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皇子就多了一層想法,太子一位遲遲未定,孫貴嬪怎麼可能不眼紅心熱呢?
所以六皇兄看我的眼神也就不那麼友好。
這三個人,來者不善。
我暗暗地給自己提醒。
六皇兄桀桀一笑,仿佛話本子裏的黑心老巫婆。
「三十妹,這大晚上的,也沒個人伺候?自己一個人怕不怕啊?」
他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跟個關愛妹妹的好兄長一樣,其實在我看來,更像個人販子。
喝了點兒酒,我頭暈不樂意說話,但我是個懂禮貌的好少女,所以我忍著不適回道:「謝六皇兄關心,我身邊的宮女回去拿我的外衣了,想來不一會兒就會趕來,就不勞你掛心了。」
「哎呀,別這麼說嘛,這麼多年,為兄也不曾好好跟你說說話,真是心有愧疚,正巧跟兩位皇妹走到這裏,又正巧遇見你,為兄的一片關愛之情,如雨可不要拒絕為兄才好。」
我:?
你說了一堆屁話,沒看我冷得都流鼻涕了嗎?你倒是脫件袍子給我讓我暖和暖和啊?
伺候我的宮女也是,就是蝸牛,這會兒功夫都能打一個來回了,取的什麼外衣?這般艱難?
四十一
這人一多,七嘴八舌的,我的腦子就容易發暈,答非所問了一大堆後,我心裏煩得要死。
平時不見你們跟我聯絡感情,今兒這是怎麼了?
到了最後,我隻看見六皇兄的嘴皮子不停地上下翻飛,仿佛他不是個人,隻是個嘴炮王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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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神發直的時候,突然,一陣大力撲向我,我心裏一個咯噔。
我身後就是玉心湖,湖水漆黑一片深不見底,而且周圍也沒什麼巖石一類的供我踩踏,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古人果然誠不欺我。
但我是誰?
我可是經過我娘精心調教的,這麼多年,不說得了全部真傳,就是三分,也夠我招呼他們的了。
隻聽遠處傳來一句「公主小心!」
我來不及看那道聲音的主人,立馬翻過身來扒住欄桿。
六皇兄他們一臉的慌張,畢竟是深宮出來的孩子,殺人放火他們聽了不少,真要是自己來幹,那可就是兩回事了。
「哼哼,果然是來者不善!」
我冷笑一聲,十七姐不由得尖叫:「如蘊快去扒開她的手指!今晚她不死我們就完了!」
小二十九猶豫了一會兒,就在這個空檔,遠處跌跌撞撞地跑來一個人影,不曉得是喝多了還是太緊張了,他中途還摔了個大馬趴。
「三位殿下,萬萬不可,回頭是岸啊!」
那人喊得都破音了,也沒引來禁衛軍,今夜這場好戲,不曉得又是誰的手筆。
六皇兄聞言,目露兇光,我知道,他是真動了殺心了。
如果說一開始他們隻是想作弄我,現在可能就是真的想弄死我跟那個仗義之士了。
我這人有個壞毛病,就是喝了酒後會熱血沸騰。
老老實實吹吹風散了酒氣倒還好,一旦血液循環了起來,酒氣上湧到了腦子,那就完了。
四十二
跌跌撞撞跑過來,中途摔了個大馬趴,又順手扛了截絆倒他的樹枝準備來救我的竟然是陳小公子。
這個花花公子竟然也有如此仗義的時候,我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
此時此刻,我正蹲在白玉欄桿上,搶過來陳小公子扛來的那截長樹枝,挨個兒的戳著水中大聲呼救的三個人。
沒有人看清我剛剛是怎麼翻身爬上來的,也沒有人會看清我是怎麼把他們一個個踹進水裏的。
我隻知道現在的我很興奮,有一種飄飄欲仙很快樂的感覺。
「氣蛤蟆,氣蛤蟆,氣到八月十五,八月十五點燈,氣蛤蟆你千萬別哭!」
我嘴裏喊著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歌謠,一邊唱一邊不停地敲著水裏三個人的頭,念一個字敲一個人,開啟了循環模式。
誰要是往岸上爬,我就用樹枝把他捅回來。
此刻,別說我那兩個姐姐了,就是六皇兄也跟著哭號了起來。
唉,真不是個爺們兒!
