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稀粥要米,這個不用米啊!
一個個的,都心動了。
福寶怎麼弄來蕨根粉,怎麼在這裡鑿出來粉的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也跟著做,那就是能有這種白白的稀湯了嗎?
這種稀湯雖然不好喝,但是熬一熬也能撐一會,不至於純餓著肚子。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都有了小算盤,特別是陳有糧。
他不打算回去做飯了,也不打算伺候自家自留地了,他要上山,要上山去挖蕨根!
說幹就幹,大家誰也沒拖延,轉身就往家裡拿家伙去。
這件事很快一傳十,十傳百。
“知道嗎,顧老四家的福寶挖了蕨根鑿,鑿出來的粉還挺好吃的。”
“味道特別好,陳有糧直接喝了一桶!”
“比白面疙瘩還好吃!趕緊去挖吧!”
越傳越邪乎,傳到最後已經成了:山上的蕨根粉裡面藏著小麥粉,你鑿一鑿,就能蒸出大白饅頭。
於是全體社員,瘋狂地跑到山上連夜挖蕨根去了!
蕨草本來漫山遍野到處都是,蕨根更是一挖就有,這一下子可不得了,有的人折騰了一夜弄出來上百斤的蕨根往家裡背,累得呼哧呼哧的,兩眼通紅。
陳有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呆了。
發生了什麼?蕨根?那種東西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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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社員們瘋了一樣去挖蕨根?竟然連夜去挖,這是不要命了嗎??
陳有福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一天天的,沒個安生時候!”
他想想,又說:“福寶那孩子懂事,不可能散步這種謠言的,我得找她,讓她澄清下這件事。”
什麼蕨根鑿爛了能變出來大白饅頭,這是想吃饅頭想瘋了吧?
於是這天早上,他匆忙來到了顧衛東家,去找顧衛東談一談,也問一問福寶。
福寶聽了:“是啊,是我說這個能吃的。”
陳有福:“……”
福寶:“有福叔,這個真得能吃的。”
陳有福:“???”
福寶的表情特認真,眼神特真誠:“有福叔叔,你也趕緊上山挖吧。”
陳有福突然渾身沒勁了;“福寶,別胡鬧啊!”
福寶一向懂事聽話,現在怎麼散播這種謠言呢?在這餓著肚子人心惶惶的時候,一不小心可能被抓起來的。
福寶卻堅持:“有福叔叔,你不用著急,等我晚上就能把蕨根粉弄出來,倒是會讓你嘗嘗。”
然而福寶所說的這個蕨根粉,在陳有福那裡自動變成了“白饅頭”。
诶,怎麼可能呢,陳有福是不信的。
盡管他比誰都希望蕨根裡頭能變出來白饅頭,但是怎麼可能呢,那又不是變戲法。
他苦笑了聲:“福寶,叔還有事忙,叔先走了,等晚上下了工再找你聊。”
說完,他趕緊回去了,這一大早的,他還有許多許多工作要做,要安排社員上工,要寫一份報告材料,要研究下這棒子到底能不能在入冬前長棒子,如果萬一不能該怎麼辦。
他犯愁的事太多太多了,實在沒有心情去看福寶的什麼蕨根粉。
福寶看著陳有福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
有福叔叔真不容易,她這次一定得幫到他,幫到整個生產大隊的社員,甚至幫到大滾子山下的所有老百姓。
這麼想著的時候,她走到了院子裡角落,在那裡的一個大盆中,經歷了一夜沉澱過後,水和粉已經分層了,上面是水,下面則是白花花的澱粉。
福寶的心砰的跳了一下。
這白花花的澱粉,真和白面有些像呢!
第104章 蕨根粉
福寶和顧勝天在那裡搗鼓蕨根粉的事, 劉桂芝當然是看在眼裡。
看著這兩個孩子忙得汗水都往下嘀嗒,她心裡也不由得感慨, 想著這兩個孩子好心腸,自己吃飽了還想著給別人搗鼓吃的, 想想也是欣慰。要知道這年月,日子不好過, 有些小孩子不懂事, 恨不得把好吃的都往自己嘴裡塞。
但是心腸是好的, 事情卻沒辦對。
兩個孩子雖然讀書多, 但是到底沒經歷過事兒,也不知道這山裡的情況, 蕨根當然是不能吃的, 怕是要白忙乎。
不過劉桂芝沒有阻止,她覺得那兩個孩子自己試一試也是好的, 畢竟讀書再好, 最後十有七八還是回來伺弄莊稼地, 得讓他們知道, 莊稼地裡的事不是書本上能輕易學到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 劉桂芝也就隨他們倆去了, 所以當福寶抱著白花花的面粉一樣的東西端到她面前的時候, 她嚇了一跳。
平時她做飯用的一般都是棒子面兒, 還有可能是紅色的高粱面, 綠豆面,黑豆面, 但是用白面來做饅頭烙餅的時候就很少了。白面在她眼裡就是稀罕的東西,很少吃到的,更不要說經手去做。
但是現在福寶卻能一下子端出來小半盆的白面,還是雪白雪白的!
劉桂枝也是驚到了:“這,這是哪裡來的?”
福寶一下子笑了,笑得小臉燦爛:“娘,這就是蕨根粉啊!”
劉桂枝不敢相信了,再低頭看看:“這就是蕨根粉?就昨晚那堆蕨根出來的?”
福寶點了點頭,向劉桂芝解釋了,原來昨天白乎乎的湯水在經過一夜的沉澱後,上面是水,下面是澱粉,現在她把水倒掉,再用紗布過濾一遍,就是這樣白色的粉了。
這種粉當然遠遠不如白面,甚至不如高粱面紅薯面,口感上也說不上好,但確實能吃的。
劉桂枝這下子是驚呆了,還能這樣?這不就是變戲法嗎?
