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令妤嬌羞,手背覆眼:“雪臣哥哥,你越來越下流了。”
陸昀輕笑,眸裡火光一跳,又被他自行壓下去:“妹妹多慮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羅令妤:“……”
陸昀:“我現在還壓著火呢……到底戰事在前,不好耽於女色,誤了軍機。讓妹妹懷了胎更不好,我少不得自省。”
羅令妤羞惱,抬手捶他胸口——這個人,什麼都能說得出口,還絲毫不臉紅……她以前竟會覺得他是文雅名士,太傻了。
原來某人這是已經自省過了啊。難為她的雪臣哥哥了,本性這樣輕佻,他是怎麼裝清高裝了那麼多年的啊?
陸昀俯身而吮,而親。他贊不絕口:“……怎麼養的啊……”
羅令妤目中光華一閃,有心配合他讓他更高興。無傷大雅的事,他高興了,她得到的好處豈不更多?男女之間的事嘛,不就那檔子事。她摟他頸,狡黠如小狐狸一般:“全靠哥哥養。”
陸昀果然目光亮起,含笑看來。他手託住她的臉,過來親她的紅唇兒。面容碰觸,長發拂枕。隻瞬間,兩人便滾於一處,郎君摟著她,含糊而纏綿,一語雙關:“妹妹小嘴兒真甜。”
羅令妤卻猛一僵,腿內側一痛——他的手!
她顫聲:“不不不不要,我還疼……”
陸昀輕聲:“唔,不碰你。嚶嚶莫嚷,讓我吃些甜頭。”
他的甜頭,要她的半條命呀……那怎麼行?羅令妤僵著身,看他眸子幽黑,要被他嚇死了。他這樣不流於外的平靜,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啊。女郎被壓在床上這樣又那樣地折騰,她絞盡腦汁想該如何制止陸三郎時,舍門被叩響了。
羅令妤立刻反應極快地推陸昀,並力氣極大地踹他:“有人來了!”
陸昀:“……你好像很迫不及待?”
羅令妤連忙收斂自己眼中的驚喜色,誠然她瞞不過陸昀。陸三郎一聲嘆,女郎又被他捏了下臉,陸昀才退開。待陸昀的身形遠離屏風,羅令妤怕他回來見到她,又想到那檔子事,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衣,忍著身體被碾壓的那種不適感……陸昀拿著信回來了,臉色淡淡,掃了信好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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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令妤察言觀色:“怎麼了?出事了麼?”
陸昀坐下,沉吟:“一半一半吧……南陽的戰事中,那支北國軍隊是他們中兵力最強的。騎兵、步兵,弓箭手,裝備精良。為了拿下南陽,步兵爭取到了機會。萬箭齊射,魏將軍差點死在裡面。幸得我軍有提前準備,才領兵後退,在箭陣中死傷隻有一二。”
羅令妤怔然,眼神一下子變了。她是聰明的女郎,陸昀語氣這麼奇怪,她瞬間想到了:“……二表哥曾經跟我說,他做過一個夢,夢到你萬箭穿心而死!他說的隨意,不當回事,我以為這件事和後來的不一樣,就過去了……原來是在這裡麼!”
她一下子握住陸昀的手,目光焦急。明知他沒事,她還是感覺到後怕。她發著抖抱住他,再沒有什麼之前欲迎還拒、勾搭陸昀的心思了:“……你沒事!你好好的!”
若是陸昀此時在南陽,那個箭陣,對的說不定就是他。魏將軍神武,可以從中脫身。陸昀武藝一定不如魏將軍,若他在那裡……萬箭穿心而死,豈不就是陸昀的結局?
……竟這樣與死亡擦肩而過。
陸昀若有所思,忽然說了一句:“如果我此時不在這裡,我當在拜訪各位名士。我也不在南陽。”
羅令妤:“……什麼意思?”
陸昀笑了笑,低頭溫柔看她,親她的面頰:“意思是,你改變了我的命運啊。你救了我。”
若她嫁給衡陽王了,他肝腸寸斷,心神不屬,當死在這場戰事中;
若她好好地留在建業等他,然他心中有她,心神安定,南陽交給魏將軍,他當去拜訪周邊名士,借輿論來壓北國;
若她來尋他,他就來尋她,同樣避開了那場危機。
是以陸二郎第一個夢中讓他慘死的事,第二個夢中,無論如何,都沒有發生。等著他的,是另一個……點點滴滴,初時不露痕跡,當所有的點滴聚到一處,當會產生極大的變化。陸二郎如何能想到,僅是他同意羅表妹提前去南陽,就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呢?
陸顯現在還覺得什麼都沒改變。
陸昀笑:“有意思。”
羅令妤:“有什麼意思呢?我好擔心你!他的夢好像是真的……那怎麼辦?他夢到你會死啊……”
陸昀道:“沒事,我心裡有數,正好借機實驗下二哥的夢到底是怎麼預測未來的,準確度有多少。唔,恐怕需要妹妹幫助……”
他的計劃不成熟,邊想邊說。他還沒說完,羅令妤就積極地站了起來響應他:“那快些!你需要我做什麼,需要我怎麼配合你?我們要回南陽去麼……啊那座山!我們當先找到那山……”
陸昀看她半晌,羅令妤不明所以地眨眼回望。陸昀:“你的‘菟絲花’夢呢,不要了?說好的待在家裡撲撲蝶繡繡花呢?”
