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緋,陛下說讓我們和離,隻要你一句話,若你堅定不移地選擇站在為夫這一方,為夫就算是死,也會牽著你的手不鬆開。」
「哈哈哈。」我想起前世祁磊親手灌我喝下懷胎藥的畫面,隻覺得他可笑至極。
我收斂笑意,看他的目光充滿厭惡:「祁磊,你聽好了,我堅定不移地選擇和你和離,堅定不移地選擇嫁給楚額天,也請你堅定不移地選擇那條鮫人,從此和我一別兩寬。」
「煙緋,你變了。」祁磊不敢相信我會這麼無情,「你從前不是非我不嫁嗎?就因為我帶容嫣回來,所以你性情大變?」
祁磊深吸一口氣,讓步道:「若我說,我可以為了你,將容嫣丟回東海呢?」
他說完,心口一疼。
眼底的紅血絲蔓延,染上痛色。
仿佛方才說出口的話,如同一把利刃擊中他的心,令他坐立不安。
「從前是我眼瞎。」我由衷地說,「我現在才看清,楚頹天比你好十倍百倍,我做過最後悔的事,便是選了你,沒選他。」
「如今還有機會,我們各自放過對方吧。」
「不可能,你不可能會變心。」祁磊聞言眼底的痛色更濃,他握住我的手,要將我擁進懷裏,「煙緋,別口是心非,我錯了,別鬧了,好嗎?」
我自然不會再讓他抱,我掙脫他的手:「滾吧,我不想再和你多說一個字。」
「煙緋….…」祁磊欲言又止。
兩名侍衛從屋頂翻下來,攔住祁磊:「祁將軍,自重。」
這兩名侍衛是楚頹天安插在我身邊保護我的。
祁磊見我心意已決,歎了歎氣,轉身離開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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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祁磊派人送來了和離書。
想來,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皇權在上,他若不屈服,賠上的將會是他的前程和他的性命。
14
我和祁磊前腳剛和離,皇帝給我和楚額天的賜婚聖旨後腳就送來了。
楚頹天是一天都不想多等。
剛送走傳旨公公,楚額天把房門關起來,迫不及待地擁我入懷:「煙緋,孤終於娶到你了。」
我任由他抱著,心想,我前世眼瞎,這世終於不瞎了。
我想起一事,連忙和楚額天說:「額天,我們成婚往後移七日,你讓陛下將我爹爹召回京,來參加我們的婚宴,再把祁磊派去邊關代替我爹爹。」
楚額天連理由都沒問,就直接應下:「好,聽你的,往後都聽你的。」
「那你快去吧,此事很急。」我催促。
距離前世我爹戰死沙場的時間,還有一個月。
回想前世,敵國突然出兵,我爹爹掛帥上陣。
我爹爹聽聞祁磊因為一條鮫人要殺我的消息,氣得方寸大亂,讓敵軍有了可乘之機。
我爹爹救女心切,想著趕緊打完那場仗,好趕回來保護我。
誰知,他卻死在了戰場上,被敵方一箭射穿了喉嚨。
我爹爹臨死前,還往家的方向爬。
他喉嚨的血流了一地,嘴裏嗚咽著:「煙緋,爹的乖閨女,爹爹不該收養祁磊那個白眼狼。」
想起爹爹前世死時的慘狀,我眼眶忍不住紅了。
「怎麼哭了?」楚額天手忙腳亂,俯身溫柔地吻去我眼角的淚,「別急別急,孤就親一下,孤待會馬上回去求我父皇下旨,八百裡加急將嶽丈大人召回京。」
「好。」我破涕為笑,任他的吻落下。
說好隻親一下,他差點兒沒將我拆吃入腹。
15
是夜,楚額天回宮向皇帝請旨。
皇帝八百裡加急將我爹爹召回京城。
翌日一早,祁磊收到聖旨,派他去駐守邊疆。
祁磊以為晉升的機會來了,殊不知,這將會是他的末路之旅。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容嫣,畢竟她現在的身孕已經有六個月了,還有三個月就會臨盆。
此時不宜再跟著他奔波。
蓮花湖已經在動工,他和皇帝爭取了七日。
待七日後,蓮花湖挖造完成,蓄滿禦湖之水,他將容嫣放進蓮花湖中,才啟程去邊疆。
我知道他做這些都是徒勞,前世蓮花湖建成沒多久,容嫣就死了。
海水不宜養蓮花,容嫣死後,千朵萬朵蓮花一夜枯萎,白費了那麼多工匠。
祁磊歷來聰明,怎麼在這事上犯糊塗?