活生生就變出白面來了!
福寶把那盆白面放在了劉桂芝面前:“娘,這個我們可以用來做窩窩,做出窩窩來,就可以當糧食了。”
劉桂枝依然不敢相信 ,她蹲在那裡,兩手緊緊的攥著盆沿兒,盯著那白乎乎的面,這些面就是昨天那些蕨根粉裡過濾出來的。雖然不知道味道怎麼樣,但這就是面呀,隻要是面,哪怕再難吃,哪怕是苦的,也能做成窩窩頭,也能烙成餅,也能塞進肚子裡,隻要能吃下去,那就能活命,就不至於餓死。
劉桂枝一下子激動的想哭,眼淚都差點落下來。
她現在並不缺糧食,她也不至於餓死,她的孩子她的家人也不至於餓死,但是她也希望平溪生產大隊的每個社員都不餓死,都不挨餓,誰希望周圍的人不好呢!大家都能過好日子,自己心裡也覺得舒坦不是嗎?
隻是之前的時候自己沒有能力罷了,現在眼看著福寶像變戲法一樣變出這麼小半盆的白面,她突然看到了希望。
她激動的說來:“福寶,來,咱們把這個面拿出來看一看,蒸一鍋窩窩頭試一試。”
福寶連忙點頭:“好呀,咱們蒸出窩窩頭來拿出去給上工的社員們吃,等他們吃了就會覺得這個蕨根粉是能吃的,這樣子大家都相信了。”
——
陳有福離開顧衛東家後,直接去了工地上。這個時候王白藕已經按照之前大家所商量的分配計劃,讓社員們各自去幹活了。可是這些顯然不夠的,作為生產大隊長,陳有福還需要騎著自行車前後轉一轉,看一看社員們的工作情況,看一看哪裡人手不夠,哪裡人手太多大家再偷懶,這些他都需要進行調配操心的。
當他騎著自行車來到村子後面的棉花地裡的時候,這時候社員們正在那裡給棒子地拔草。其實平時大家沒這麼精細,但今年遇到這種大災,沒辦法,隻能更加倍地伺候莊稼,能多收一粒莊稼也是好的啊。
陳永福剛到了棒子地裡,就聽到大家正說著蕨根粉的事情。
現在陳永福一聽到蕨根粉就覺得頭疼,這些社員們到底能不能讓他省心一點兒,好好的幹活種出糧食不好嗎?非要白日做夢以為蕨草裡能出來白面饅頭,他們怎麼不想著天上掉餡餅,怎麼不想在地上冒出鴨子呢?
陳有糧正在那裡擺龍門陣,說起自己昨天晚上一夜採了六十斤的蕨根,說是自己就要吃上白面饅頭,他說得太激動了,下巴上面的幾根胡子還跟著一翹一翹的。
旁邊聶老三媳婦也在,本來她現在在生產大隊裡已經是人人笑話的角色,特別是自從生銀考了倒數第一之後,她更是連最後一點兒吹嘴的話茬都沒有了。但是現在看到陳有糧那個傻樣兒,她又覺得自己至少在生產大隊裡並不是最倒霉的那一個。
她撲哧一笑,嘲諷地說:“陳有糧啊,陳有糧,你說你起了一個名字叫陳有糧,你以為真的天上會給你掉糧是嗎?蕨根粉裡怎麼能出來白面饅頭,你這不是傻嗎?福寶那個小丫頭自己不懂,她就在那裡騙你,你呀,你上當了。”
語氣裡那嘲諷,明擺著的笑話。
陳有糧看著聶老三媳婦那得意洋洋的樣子,頓時不高興了:“怎麼叫上當呢?這怎麼叫上當,人家福寶搗鼓出來的這個蕨根粉就是能吃的,我現在這六十斤蕨根回頭也能變出白面饅頭來,你不信咱們等著瞧,這就怎麼不能吃了!”
周圍也有幾個,昨天晚上連夜去挖蕨根粉的,聽到陳有糧這個話,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就是就是,這蕨根粉就是能吃的,昨天我們都喝湯了,今天我們就要吃白面饅頭,你現在在這兒說嘴,你不信,那你有本事回頭你不要吃啊,你有本事你不要去挖蕨根粉!”
這話一出,大家紛紛起哄,贊同。
呵呵,這不是當他們是傻子嗎?他們才不傻,傻的是聶老三媳婦!
一家子傻貨!
旁邊的沈紅英恰好也在的,她聽得瞪著眼睛就開始琢磨了,這個蕨根粉真的能吃嗎?福寶那小丫頭可不簡單,她真的折騰出這玩意兒來,這麼一想她心裡就後悔了,早知道昨天他也去挖了,昨天她有事耽擱了沒有去挖,現在該不會挖不著了吧?
但是轉念又一想,滿地都是蕨草,怎麼可能挖不到呢,再說了,沒準根本就是上當了白折騰了,她還是在看看情況再說吧。
聶老三媳婦聽到陳有糧這個話,頓時來氣兒了,撇嘴:“你就等著瞧吧,你要是能從蕨根裡變出饅頭來,我今天的工分就算你的。你要是挖不出來,你的工分算我的!”
陳永良一聽,咧嘴笑開了:“行行行,大家伙都聽到了,她說今天的工分算我的!”
周圍的人全都起哄,暗地裡笑:“我給你們作證,咱就看看今天陳有糧能不能變出白面饅頭來,如果變出來了,那聶老三媳婦你的工分就是陳有糧的了。”
陳有糧一想這事,太好了,拍大腿,同意!
誰知道正起勁著,他突然發現前面的幾個人都不說話了,臉上都僵了。
陳有糧驚訝的一回頭,正好看到了自己的堂兄陳有福,正在那裡板著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