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欣賞我當潑婦?”徐翹瞠目。
“不是這個意思,”程浪笑起來,“是欣賞一個女孩子能有這樣果決的作風。大概就像,在事業上欣賞那些執行力強的部下。當然,我當時在回避你,所以潛意識同樣回避了這種欣賞,那之後,諸如此類的事還不少。我也是昨天才意識到這點。”
徐翹眨眨眼,對這個答案勉強算是滿意。
“還有我一直沒跟你提,之前你生理期,在我車後座留下過血跡,我發現以後知道自己錯怪了你,原來那天在西江府,你不是故意抱我。”
“那你也不來跟我道歉!”徐翹氣鼓鼓地提高了聲。
“對不起,我那時候以為可以用其他方式彌補你,比如清退梵翠的專櫃。”
徐翹一愣:“所以這事確實是為了我做的?”
她當時還以為自己自作多情,賞了他一杯鹽水呢。
“起因是你,順帶也在集團發揮了些作用,隻是我當時沒願意承認,自己跟自己也沒願意承認。”
“哗,”徐翹看著他感慨,“你的面子是比黃金還貴咯!”
“從前是,”程浪點點頭,“所以我今天什麼都不要了。”
徐翹微微一怔,雙手扣緊了座椅。
“我以前確實做得不好,很多時候我不肯認,所以常拿‘治病’這個借口說服自己對你好,也因為這樣,我沒辦法整理清楚你想知道的那個節點。但要說對你的好感是從哪時哪刻起,我回憶到的所有細節好像都在證明,如果這個問題非要有答案,它應該是——第一時,第一刻。”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底像落了星星一樣燦然動人。
徐翹的心跳隱約間漏了一拍。
“在那之後,雖然理智上拒絕你,疏遠你,但我必須承認,我對你的好感其實始終不減反增。”程浪默了默,側過身來,認真仔細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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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跟你說的這些話,講的這些事,已經是完全坦誠後的我。”
他摘掉了面具,卸下了鎧甲,放棄了所有的架子,承認了全部的心動。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這樣的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重新接受這樣的我,我也不強求立刻得到你的答案,我想你可能需要時間仔細整理。”程浪笑著看她,壓抑下抱她的衝動,退到前男友該在的位置,“你可以慢慢考慮,什麼時候想回來了,就回來,好嗎?”
第66章
兩人在車裡說話的時候,餐廳裡,江放取代了徐翹的位子,讓服務生收拾了食物殘渣,拿了副新碗筷,可憐兮兮地涮起了餐桌上剩下的半盤牛肉。
程家人效率極高地作好了善後處理,餐廳已經恢復井然秩序。
江放本該離開,卻因為程浪一句“照看著點她朋友”的交代愣是沒走成。
雖然他覺得,對面兩位女士看上去非常自立自強,根本不是“嚶嚶嚶嚇壞了”的小姑娘,完全不需要他照顧。
那麼他就照顧一下自己飢腸轆轆的胃吧。
朱黎和鬱金已經吃得七七八八,面對江放“給我吃點剩菜”的卑微請求當然不會拒絕,不過看對面人跟餓死鬼投胎似的模樣,還是愣了愣。
“你們沒吃飯啊?”朱黎跟江放好歹是去年在酒吧一起搖過色子的關系,稍微熟悉些,主動與他搭腔。
“你看浪總像是吃得下飯的人嗎?”江放一邊涮肉,一邊答,“可憐我這大過年有家回不成,舍胃陪君子。”
“哦,”朱黎點點頭,“看不出來你們男人也這麼膩歪。”
江放嘆息著搖搖頭:“我昨天本來要回國,被浪總拉了喝酒,心想趕不上飛機了,跟家裡說一聲,好家伙,我爸一聽說我在陪浪總,下了死令,說我要是伺候不好浪總,敢回家過年,就打斷我的腿。”
“……”那你爸爸可真是高瞻遠矚,很懂人情投資。
江放眼看對面兩人噎住,吃了幾口,想起什麼,問朱黎:“那你這也是家裡的意思?”
朱黎想說她跟他那塑料兄弟情可不一樣,話到嘴邊,也懶得說矯情話,聳聳肩說:“陪錦鯉,攢人品,求來年財源滾滾咯。”
江放擱下筷子,一臉“幸會幸會”的表情,舉起酒杯:“同是天涯淪落人。”
朱黎嘴角一抽,拿起酒杯跟他隨意碰了一下。
江放一杯酒下去,繼續風卷殘雲。
鬱金張望了眼樓下那輛久久沒有動靜的車,低聲問朱黎:“看樣子會和好?”
程浪和徐翹離開後的第一時間,三人頭碰頭地分析商量了一下情況,關於兩人的分手原因,猜測出了一個一致認同的版本——估計是徐翹誤會了程浪跟剛剛那個“女人”有什麼關系,而程浪又因為對方實則是個男人,難以啟齒去解釋這件事。
現在好了,真相大白,在三人看來,問題應該解決了。
朱黎還沒答,江放先感慨:“再不和好,我這家都回不去了!”
