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吧,」我哥捏了捏眉心,似乎後悔自己一時嘴快,「五年前不是陸家需要一大筆錢周轉嗎?當時我看你挺喜歡他的,天天往他那兒沒日沒夜地跑,所以陸欽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小小地暗示了那麼一丟丟……」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哥。
「你……暗示什麼了?」
我哥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
「那個,我和他說,要是咱們能結成親家,那資金肯定我是會幫忙的……」
我呆在原地,隻一剎那,全身的血液都冰冷凝固。
「妹子?」我哥擔憂地看向我。
「還有呢?」我指甲掐進掌心,「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我哥欲言又止。
「哥,我都要離婚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你們結婚那天,陸欽的那個前女友來過……」
我愣愣地看著他。
「她說想見陸欽,但當時我怕節外生枝,就說你們兩個如今很恩愛,陸欽應該不會想見她,把她打發走了……」
他摸摸頭,「因為當時在場也有陸家的人,所以陸欽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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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他之所以會向我求婚,是因為也有一點點喜歡我的。
可原來這場婚姻,是他為了公司,為了陸家,忍辱負重的結果。
五年前雪夜裏的那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蘇冉,你就這麼喜歡我?
喜歡到用這種方式,逼我和你結婚?
所以他娶了我,但卻在我和他之間,生生地劃出了一條鴻溝。
他從不允許我越界。
剛結婚時,我總是喜歡給他發信息,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問他週末要不要出去玩,甚至生活中的一點一滴,都迫不及待要和他分享。
可他很少回復,有事也隻會讓秘書聯系我。
慢慢地,我變得話少了,也不再隨便打擾他,甚至主要的聯系人,都變成了鄭秘書。
我們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他也會在我耳邊溫柔軟語,一遍又一遍叫我「冉冉」。
我一直以為,這是我們恩愛的證明。
可我曾經提過幾次要孩子,他雖沒否定,卻依然每次將措施做得極好。
現在想來,怕是他從來就沒想過和我要孩子吧。
畢竟,我隻是「陸太太」。
僅此而已。
昨晚,他問我,他保證不會和林遇有任何其餘牽扯,我還要怎麼樣。
是啊,他們二人,在我們結婚那一天,本來是有機會重新開始的。
因為我,他們又一次錯過了,甚至可能永遠地錯過了。
我這個「罪人」,還要怎麼樣呢?
可我當初喜歡他,並不是想要這樣的。
他和林遇在一起時,我雖然羨慕她,也從未想過要做第三者,更別提拆散他們。
我喜歡他,是希望他好的。
可他卻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懲罰了整整五年。
9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卻不知不覺,走到了陸欽的公司樓下。
包裏還放著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我想了想,給鄭秘書發了資訊,告訴他我到了公司,來找陸欽。
我想離婚。
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走到一層大廳,我卻見到了林遇。
她正微笑著和前臺說話,聽到腳步聲,回頭也看到了我。
她比視頻中看著要更瘦一些,比學生時代黑了一些,明明穿著普通的外衫和牛仔褲,卻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自信、成熟和穩重。
「好久不見。」她沖我點點頭。
我和她一起去了一層的咖啡廳。
「沒想到在這裏還可以吃到和以前學校咖啡廳味道一樣的可頌和黑咖,真是懷念。」她眉眼彎彎,「學生時代,真好啊。」
她主動和我聊了這幾年所經歷的事。
她確實很優秀,當年回鄉做了鄉村教師後,幫助了當地的很多失學兒童,如今學校已經走上正軌,她也成了名人。
「你真的很了不起。」我由衷稱贊。
她笑笑,「這種事情,人們都隻看到光鮮的一面,其實當年,我也曾堅持不下去過。」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其實,你們結婚那天,我曾經來找過陸欽。」