我懷疑他中邪了,或許他是真的中邪了。
皇帝準了祁磊的請求。
七日後,正是我和太子的大婚之日。
他興許還可以喝口喜酒再啟程。
這日,我閑來無事,回祁府去拿我的金銀首飾和貼身之物。
經過廂房時,我聽見裏面傳來祁磊和容嫣的對話聲。
容嫣的語氣聽起來很焦急:「將軍,求你帶我一起去邊疆,若是將我一個人留在
府中,我會死的。」
祁磊安撫道:「嫣兒,你身子不便,若是奔波勞累,對胎兒不好。放心,本將軍會在府中安排護衛守護你的安危,不會讓任何人靠近蓮花湖。」
「不可以,將軍,再厲害的護衛保護不了我,唯有你可以保護我。」
「求你帶上我,別丟下我,嗚嗚……」容嫣哭起來。
容嫣的反應很值得我深思,她仿佛能預見自己有危險一般。
難道她也重生了?
前世,關於容嫣的死,始終是個謎團。
祁磊以為是我嫉妒容嫣,買兇殺了她,還剖了她腹中胎兒。
可實則,容嫣並非我殺的。
祁磊將容嫣擁入懷中,堅持道:「本將軍也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你從東海千裡迢迢隨本將軍回京,已經動了胎氣,你的身子斷然不能再折騰了。」
「嗚嗚嗚,將軍,你不在,我害怕……」容嫣將頭埋進祁磊胸膛裏哭起來。
哭聲斷斷續續,漸漸染上些許曖昧。
嘖,懷孕了都不消停。
前世也是這般,她就不怕動靜大了會流產嗎?
我覺得辣耳朵,轉身離開廂房,朝我以前的閨房走去。
後院在挖建人工湖,工匠拿著鋤頭在埋頭苦幹。
穿過回欄時,有一位工匠挑著兩桶貝殼從我身邊經過。
我餘光掃了他一眼。
起初沒當一回事。
待回到寢房時,前世的某些畫面忽然在我腦海裏一閃而過。
我試圖抓住些什麼。
方才挑貝殼那位工匠,我前世見過。
16
前世,容嫣死的前一晚,我去貝殼水屋時見過她。
是她叫婢女來傳話,說想要見我。
我去了後,她出言挑釁我,還盡說些祁磊如何癡迷她身子的話。
我與她發生過言語衝突。
我離開貝殼水屋時,在湖畔見到過方才那位挑貝殼的工匠。
他在湖畔觀察著什麼,見到我後還向我行了禮。
次日一早,容嫣便死了,一屍兩命,腹中胎兒被剖出,不翼而飛。
祁磊僅憑我頭天晚上和容嫣在貝殼水屋發生過爭執,便深信不疑是我殺了容嫣。我曾懷疑過那位貝殼工匠,我將他的畫像畫出來拿給祁磊,說:「此人有嫌疑,你查查他。」
祁磊去查過畫中的工匠,最後給我的答復是:「沈煙緋,你為了洗清嫌疑,開始胡編亂造了嗎?本將軍查過,這次建造蓮花湖的所有工匠中,沒有你畫的這個工匠。」
此事不了了之。
畫上的工匠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找不著人。
祁磊對我的誤會沒再解開過。
收起思緒,我連忙出屋,去找那位工匠。
我沿著祁府找了一圈,終於在堆貝殼的某處僻靜牆角找到了那位工匠。
他看見我後,垂下眸來,行禮道:「見過將軍夫人。」
「我已不是將軍夫人,回來拿隨身衣物罷了。」我打量著工匠。
前世沒有細看,此刻細看之下,我發現了些許端倪。
他的五官和身體看起來不怎麼協調。
他身形高挑完美,哪怕再怎麼掩飾,氣質隱隱透出一絲矜貴。
可那張臉卻又極為普通。
一個身材極好,氣質極佳的男人,長了張平平無奇的臉。
他的臉不該如此。
我趁他不注意間,伸手撕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
我才撕開一半,他立刻遮擋住臉。
「來人!」我話還沒說出口,他眸光狠厲,捂住我的嘴唇,挾持住我。
這位工匠恐怕不知道,暗處有兩位侍衛在保護著我。
他們正準備來救我,我朝他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別輕舉妄動,待我先套套他的話。
「若想活命就閉嘴!」男人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稍微一側頭,就看見他半張人皮面具掉下來。
人皮面具下的那半張臉,俊美非凡。
