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了下,悶悶地說:“我就是不高興看到別人距離你近了。”
哪怕知道沒什麼,但是看到有人和她說話,他就不痛快。
他之前臉色不好,她其實就已經猜到了,現在聽他這麼說,突然就噗地笑出聲。
自己和他之間,因為他年紀大幾歲,經歷的事也多,她總覺得自己的心思總是能輕易被他看透,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
有時候他一個小小的動作,一個輕微的眼神,自己看到了,就臉紅耳熱,但是他卻好像依然淡定沉穩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現在看他為了個萬年沉著一張臉,她可真是意外又驚喜,正如西遊記裡吃了人參果一般渾身舒暢。原來他也有為了她患得患失的時候啊!
福寶這麼一笑,蕭定坤剛毅冷峻的臉龐上就浮現出一絲可疑的紅暈,他挑眉,聲音依然沉悶:“笑什麼?”
福寶卻越發笑得厲害,笑聲清脆歡快,她歪著腦袋瞅他;“定坤哥哥,原來你這麼愛吃醋!我以為——”
蕭定坤捏著她的手腕:“你以為什麼?”
福寶想說,她以為他不會在意這些,但是想想,還是沒說出來,便笑道:“反正和我以為的不一樣!”
蕭定坤兩手握住她的手,強迫她和自己面對面:“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
兩個人距離太近,四隻手緊緊相握,男性那種無法忽略的強烈氣息和體溫籠罩著她,一雙黑眸深處仿佛燃燒著火焰要將她燒成灰燼。
這讓她不敢抬眼去看他。
她並不是太過羞澀的人,平時上臺講話,表演節目,或者回答問題,都是落落大方的,但是遇上他,隻要他看自己一眼,她就覺得自己呼吸艱難不知如何回話了。
福寶抿嘴兒,澄澈的眸子東看西看,就是不敢看眼前的男人,她調皮又小聲地說:“我哪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沒告訴我啊……”
蕭定坤握著她的手用了幾分力氣:“真是一個小狡猾,我是什麼人,你不知道?”
Advertisement
福寶軟綿綿又理直氣壯:“我就是不知道嘛,你沒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蕭定坤無奈:“我什麼事不告訴你?”
福寶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呢。”
蕭定坤:“那你——”
福寶很有理地說;“正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覺得你沒告訴我!”
這……太有理了。
蕭定坤低頭,凝著她,半響後,突然笑了,抬起手來,蹭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小時候乖得很,我說什麼就是什麼,現在怎麼這麼多小心機小道理?”
福寶抬頭,得意地笑:“我長大了嘛!”
雪膚粉唇的少女,綻開單純清澈的笑,調皮靈動地對他吐舌頭,這一刻,蕭定坤大腦竟有片刻的空白。
他望著這小姑娘,眼前恍惚,腦中浮現的竟然是似曾相識的畫面。
好像曾經有這麼一個女孩,也對他這樣笑過,笑著喊他名字,笑著對他調皮,笑著衝他擺擺手,說我走了。
蕭定坤手上用力,口中幾乎脫口而出:別走。
耳邊卻傳來了福寶略顯驚惶的聲音:“定坤哥哥?你怎麼了?”
蕭定坤陡然從那迷思中醒來,定睛看時,隻見福寶正關切地望著自己。
而自己兩手緊攥著福寶的手腕。
低頭,放開手腕,隻見那猶如白藕一般的雪腕已經有了觸目驚心的淤痕。
福寶見他看到了,忙將手腕縮回袖子裡,搖頭:“我沒事的,一點不疼,剛才定坤哥哥你怎麼了?”
她沒有說的是,剛才一瞬間,他雙眸失去焦距,仿佛透過自己看著很遙遠的地方,而兩手卻是用力攥住自己的手腕。
她想掙脫,根本不能,她喊他,他也不回應。
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幾秒,他才恢復正常。
蕭定坤憐惜地握著福寶的手:“對不起,我剛才弄疼你了,我——”
他想解釋下剛才的情景,但想想,到底是說:“我最近廠子裡的事太忙,可能有些累了。”
福寶體貼地道;“沒事沒事,定坤哥哥,那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蕭定坤:“……今天倒是不累,我先陪你練會英語吧?你不是要練英語口語吧?”