羅令妤嗔道:“……那個之後再說嘛。生死關頭,誰有心情繡花撲蝶啊?”
陸昀摸了摸她的發,笑而不語——非是有無心情,而是有無能力。世間女子面對危機時,大都仍隻有撲蝶繡花之本事。羅令妤卻不一樣,她態度積極,勇於進擊。他真讓她安分待著,她必然急瘋。
他預感她的“菟絲花”夢,恐怕真的就隻是說一說了。
羅令妤推他:“又笑!你在笑話我吧?”
陸昀收了笑:“別鬧,休息一日,我們明日就回南陽。”
……
陸二郎壓根不知道三弟在破解他的夢,在探尋他夢中的生機,甚至在實驗。
陸二郎整日憂心忡忡,是覺朝局愈發不利他們。朝局愈悲觀,他愈是去找陳王殿下。而近日,天下忽然有名士寫文,怒斥北國之奸,以汝陽城破之事攻擊北國背信棄義——明面上說與南國和談,背後卻出兵攻城。
名士之影響力,南北國一樣。此文一出,另有其他名士跟隨。名士的文書,引起天下文士轟然討論。
建業中,北國使臣團的處境一下子變得極為尷尬、危險,滿朝堂看他們的眼神都變得奇怪,連老皇帝都疑慮重重。使臣團慌張,直斥文人墨客胡說八道。據說北國公主在南國陛下的寢宮外跪得暈了過去,陛下都沒搭理。次日,北國使臣團就出了大價錢,為建業的開善寺捐了一副珠簾以示好。同時,北國使臣去拜訪趙王劉槐,給劉槐送上一匣子夜明珠。
劉槐把玩夜明珠還在遲疑時,一副比山寺珠簾小一號的珠簾也送到了他府上。
此年代,一副珠簾乃用天竺琉璃,配以璎珞所織。因琉璃之貴,天下名流皆吹捧珠簾。此無價之寶,連太初宮都沒幾副。北國使臣團如此大毛筆,讓趙王眉開眼笑——反正陳王是政敵,陸家也是政敵。
趙王在朝上幫北國使臣團說話,對名士幾多鄙夷。
另有其他人,零零散散地站出來相助。
陳王劉俶沒有參與這次戰隊,陸顯再愁眉苦臉地登府拜訪,又用了提親這樣的理由。這一次,諸位幕僚參與政事討論,不再避著陸二郎,陸二郎後知後覺,原來陳王早已在應對此事。之前大約覺得他不可靠,才一點消息不與他透露。
陸二郎入座時,心情復雜至極。而劉俶終於說了實話:“……沒有兵派去,因人都看著。私下備了糧草,數量不夠,卻已不宜再大動作。”
陸顯沉痛:“朝堂要北方停戰,是以斷兵斷糧。”
劉俶:“……先想法子將糧草送去,得背著朝堂,尋,可信之人。”
陸顯當機立斷:“我去!”
劉俶看了他一眼,視線掠過他,繼續和自己門下的幕僚討論:“爾等認為派何人可行?”
陸顯:“……”
他竟直接被無視了?在陳王眼中,他連送糧草這樣的事都做不了?定是三郎以前常在陳王殿下耳邊說自己壞話,自己才讓陳王如此不信任。
幕僚們同情看一眼陸二郎,不多說什麼,紛紛進言,推薦可送糧草的人。陳王不置可否。陸二郎再次推舉自己,積極遊說陳王。陳王目光釘在陸二郎身上幾刻,目光還是移開了。
顯然,陳王依然不認為陸二郎有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
陸二郎滿腔悲憤難以言說,滿懷怒氣地聽陳王能派誰時,一道溫婉微低的聲音從他們後方傳來:“我去吧。”
肉眼可見,劉俶原本冷淡的面色,忽然有了表情,他猛然回頭。
陸顯跟著站起,諸人跟著起身,他們看到涼亭外,被下人領著過來,周郎周子波站在滿園青黃下,不知聽他們討論聽了多久。周郎微微一笑,諸人便看耳微紅的陳王殿下:陳王府被周郎任意來去,連陳王自己都不知道周郎來了,可見陳王平日是如何吩咐下人的。
陳王府的大門,隨時對周郎開。
陸顯大腦轟的一空,因他夢裡也不是這樣的。夢裡沒有周子波,夢裡沒有周子波要去北方為陸三郎送糧草一事。夢裡隻有陳王奔波,隻有陳王分身乏術……
這一次,陳王目光閃了下,卻還是沒答應。
周揚靈的底氣卻比陸二郎多了很多,她笑盈盈:“我不但能幫殿下送糧,我還可在寒門間集糧。江南送來的糧食已到,隻有我出面,才可得他們信任,他們才會將糧食交出來。”
陳王眼睛一眯,輕聲:“……一直未曾問周郎,也不曾私下,調查過你。想問周郎,到底是何身份,讓寒門,如此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