朱黎瞥他一眼:“誰叫你們浪總欺負我們錦鯉妹妹,活該。”
“哎不是,我說句公道話……”
江放把程浪這兩天的狀態賣了個幹幹淨淨,又說:“今晚他本來要回家吃年夜飯,思來想去放心不下徐翹,我說那你使點手段,把人弄到家裡來嘛,他不肯,說他不想拿自己身上的任何錢權光環勉強她。我說那你去找她唄,然後我們就來了這裡。結果你們猜怎麼著,他打聽到你們的餐桌號,讓服務生給他安排一個能夠看到你們,但又不會被你們看到的位子。”
江放一臉服氣:“這不有病嗎?我問他幹嗎呢?他說他就想看看徐翹,但又不想她因為自己的出現心情不好,沒胃口吃飯。”
朱黎和鬱金也驚了。
這不是傳說中的舔狗嗎?有生之年居然見到活的了,還是一家裡有“皇位”要繼承的總裁。
江放最後總結陳詞:“平心而論,我真沒見過浪總這個樣子,一個男人,面子尊嚴通通都不要了,那是真豁出去了啊,你們也別太苛刻了嘛。”
朱黎“嘖”了一聲,倒不是同情程浪,就覺得雙方其實都有情有心,這麼著挺難受,點點頭道:“那但願浪總這會兒能哄得我們錦鯉妹妹滿意。”
“怕就怕浪總現在卑微得不敢行動啊,”江放擱下筷子,“哎,要不咱給他倆點個火助助攻?”
朱黎一挑眉:“我不做這麼幼稚的事。”
“這怎麼幼稚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多他媽美好?”
江放巴拉巴拉地勸,說得朱黎煩了,敷衍答說先看看他倆什麼情況。
於是三人就目不轉睛盯著窗外樓下那輛賓利,盼著車子能夠直接絕塵而去——那就證明程浪把徐翹哄好了。
然而眾望所歸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十分鍾後,程浪下車,替徐翹拉開車門,把她送回餐廳。
朱黎扶了扶額。江放一擱碗筷。
兩人齊齊一臉“這春節假就得耗這兒了是吧”的生無可戀。
三秒後,江放摁著桌板,靠向對面:“兩位女士,幫個忙吧?”
——
徐翹被程浪送進了餐廳正門。
服務生伸手一引,正打算給兩人領路,程浪卻跟徐翹比了個手勢:“我不上去了,不打擾你吃年夜飯。”
徐翹看著他“哦”了聲。
他說給她時間考慮,當真一改從前侵略式的作風,倒叫她有些不太習慣。
她摸摸鼻子,走上樓梯,幾步過後回頭看了眼,見程浪還在原地,對她皺皺眉:“小心臺階。”
她握著扶手,默了默說:“那什麼,你家裡今晚……”
“放心,”程浪笑起來,“我好好解釋過了。”
徐翹點點頭,似乎想說什麼,想了想又閉上嘴,回頭上了樓。
餐桌上卻隻剩了鬱金一人。
江放的去向不在徐翹關心的範圍,她問:“朱黎呢?”
鬱金清清嗓子:“她說除夕夜早早睡覺太說不過去了,去聯系酒店開個派對房,晚點辦第二趴,一會兒準備好了叫我們過去。”
徐翹還沉浸在程浪剛剛講的那些故事裡,也沒察覺到鬱金的神態有些微的不自然,點點頭叫了份餐後水果,六神無主,有吃沒吃地吃了幾口。
結束晚餐後,徐翹催促朱黎問地址。朱黎說這會兒臨時辦趴有點麻煩,還在跟酒店溝通,讓她和鬱金先回民宿等消息。
其實因為晚餐時的插曲,徐翹今晚已經沒什麼玩樂的心思,但考慮到朱黎坐了十多個小時飛機特意過來,讓她跟自己一起宅著無所事事未免太不夠意思,所以答應下來。
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多,朱黎終於聯系徐翹,發了個定位說萬事俱備。
徐翹簡單拾掇了一下自己,臨要出門,接到了程浪的電話。
她愣了愣,保持一手拉門的姿勢,接通了電話。
那頭程浪沒頭沒尾地問:“你要去維爾斯汀嗎?”
“你怎麼知道?”徐翹翻開手機確認了一眼朱黎給的定位。
程浪有點頭疼地嘆了口氣:“別去了,早點休息吧。”
“嗯?”
“江放也突然約我去那裡。”
“……”
徐翹花了一秒鍾時間,用腳趾頭想明白了這個狗血的套路——朱黎和江放打算把她和程浪分別約到酒店,然後雙雙功成身退。
她就說朱黎搞個小趴體怎麼需要準備好幾個小時呢,這是給她和程浪布置了一間情趣套房?
她擱在門把上的手放了下來,跟鬱金說:“幫我和朱黎說一聲,我不去了。”然後拿著手機轉身回到臥室。
因為她沒掛斷,程浪當然也保持著電話暢通。
臥室房門關上後,聽筒裡隻剩細微的電流聲,沉默片刻後——
“你……”
“你……”
程浪笑了一聲:“你先說。”
徐翹醞釀了一下,問:“你幹嗎特意來提醒我?”
照程浪從前的作風,他完全可以假裝沒識破江放的詭計,將錯就錯地赴約。
反正設局的人是朱黎和江放,到時候徐翹發現上當受騙,也不可能怪到程浪頭上。
“因為我說過,從今以後隻跟你說實話。”程浪笑了笑。
徐翹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好像是有點酸。
她在床上坐下來,半晌給不出個反應。
程浪又解圍,換了個話題:“一會兒等零點嗎?”
“不等了吧。”徐翹的心情實在有些糟糕,“想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