧延之不解地看著我。
因為兩年後,影響你命運的兩件大事就沒有了,我也能功成身退了。
「我保證,兩年我肯定離開,肯定不會糾纏你。」
他眉頭微蹙,語氣有點沖,「隨你。」
有了他的這個保證,我立刻放心了,在我完成目標前,他不會趕走我。
「多謝將軍,我走了!」
這樣我就不用天天去送湯了,等到了時間我提醒他就行了,但他卻幾次出現在我院前,我迎過去問道,「將軍找我有事?」
他掃了我一眼,負手道:「我自己的家,隨便走走不行?」
「哦哦,當然行,那將軍慢慢走。」
他深看我一眼,拂袖走了。
丫鬟奇怪道:「將軍怎麼有點不高興?」
「大概是一直沒有官復原職,他依舊鬱悶吧。」我嘆了口氣,再等些日子就好了。
第二天散步時,我又遇到了顧延之,迎面碰上,我上前行禮。
顧延之咳嗽了兩聲,特意和我說了一會兒話,中間又咳嗽了好幾次。
「將軍好像生病了。」丫鬟心疼地道。
「那我明天給他送點清火的湯吧。」我嘆了口氣。
第二日中午我又燉湯給顧延之送去,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錯,「這湯不錯,明天繼續。」
我錯愕地看著他,忍不住自己喝了一碗,沒什麼特別的啊。
回去後,我房裏的丫鬟驚奇不已,「將軍可從來沒有喝過別人送的湯。」
「不可能,綠腰她們不是送過?」
丫鬟捂著嘴笑得神秘,拉著我躲在正院外看熱鬧,果然看到綠腰提著食盒去正院,但連院門都沒進就被趕出來了。
「興許將軍今天有事,不想被打擾?」我低聲道。
綠腰被攆走後,憋了一肚子氣,竟又拉幫結派地來找我麻煩,姐姐妹妹一通虛情假意,還在我茶盅裏下了藥,我自是沒喝,將人都攆走了。
但沒想到,還是著了她們的道,第二天我臉上竟起了好多紅疹子,一查才知道,她們在我枕頭上撒了不知什麼粉,想要毀我的容貌。
我氣得拿著枕頭去找她們,將她們的臉摁在我枕頭上摩擦,「記吃不記打,想毀我的臉,那大家一起毀,誰也逃不掉。」
院子裏一片哭爹喊娘聲,和上次一樣,她們披頭散發地哭著,要找將軍做主。
打完我舒坦了,但顧延之也被驚動了。
情景再現,我沒敢過去顧延之身邊,心想抽鞭子就抽鞭子,攆出去我也不怕。
反正,這口惡氣我要出了。
顧延之冷聲道:「按規矩辦,每人六十鞭,逐出府去。」
他拂袖而去,侍衛上前來,將綠腰她們帶走了,獨留下了我。
我錯愕不已,不但是我,綠腰她們也是驚訝的很。
「將軍,將軍為什麼不打沈蓉?」
「將軍偏心!」
「將軍,我們知道錯了。」
顧延之頭也沒回,空留綠腰她們在原地哭。
我的丫鬟興奮地道,「將軍對您就是不一樣。」
下午來了大夫,看了我的臉留下了藥膏叮囑我怎麼用。
綠腰她們真的被逐出去了,她們走後,我的日子舒服起來,沒人吵沒人鬧還有好菜好飯,就連衣服料子都多了起來,丫鬟笑著道:「您不出門不曉得,外面都傳將軍被您迷住了,為了您攆走了一院子的女人,獨寵您一人呢。」
獨寵我?要不是臉皮厚,他前幾天就趕我走了。
晚上顧延之回來,遞了一封請柬給我,「王夫人辦賞花宴,你姐姐也會去。」
「我去,我的身份合適嗎?」
我雖脫了籍可卻還是罪臣之女,上不得臺面的。
6.
萬萬沒想到,顧延之陪我來王夫人的賞花宴。
我們一到,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著我,顧延之低聲問我,「怕嗎?」
參加宴會的夫人小姐我以前跟著我娘出門時,都是見過的,隻不過時移世易,我的身份尷尬了。
「將軍不怕,我有什麼可怕的。」我笑盈盈道。
他冷嗤一聲,悶聲道:「應該是他們怕我。」
我撲哧笑了,想想也對,如今顧延之是惡名在外,人人驚怕的主。
「那我和將軍可真是誰見誰尷尬的人了。」
顧延之忍了笑,轉身走了,我目送他離開,一回頭便看到姐姐陰冷的目光,見我看她,她又換了笑臉上前來,
「真沒想到,顧延之不但為了你遣散了後院,還帶你來賞花宴,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了。」
我笑著道:「姐姐擔心我什麼?」
她臉色冷了冷,又強顏歡笑,「不過,你不要得意忘形了,顧延之喜怒無常,他現在對你好,說不定明天就翻臉打殺你。」
「哦,謝謝姐姐提醒。」我偏著頭看她,「不過,你怎麼知道顧將軍喜怒無常?我記得,你以前和他也不認識。」
姐姐臉色僵住,乾笑著,「外間傳聞,京城誰不知道。」
「那傳聞不實,」我笑著道,「將軍很溫柔。」
姐姐臉上的溫和再撐不住,拂袖道:「再溫柔你也隻是一個妾,有本事你讓他娶你,得意什麼!」
她拂袖而去。Ϋz
看著她氣怒的背影,我心情極好,笑著去和各家的夫人打招呼,大家想避我可又礙於面子,所以態度都是不冷不熱。
我無所謂,隻盯著楊夫人說話。
楊夫人是禁衛軍統領楊大人的夫人,因官職特殊,楊夫人鮮少在夫人圈子裏走動,另外,楊大人夫妻出身都很低,不走動也有被排擠的意思在。
我今天目標明確,因為過些日子的春獵,所有守衛都是楊大人安排的。
前世出事後,當時現場隻有聖上,三皇子以及楊大人,而楊大人一句話都沒有幫襯三皇子。
這才導致,三皇子慌亂之下,口不擇言拉顧延之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