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下一代的家主, 很可能就是陸昀啊。
如陸家這樣的大家族, 想要長盛不衰,選任當家主君時,便不拘一格, 不能隻盯著嫡長。若出色郎君不是出自嫡系, 陸家的作法, 通常是讓此郎過繼,起碼要是嫡系。現在起碼陸昀本身就是嫡系,保證了陸家的血統純正……雖為自己兒子遺憾了些,陸相總體上還是支持陸昀上位的。
若是他的弟弟還活著,現在看到兒子這樣出色,想來也會欣慰吧?
……
擔任中書監,分尚書臺權,再借用自己的勢幫目前不得陛下歡心的陳王劉俶翻身。朝堂事務多,陸昀忙得不沾家。在他不沾家的時候,陸家內院也發生了不少事。
羅令妤以三少夫人登陸家大門的第一天,陸家的長輩們就給了她下馬威。按說她乃正宗的三少夫人,新婚後理應登入陸家宗祠,拜見陸家祖宗,同時名冊入族譜。但是陸家的族長敷衍尋了借口,拖延時間,不肯讓她進宗祠。
陸家族長對於陸三郎的新婚妻子是落魄士族女意見很大,之前是陸老夫人和陸老君侯為孫子說情,族長才松了口,答應讓羅令妤進門。但是進宗祠,就沒必要了吧?一個落魄士族女,和陸家門不當戶不對,外面人整日指著陸家說三道四,嘲笑陸三郎的墮落……族長一肚子氣,不當面罵羅令妤已經極有修養了。
自然,不指著羅令妤鼻子罵,也有此女甚美,罵不出口的緣故。
陸老夫人對此不置可否。
陸夫人更無權插手,且羅令妤又不是她的兒媳,她不用費心。
陸家上下都在看著羅令妤的笑話。
羅令妤卻頗沉得住氣。
她已經不是去年那個剛入建業、為沒有人給她慶生而哭鼻子的女郎了。那時無依無靠,前途未卜,她心中煎熬,被外界各種壓力壓得喘不上氣,才會哭哭啼啼,讓陸昀看了她一場笑話。現在卻不會了。她已經嫁人,身後有人可依。她深知陸昀喜愛她,哪怕陸家人都反對,他也不會休棄她。
能撼動她和陸昀之間感情的,隻有他們自己。
後顧無憂,心中安定,才能沉住氣去處理眼前的矛盾。
羅令妤回到陸家第一日,先笑盈盈去拜訪了各位長輩。她伶牙俐齒,話裡話外地提還未過門的寧平公主,既顯擺自己和公主的友情,又說起公主過門後自己會照顧。由此,羅令妤請動了陸夫人,讓陸夫人帶著她,帶禮物一一登門,拜見陸家長輩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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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生得芙蓉面丹鳳眼,身段窈窕風流,款款行來時,分花拂柳一般。她目中噙笑,不管陸家長輩說什麼,都不卑不亢地應了。態度這樣好,還帶了南陽的特產來。禮物不光針對個人的愛好,且每個人都記得,都不忘掉。一白天的時間,陸家長輩們的臉色就好了很多。
起碼晚膳時,在席上沒有為難羅令妤。
羅令妤當夜住在“雪溯院”,第二日便和侍女們一起整理收拾了院子,施施然搬去了二房“清院”。清院的侍女們在錦月的帶領下,忐忑不安地迎接三少夫人的到來。表小姐以前雖也來過“清院”,常和侍女錦月談笑自如,也體諒她們面對陸三郎那樣挑剔人時的辛苦。但誰知成了三少夫人的表小姐,還會不會對她們好?
不少郎君成親後,家中的僕從都要換一輪,換上女君用慣了的。
羅令妤用一天的時間,處理“清院”內宅的事務。她自己帶來的侍女除了靈犀,其他都是陸家的。左右都是用,陸昀的僕從自然也是用了。且羅令妤問話錦月,知道陸三郎平日挑剔成什麼樣後,她果斷決定還是用舊人吧——新的侍女調。教需要時間,總不能委屈她夫君,讓她夫君成親後生活質量反而下降吧?