陳小公子在一旁一臉的呆滯,說好的英雄救美呢?
水裏撲通的水花太大,漸漸地,不曉得是誰沒了力氣,水裏的三個人跟水鬼似的,披頭散發的,珠釵早就掉進了湖水裏,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好在這個時候,伺候我的小宮女終於趕來了。
哦不,是帶著人群浩浩蕩蕩地殺來了。
八個舅舅首當其沖,然後,就看見了如此詭異的一幕。
我咧嘴沖著他們一笑:「舅舅們,快來看,仨大蛤蟆!」
四十三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已經全然不記得了。
待我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我娘黑口黑面的,仿佛黑山老妖。
我試探著叫了一聲娘,心內忐忑不安,我娘這種表情,總讓我覺得很可怕,非常相當之可怕!
隻見我娘用力地捶了一下我的床頭,整張床都跟著顫抖了一下:「太可惡了,又是這樣,她們還有完沒完?!」
我㞞㞞地不敢接話,我頭疼,我頭暈。
陳小公子被父皇留在了宮裏,作為唯一的人證,陳小公子的存在可以說讓幾方人馬都焦慮不安了起來。
被皇上召見之前,陳相爺特意來安慰自己的孫兒,並且讓他不可把當時發生的一切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出來。
陳小公子不解,說好的家風清正呢?難道他不該揭露這一場暗害嗎?明明季如雨才是苦主不是嗎?
陳相爺絲毫不為之所動,老狐貍一般的雙眸中透出一絲精光:「沒有哪家的大家長希望看到親兄妹之間因鬩墻而產生禍端,無論其他人如何詢問,你都不可說出實情,隻有等到皇上單獨召見你的時候,你才可以說出一切,記住了嗎?」
論狐貍心計,陳小公子自認為不輸其他人,但畢竟還是少年人,一遇到大事竟亂了方寸,經祖父一提點,立馬領悟了過來。
但他仍舊壞心眼地問道:「祖父,不是不可揣測聖意嗎?」
陳相爺捋一把美髯:「不揣測聖意,你祖父早就死了好幾個來回了!別以為老夫不曉得你那點小九九,乖乖聽話,回頭讓你祖母做好吃的給你壓驚!」
陳小公子垂下了一雙美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果然,當著好多人的面兒,皇上詢問的時候,陳小公子隻說是天黑他沒看清,隻是出來散散酒氣,聽到有人落水,所以古道熱腸的他打算去救人,僅此而已。
至於為什麼讓小丫鬟回去求救,那是因為他隻認出來了如雨公主。
一個偉光正的正義使者的形象立馬起來了,幾方人馬暫時把心落回了肚子。
陳小公子的身姿也愈發顯得挺拔了起來。
讓人不得不贊一句:真是家風清正,一表人才的好少年啊!
四十四
皇上畢竟是皇上,他能是個單純的傻白甜嗎?