我端杯子的手瞬間變得冰涼。
「我那時仗著被愛,肆無忌憚,任性地做出了分手的決定,傷害了他……但回去真正做了鄉村老師,才發現理想和現實的差距真的很大。
「很多事情,都比我想像的難得多。
「我曾經很多次都堅持不下去,在我最崩潰的時候,曾想放棄一切回來找他,卻聽到了你們要結婚的消息。」
「我很抱歉。」我說。
她怔了下。
「我並不知道你那天來過。」
她低下頭,沒說話。
「我準備和陸欽離婚了。」我看向她。
林遇募地瞪大了眼睛。
「別開玩笑了,」她突然笑了,「這些年,我常能在媒體上看到你,人們都稱贊你是完美陸太太。」
「是真的。」
「我能問一句嗎?」半晌,她輕聲道,「你……為什麼要離婚?」
我搖搖頭。
還能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累了。
我也多想能有個人,能讓我仗著被愛,肆無忌憚地任性一次啊。
10
正在此時,咖啡廳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冉冉!」
我和林遇同時回頭。
是陸欽。
他快步走過來,走近看到林遇時似乎微怔了一瞬,又皺眉看向我。
「怎麼突然來公司了?」
看著他的模樣,我一下就明白了。
他大抵以為,我今天是專程來找林遇麻煩的。
「阿欽。」林遇也站了起來,「是我又冒昧打擾了,我這邊有幾個教育公益項目,就上次和你說的那個,今天剛好我有些時間,所以想和你聊一下。」
「好,我讓秘書帶你上去。」說罷,陸欽便叫來了站在門口的鄭秘書,帶著林遇離開了。
我本以為他會跟著一起上去,誰知他卻依然站在原地看著我。
我有些不解,難道他是要支走林遇,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我秋後算賬?
這偏愛得……也太過明顯,太不分場合了吧?
沒辦法,我隻好先做解釋:「陸欽,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我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他已走近一步握住我的手。
「臉色這麼白,手也冰涼。」
11
四周陸續有路過的員工看過來,還不時伴有竊竊私語。
我突然,就反應過來他如此反常的行為是為何了。
我和陸欽很少在這種私下場合共同露面,他大概是怕我不分場合對林遇發難,所以先支走了她,再在員工面前和我秀個恩愛,以免傳出什麼對林遇不利的謠言。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也要離婚了,幫他和林遇演一演,也沒什麼不可以。
再者,他心情好,離婚也能談得順暢些。
想到此,我便抬起頭,露出了標準得體的微笑。
「我沒事的,你放心好了,你和林校長還有事情要談吧,你快忙吧,我先走了。」
說罷,我抽出手,拿起包就要走。
結果他卻攔住了我,皺眉問:「你去哪兒?」
我:「……」
他將我拉近,突然伸手覆了上我的額頭。
「有些低燒,我送你去醫院。」
12
被陸欽不由分說拉上車,我其實覺得很無語。
本來以為他隻是找了個讓我離開公司的藉口,誰料他卻真的開車帶我去了醫院。
「沒什麼事,體溫正常,就是她這低血糖,多長時間了?」醫生問陸欽。
陸欽怔了下。
「有幾年了。」我自己回答。
「家屬還是要多關注一下哦,要常給她備著點糖,」醫生邊寫病例邊道,「這可大可小,除了心悸乏力,嚴重時也會導致昏迷的。」
陸欽點點頭,「好。」
「沒事的醫生,」我其實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我自己常年都隨身都帶著糖和餅幹。」
看過醫生,我本想早點走,結果陸欽卻纏著醫生,問了好多注意事項。
好像突然對低血糖這件事很感興趣似的。
出了醫院大門,去停車場的路上,陸欽一直緊緊攥著我的手。
去醫院折騰一圈,我倒是頭真的有些暈,坐上車後,便從包裏翻出一顆柚子糖,拆了糖紙,放進了嘴裏。
車裏空氣很是沉悶。
我乾脆閉上了眼。
不知開了多久,車終於停下了。
「到了?」我迷迷糊糊問。
「紅燈。」
「哦。」
空氣安靜了半晌,他突然輕聲問:「怎麼從來都沒和我說過?」
我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在問什麼。
「身體不舒服,應該不止這一次吧,」他將車停在了路邊,「以前為什麼不和我說?」
「說了呀。」我輕聲。
「什麼?」他怔了下。
「剛結婚的時候,有一周你每天都回來很晚,週五那天我低血糖,躺在床上給你發信息,問你能不能早點回來,幫我買些糖。」我笑笑,「你沒有回我,估計現在也忘了吧,畢竟那時候我給你發的資訊太多,忘了也很正常。
「還有一次,這個你應該記得吧,我們一起接受雜志採訪,記者不小心碰落了我放在沙發上的包,結果包裏各種糖和零食掉了滿地。
「你那次挺不高興的,採訪完後專門和我說,以後不要在包裏放那麼多沒用的東西。」
為什麼沒有說呢?