其實福寶現在並不想練英語口語,比起英語來,她更關心她的定坤哥哥到底怎麼了。
不過看他很堅持的樣子,她隻好道:“好,我先說一下這篇課文的內容,你幫我糾正下發音吧。”
蕭定坤點頭:“好。”
當下福寶開始背誦那篇課文,她記憶力好,幾乎是過目不忘,當時那課文雖然隻是課堂上講了講,但她已經能記住了。
當然了,她的口音確實不夠地道,個別不太熟悉的單詞發現更是有些滯澀。
蕭定坤聽著她郎朗地背誦英語,卻是一心二用,腦子裡不斷地回憶著自己剛才那瞬間想起的畫面。
清純嬌軟的少女對著他笑,笑得堪比雪山白蓮,她揮手說再見,一步步地遠去。
他站在原地,想喊她回來,她卻一去不回頭。
她一步步地離開,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上。
蕭定坤生來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他會隱約感覺到一些事情,有一種比尋常人敏銳的直覺,這些讓他不同於尋常的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擁有了成熟的思維和邏輯能力。
那一年,他十三歲,心血來潮,想代替他的姐姐蕭楚靜下鄉。
下鄉的時候,遇到一個小姑娘,見到小姑娘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要對這個小姑娘好,沒有緣由。
他隱約有所感覺,知道她對他來說很重要,但是為什麼重要,她到底是誰,他並不知道。
數年的分離,闊別後的重逢,再一次見到她,她長大了。
噪雜的火車站外,在公交車的鳴笛聲和混亂的人流中,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便明白了。
等了這麼多年,就是在等她。
蕭定坤側首凝視著朗讀英語的小姑娘,她唇邊泛起一個溫柔的弧度,眸中帶著淡淡笑意,徐徐附屬著那篇場景英語課文,偶爾間會停下來沉思。
冬天的陽光灑在她面頰上,把她那層屬於少女的淺茸映襯成了粉金色,鮮嫩嬌軟,如同處處綻開的花骨朵一般。
蕭定坤抿緊唇,沉默地望著這樣的福寶。
他並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
但是他知道,這一次,他不會讓福寶再離開他,絕對不允許這種可能,一絲一毫的可能都沒有。
這個時候,福寶終於背完了,她笑望著蕭定坤:“定坤哥哥,這麼長,你能記住嗎?”
她總覺得定坤哥哥今天有心事,自己背了,他肯定沒用心聽。
蕭定坤瞥了她一眼,之後張口開始背誦那篇課文。
他一開課,福寶就驚到了。
如果說之前他對萬年說的那幾句英語隻是日常用語,所以感覺不到他的英語水平的話,那現在,可真是明白地知道差距了。
自己隻是背了一遍的課文,他也沒太認真聽的樣子,現在竟然一個單詞不差地開始附屬,而且抑揚頓挫,字正腔圓。
福寶都有些興奮了,第一次主動握著他的手:“定坤哥哥,你教我,我跟著你讀!”
有定坤哥哥在,她還要什麼英語磁帶?
蕭定坤:“嗯,我語速比較快,你要注意聽。”
福寶連連點頭:“嗯嗯嗯!”
蕭定坤再次復述,福寶跟著他去說,說的過程中發現幾個語音不太標準,蕭定坤幫著她糾正了,又帶著她一起說。
幾次三番下來,福寶發現自己的調子好像確實有所改善。
正說著的時候,就聽得那邊一個聲音喊:“福寶?”
福寶抬頭看過去,隻見於安民和寧慧月他們正過來,看樣子是來找自己的,他們手裡還扶著一個老人家。
老人家走路都有些顫巍巍的,還一直咳嗽。
當老人家看到她的時候,那眼睛都直了,指著她,忍著咳嗽,顫巍巍地說:“糯糯,糯糯,這就是咱家糯糯啊!”
福寶看到老人這樣子,頓時有些不忍心了,這是?
蕭定坤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這是於家的老爺子,是你爺爺。”
爺爺……福寶再次看向那於老爺子。
這時候寧慧月他們已經來到了福寶面前,一個個用殷切期盼的眼神看著她,而於老爺子更是差點衝過來直呼大孫女。
到底是於安民冷靜,阻止了於老爺子:“爹,福寶還不知道當年的事,你得給她點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老爺子不明白了,自己的孫女,怎麼還要心理準備?
他擦了擦含淚的老眼,努力地用昏花的老眼睛瞅著福寶,越瞅心裡也明白,這模樣,一看就是他家小糯糯,和他家兒媳婦年輕時候一個模樣,也有點像他家兒子,怎麼可能不是他老於家的小糯糯呢?
他眼巴巴地帶著哭腔說:“孫女,糯糯啊,你是我家的孫女,你叫我一聲爺爺吧?就叫一聲,我是你爺爺,你不叫我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