這才是屬於他這個身段該有的臉。
我示意他鬆開我的嘴,反正我的脖子被他扼住,我不敢再出聲叫人。
「你若敢叫人,我不介意現在就送你去見閻王。」他說話間,鬆開我的嘴,騰出一隻手來取下我發間的簪子,用簪子抵住我的脖頸。
17
我問:「你是何人?為何要潛伏在祁府?」
他默不作聲,抬眸觀察著撤離的路線。
我見他不說話,繼續道:「我現在已不是將軍夫人,說不定我們不是敵人,反而可以交朋友。你是來殺那位鮫人的吧?」
男人淡聲道:「你既已不是將軍夫人,那就沒必要捲進來,知道多了,對你並非好事。」
我突然從他口音裏聽出了什麼:「你是夏國人?」
他掌心的簪子往前抵了抵,露出幾分殺意:「太聰明活不長,太子妃,或許我可以考慮先殺你,再殺那位鮫人。」
果然是夏國人。
千裡迢迢化作工匠來楚國,還為了殺一位鮫人,看來他很早之前就盯上容嫣了。
我鎮定自若道:「你若敢殺了我,你恐怕逃不出京城。不如,我們合作,你想殺鮫人,我也想殺鮫人,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男人口風很嚴:「我自己也可以殺她,無須你幫忙。」
「我看未必,你現在身份已經敗露,恐怕很難成事。」我以退為進,「你若是想冒險,大可試試。」
「殺隻鮫人罷了,就算今日不成,總有機會可以得手。」他語氣透著勢在必得。
旋即,話鋒一轉:「不過,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倒也能讓我省事不少。」
男人興許是被我說動了,他手裏的簪子松了松,不再緊緊抵住我,隻作為防備。
我進一步遊說:「那就鬆開我再說話,若不然待會有別的工匠過來,看到你挾持住我,你恐怕不好脫身。」
男人思索了片刻,挾持著我退到牆下:「你若誠心想和我合作,今夜子時將鮫人帶來醉春湖,事成之後,我將重謝於你。」
「行。」我應允道,「還不知怎麼稱呼你?」
「江爆。」男人說完,鬆開我,一躍飛上圍牆,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江爆走後,我繼續回廂房收拾行李。
收得差不多了之後,祁磊來了:
「煙緋,你讓婚期延後七日,是不是還在給我機會?」
我蹙眉,少噁心人行嗎?
他剛和容嫣翻雲覆雨,現在又和我說這種話。
想吐。
「我現在看見你都反胃。」我抬眸看他一眼,本來隻想看一眼,卻被他眸底的猩紅嚇住。
他的眼眶佈滿了紅血絲。
我想起前世,我自刎在他面前時,他反常的舉動。
前世我臨死前,看見他眸底錯綜複雜的紅血絲消散。
我自刎後,他懊惱無比,仿佛很後悔那五年來對我的所作所為。
我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18
祁磊臨時被皇帝召進宮。
他走得匆忙,以至於我來不及印證我的猜想。
不過,皇帝此時召他入宮,對我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那就將原本定在晚上的行動,提前到現在,殺祁磊和容嫣一個措手不及!
我移步至容嫣住的那個廂房,她蜷縮著身子浸泡在浴桶裏。
我推門而入時,她如同驚弓之鳥,以為有人來殺她。
看見是我,她反倒松了一口氣。
她壓下先前的驚慌失措,輕笑道:「姐姐怎麼來了?方才見過將軍了嗎?他剛從我這裏出去呢。」
我不耐煩地說:「行了,知道你剛才和將軍幹了見不得人的事,別炫耀了。」
容嫣風情萬種地望著我:「哎呀,姐姐都已經快成太子妃了,還和妹妹爭風吃醋,我隻是要將軍罷了,又不和你搶太子殿下。」
「對了,忘了告訴你,將軍方才已經答應我,這次去邊疆,他會帶上我,蓮花湖不用挖了,禦湖之水也不用了。」
容嫣語氣裏全是得意。
先前祁磊還言之鑿鑿說不帶她,怎麼睡一覺就答應了呢?
看來我先前猜想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