在錦月的幫忙下,羅令妤恩威並施,收服了這些僕從。
第三日,羅令妤開始針對那位不讓她進宗祠的陸家族長,展開了細致的計劃。她旁敲側擊,從族長的兒女叔嫂那邊入手,族長又不是鐵疙瘩,身邊總有關系能讓她找到漏縫,打動這位族長……
三日後,羅令妤解決了族長的幺子和兒媳之間的矛盾,對方直接許諾她讓她見到族長。
再一日,陸昀百忙之中收到妻子的口信,回家來與羅令妤一起進了宗祠,看妻子的名字寫到了自己名字邊上。陸昀隻匆匆待了幾個時辰就重新走了,他身後,陸家清一色的郎君們,悵然若失地望著貌美的表小姐,終是拋棄了他們,嫁給了三郎。
而作為對陸夫人一路相助的回報,羅令妤直接回報到了陸夫人的兒媳,寧平公主劉棠身上。她多次邀請劉棠做客,並為劉棠和陸二郎獨處制造機會。陸夫人對羅令妤的投桃報李,分外滿意。
陸老夫人冷眼旁觀數日,不得不承認,自己夫君,陸老君侯的分析是對的。三少夫人也許出身低,然這辦事能力,脫去了那急切的功利心,是可圈可點的。
過強的功利心,是因羅令妤急於嫁人,急於找到人幫她處理她的身後麻煩;當她找到了這個人,沒了那樣強烈的功利心,她便有了更充分的準備去應對身邊的各種事務。而且從建業到南陽,南陽的戰亂,都有利於此女開闊眼界。
不再局限於小恩小惠,眼光看得更長遠些,才是羅令妤讓陸老夫人看重的開始。
這一日用早膳,羅令妤笑著說起要在家中辦宴,邀請建業的女郎郎君們來家中。因陸夫人的一貫不愛出門,陸家的筵席甚少,三少夫人說得這樣有趣,眾女眷都生起了興趣。
用完早膳,眾女眷圍著羅令妤去問具體細節,陸夫人一板一眼地在內室陪婆婆漱了口。
喝了一杯茶,陸老夫人慢悠悠:“明日起,讓令妤跟在你身邊,幫你一道主持中饋吧。”
陸夫人:“……!”
主持中饋,從來是當家女君才有的權力。例如羅令妤隻有權主持二房“清院”的中饋,手卻伸不到大房那裡。但是如果陸夫人願意,她是可以插手陸三郎院子裡的事的。隻是陸夫人出身甚高,不願落人口舌,才從來不管二房的事。
陸老夫人現在讓羅令妤跟著她學習主持陸家中饋……這內裡意思,難道是要日後,將陸家當家權,交到羅令妤手裡麼?
那她的兒媳怎麼辦?
陸夫人表情很苦:“母親……”
陸老夫人見不得自己兒媳這一臉苦相,擺了擺手說:“隻是跟著你幫忙而已。待寧平公主過門了,也跟著你學習。下一代的孩子們誰當權,現在說還早得很。你若看好寧平公主,平日多提點些就是了。”
陸夫人苦悶的:“……是。”
但是和羅令妤分權?她怎麼對自己的兒媳一點信心都沒有呢?