因為你從沒給過我在你面前撒嬌的機會啊。
而我,又生怕自己的任何小缺點,都成為讓你厭惡的藉口。
你不喜歡糖和零食,我就放在包的夾層中,不再讓你看到。
你不喜歡嬌弱,我就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成熟又自立。
「冉冉……」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其實找了一家川菜館,本想今晚想帶你去吃的,」
他手似乎有些微微顫抖,「可你身體不舒服,今晚我們去吃點清淡的吧,好不好?」
我搖搖頭。
「我想回家吃點粥,你不用陪我,趕緊回公司吧。」
「冉冉,我今晚有時間。」他堅持。
我免不了好心提醒:「可林遇還在公司等你。」
「那種事副總談就行。」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所以……你今晚真的有空?」
他點點頭,「嗯,有空。」
「那……」我想了想,「你既然有空,那我們直接回家吧,好不好?」
他點點頭,眸中閃過一絲喜悅,「好,回家。」
我的心情也一下子愉悅起來。
「那等回家後,我們就好好談談離婚的事。」
13
後面半程,陸欽都沒有說話。
他其實是個挺敏銳的人,從昨晚到今天,我想,他應該已經明白,我說的離婚,是認真的。
到家後,我平靜地把離婚協議書拿了出來。
他看著這份協議書,眸中神色越來越冷。
「誰給你做的這份協議書?蘇祁?」
我愣了下。
「沒有誰,是我自己。」我頓了頓,「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應該把每一個點都想到了,離婚對你和陸家都沒有什麼影響,我隻帶走自己結婚時帶來的嫁妝。」
「如果你還有想加的部分,你可以加,我們可以商量。」
他突然苦笑了下,「一個月?離婚這件事,你已經自己想了一個月?」
「我知道你忙,所以想盡量準備周全,再和你說。」
我頓了頓,又道:「這樣,我們可以快一點,也不耽誤你時間……」
「我不同意。」他將協議書推了過來。
我愣了下。
「你是對哪條不同意?」我翻開協議書,糾結道,「是股權這條?這個我已經做了最大讓步,再少我怕我哥那邊……」
他突然伸手,將協議書按住。
「我不同意離婚。」他看著我,一字一句。
四目相對,他的表情似乎很認真。
「為什麼?」問完後,我卻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五年做得還行,所以怕你下一任妻子做不好被人非議,其實你不用擔心,這種事,雖然挺費心神的,但隻要她願意上心,就能做好。」
想了想,我又去書櫃裏拿出五個本子,「這些本子裏,記錄了社交和應對媒體的很多注意事項,還有不同場合能說和不能說的話,該穿什麼衣服。你放心,這些我可以都交接給你未來的新太太,日後如果她需要幫助,也可以隨時來問我。」
「冉冉!」他突然提高了聲音,似乎還帶著隱忍的怒氣。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把我們的婚姻當成什麼?又把我當作什麼?你的一項工作嗎?」
我沒說話,隻是轉頭看向了窗外。
怎麼可能隻是一項工作呢?
正是因為太珍視這段婚姻,為了給他做好「賢內助」,所以才會這樣努力啊。
可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冉冉,」他嘆了口氣,拉過我放在桌上的手,「你要知道,我們不是工作關系,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可我們除了同床共枕,沒有一點像真正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