顯然不是。
深更半夜的時候,皇上派人悄悄地把陳小公子接到了清涼殿。
陳小公子跪地叩頭,直言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又不著痕跡小小地拍了皇上的馬屁後,才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沒有添油加醋,也足夠皇上細思半晌。
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一切,皇上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玉心湖周圍種了不少楊柳,夏季走過的時候,微風習習,柳條依依,疲乏的眼睛也會得到舒緩。
皇上本來喝到微醺,奈何八個大舅子同時起身同時飛奔出去實在是太乍眼了,細問過後才知道,是小三十出事了。
伺候小三十的宮女來回話,說是自己拿完外衣要回玉心湖的時候總是被莫名其妙的人給岔開,糾纏許久後才漸漸發覺問題,又恰逢陳小公子的丫鬟前來求救,這才知曉問題大扯了。
八個舅舅以為外甥女出了大事,這可是老許家好不容易才出的一個大外孫女,對於陽盛陰衰的許家來說,簡直比眼珠子還要重要。
這不,大部隊浩浩蕩蕩趕到的時候,玉心湖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三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傢伙在水裏鬼哭狼嚎,外甥女蹲在白玉欄桿上仿佛一隻調皮的猴兒,嘿嘿傻笑著用一根長長的樹枝戳著水裏的人。
八個舅舅互相對視一眼,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外甥女一個激動也下了水。
還是大舅舅經歷的風雨比較多,仗著自己的功夫最佳,上前打算把外甥女薅過來,結果這外甥女反應更快,「嗖」地一下就躥上了樹。
四十五
陳小公子回憶起發生的種種事情,嘴角含蜜,心神蕩漾。
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能踢倒一顆大樹,也從未見過一個女子發起酒瘋來竟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要不是後來鬧得太厲害,良妃娘娘用繩子把如雨公主捆了起來……
一想到那個姑娘,陳小公子隻覺得心裏癢癢到難受。
他正在琢磨著,怎麼才能把她娶回來。
實在不行,他可以入贅。
就連未來生幾個孩子他都想好了。
對這一切,我都不知曉。
因為,我又開始了漫長的「養病」之路。
父皇扣住陳小公子蹲在後宮一夜,也不曉得問了些什麼。
那樣細皮嫩肉的小公子,會不會被嚇到?
他雖然人花了點兒,又很自戀,卻難得的有一副熱心腸。
我覺得我被兄弟姐妹們傷透的心,略微暖和了一點。
勉強讓他當我的朋友好了。
父皇今天很罕見地特意來看我,中年男子一般都會發福,我父皇還好,隻是略微有些肚腩,臉並沒有很油膩。
也所以,他用一副很奇異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我沒有感覺到作嘔,畢竟是我親爹。
雖然,他對我不聞不問了這麼多年。
四十六
六皇子被救上來後,回去就病了。
孫貴嬪急得幾欲暈厥。
順妃跟趙貴妃同樣度過了一個難捱的夜晚。
誰都不知道,這三個妃嬪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孫貴嬪聽著自家兒子不停地呢喃著「三十妹,我錯了,三十妹,我不敢了!」心疼得都快揪起來了。
都是她的錯,她不該嫉妒許錦月,也不該暗示兒子去搞季如雨。
她隻是想讓輔國大將軍最疼愛的外孫女病上一場,最好是病入膏肓的那種,死了也沒關系,反正不過是個女兒,在她眼裏,女兒都是賠錢貨,隻有兒子才最金貴。
隻要能讓輔國大將軍心急如焚,畢竟他年事已高,還佔著茅坑不拉屎,不僅不肯放權給其他人,甚至還打壓她們家,這怎能不讓她氣憤?
如果他一著急上火人也跟著病倒,就再好不過了。
剩下八個兒子,不過是蝦兵蟹將(孫貴嬪自以為的),不足為慮。
隻可惜她那「金貴」的兒子不堪大用,哪怕聯合了另外兩個最恨季如雨的妹妹謀劃了好久都沒用,反而被一個丫頭片子扔水裏了。
還發起了高熱。
太醫說,再不退燒,大概要被燒成傻子。
一個傻子……
孫貴嬪覺得,自己離太後的寶座,越來越遠了。
四十七
後宮風向詭異。
先是十七姐和親金國,後又是小二十九的婚事定給了昌平侯家的世子。
昌平侯一家遠在嶺南,二十九姐可以瘋吃荔枝了。
唉,那麼一小簍荔枝,據說要花費數金才能運到京城。
而且鮮荔枝比又冰又蔫的荔枝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