陸老夫人說了話,陸夫人隻好照做。羅令妤驚喜不已,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早,就能沾手陸家的內宅事。她以為起碼要等上一年兩年,不過陸夫人都讓她跟著了,羅令妤自然決不放棄這個機會。
她家人過世得早,唯一的大伯母還是喜歡玩樂的,平時也不教她主持中饋。後來到南陽羅家,隻學琴棋書畫就費盡了心思,哪裡有更多時間討好長輩,學其他的?陸夫人這一課,作為尋常士族女郎是不在意,羅令妤卻是第一遭。
是以更費心。
效果更出色。
……
朝堂五日一休沐。陸三郎陸昀再回到陸家時,便聽到了陸家上下對自己夫人的誇獎。哪怕陸昀平時不在意這些,當所有人都誇他妻子時,他仍暗自得意。
當日下午,羅令妤坐在舍中撥著算盤。她的妹妹性子活潑,大清早就溜出家門玩了。是以在舍中,安靜地撥著算盤算賬,隻有羅令妤一人。她正寫字時,忽聽到珠玉撞擊聲,有腳步聲從外到內。
侍女們沒有通報,羅令妤怔了一下,遲鈍地抬頭要思考是誰來了時,郎君就從後俯身,手抱住她的腰。
他的鼻梁擦過她膚色細嫩的面頰,涼涼的,讓女郎心中池水漾起。聽他含笑:“不得了,聽說三少夫人長進了,都開始主持中饋了。我回來一路,僕從都來問我,這個月的月例什麼時候發。我還疑心問我做什麼……沒想到我是沾了三少夫人的光。”
被他從後摟腰,聞到他袖子傳來的清冷香氣,腰肢一陣麻,心神不覺恍惚。她努力鎮定,謙虛道:“哪有?就是跟著伯母幫忙而已。還是聽伯母的話的。”
成婚後,她自然跟著陸昀一起喊陸夫人為“伯母”,而不是“表伯母”了。
陸昀蹭著她的臉點頭,一本正經道:“看來是真厲害了。都學會‘謙虛’了。”
羅令妤心中自覺自己是很厲害的,她就是虛偽一下。陸昀這樣一逗她,她就噗嗤笑了出聲。女郎洋洋得意,頭向後仰,她挺翹的鼻子與她夫君俯下來的挨上。若有若無,酥酥麻麻。青年和女郎的臉頰相挨,皆是明澈秀美,賞心悅目。
羅令妤禁不住在陸昀面前仰頭笑,歪在他懷裡。陸昀張臂,直接將她抱了起來。女郎驚叫著摟住他的脖頸,心驚膽戰地看著他,抱她旋了一圈。長袖飛起,陸昀抱著她,直接坐在了旁邊的坐榻上。
羅令妤咯咯笑不住,想謙虛兩句,但在陸昀面前就是忍不住和他分享:“對啦,你家人全都誇我。待我尋個機會,悄悄給你漲月例。”
她親昵地蹭他:“我夫君這樣忙這樣累,每個月的月例隻有幾兩,哪裡夠用?”
陸昀不在意地笑了下:“那以後就請三少夫人關照了。”
實則他和羅令妤心知肚明,他用度奢華,陸家的那點兒月例根本不夠他塞牙縫。從陸家拿月例,不過是一個明面上的身份象徵而已。
陸昀抱著妻子,讓羅令妤坐在他膝蓋上。女郎興奮地巴拉巴拉與他說家中趣事,說自己掌中饋何等了不起。她美目流波,眨巴著眼期待看陸昀,就等著陸昀大肆誇她。陸昀故意道:“不要得意忘形。待二哥的夫人過門了,你可不要跟人爭。我不願和二哥因此生分了。”
羅令妤不以為然:“能者多勞。你在朝廷任職升官升的這麼快,就不是與二哥爭了?不管以後什麼樣,總不能一開始就放棄啊。”
陸昀笑一下,並不在意:“隨你。”
他是嫌陸家這樣的大家族事務太多,太麻煩。羅令妤不怕麻煩,還動力滿滿,就隨她折騰吧。不過,他好不容易有時間沾家,自然不是看著羅令妤撥算盤的……陸昀伸手入懷,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那肌膚嫩得花汁一樣。
他掐一下,她就叫出了聲。
手在他肩上打了一下,女郎媚眼飛揚,情意絲絲縷縷下落,嫵媚無比地勾了他一眼。
陸昀低笑:“……想要了?”
羅令妤瞪他,他毫不含糊,湊過來便在她唇上親了一下。羅令妤心口滾燙,抱緊他。她好久不見他,他又這樣俊美風華,她摟著他腰時,就已心動。羅令妤閉上眼,正準備承受陸昀的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