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風眼皮一跳,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尚公主不是挺好嗎。”明陽找上他,兩人各取所需,幾乎是共贏的局面,一開始,他不也答應了嗎。
刑風抬頭,意外地看向他,似乎沒料到他會知情。
裴安一臉淡然,沒什麼猜不到的,說起來他也算是其中受到牽連的無辜者,託流言的福,不得不和王家三娘子湊成一對。
他們是湊成一對了,可最初的始作俑者卻沒成,豈不可惜了。
裴安問他,“刑大人當真想好了”
“刑某上不愧天地,下不愧百姓,死而無憾。”刑風咬牙說完,目光又不自覺地盯向了他腰間,不過匆匆一眼,很快又瞥開。
裴安還是察覺到了,一而再再而三,他要是還認不出來,就是眼瞎了,“怎麼,刑大人認識這塊玉佩”
刑風神色微變,“裴大人說笑了,裴大人的東西,下官怎會認識。”
“刑大人說得對,既然不是刑大人的東西,往後還請不要再瞅。”,,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邢風的父親邢文成, 曾任大理寺少卿,兩袖清風,從未貪墨過一分一毫,出了名的鐵疙瘩, 到了邢風這一代, 繼續保持了邢家老爺子的作風, 以清明為家族祖訓,檢身若不及, 從不與任何有汙點的家族來往。
在王家三娘子的父親王戎遷還未出徵之時,兩家關系確實很融洽, 但自從皇上開始議和, 而王戎遷在軍中的威望越來越大時,兩家的關系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尤其是王戎遷戰死之後, 被灌上了一個莽夫, 滿身殺戮的汙名後, 維持了十幾年清名的邢家, 斷不會就此被牽連。
邢夫人不會讓邢風去娶王家三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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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陽之所以選擇了邢風,看上的便是他家風清廉的這一點, 要是她和邢風好上了, 就憑邢家的名聲,皇上不會懷疑其他,隻會認為兩人是真心相愛。
當初也不知明陽是以什麼為條件,讓邢風答應了她, 與王家三娘子悔婚。
如今又不知道是為何,邢風突然不樂意了,且還是當著明陽和皇上的面鬧了起來,沒給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以邢家的家底, 想要挖出點東西,估計有些難。
他在殿上那一鬧,頂多算惹怒聖上,論錯,禍不及家人,且邢家也不在他的和皇上的計劃之中,沒必波及到他的家人。
從地牢出來,裴安便要林讓結了邢家的案。
“關著吧,過幾日一道流放。”今年是陛下的本命,不宜見血,但不見血的死法實在太多。
想死還不容易。
此時太陽已經落了西,明兒天一亮就得去接新娘子,國公府老夫人派人過來催了幾回,“有什麼緊要的,就不能放在成親後再去忙”
多少年了,她國公府就這麼一樁喜事,怎麼也要辦得體面。
派來的人沒等到消息都不敢回,門口已堆疊了好幾個下人,拿老夫人的話,肉包子打狗,都被叼了。
人找不著,都圍著童義。
童義正是頭大,見人終於出來了,趕緊上前攔了下來,“主子,時辰不早了,還得準備接親的事宜,您要是再不回去,老夫人就該親自來請您了。”
這兩個月,裴安確實太忙,沒怎麼操心婚事,都是老夫人和明家嬸子在置辦。
這會子國公府上下早已籠罩在了喜慶中,就等著他這個正主兒了。
林讓也跟著附和道,“有屬下在,頭兒就放心回去,明兒大婚,屬下在此提前祝頭兒,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林讓開了個頭,底下一堆盼熱鬧的侍衛,立馬跟著起哄,“祝裴大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大喜之日降至,鬧鬧也沒什麼。
見氣氛起來了,裴安也跟著笑了笑,一副準新郎官的模樣,拱手對大伙兒回了個禮,“多謝各位,明兒都來捧個場。”
這兩個月以來,朝廷多少命官,視他為惡魔鬼厲,御史臺內,也是對他又敬又怕。
如今見他站在那兒,臉上洋溢著喜慶,清雋而儒雅,大伙兒似乎這才意識到,他不過也隻是一位年齡同他們相仿的英俊少年郎。
距離感一下拉近了不少,臺下起哄聲更勝,一片熱鬧聲中,裴安上了回國公府的馬車。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國公府門前便圍滿了人。
林讓趕在當值之前,也來湊了一趟熱鬧,以他為首,讓御史臺的人排成了兩行,站在門前的巷子內。
“待會兒聽我的口令,有多大力氣就用多大力氣,使勁兒地給我吹,最好把臨安城的百姓都吵醒,起來一塊兒熱鬧”林讓也不知道從哪兒弄好的紅綢,一人一條,都系在了要盤上,隊伍齊齊地排在門口,有模有樣。
這番帶頭一鬧,周圍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等國公府的大門從裡打開,裴安一身大紅喜服走出來時,門口早就鬧翻了天。
林讓見人一出來,立馬揮手,學著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唱腔,“上嗩吶”
國公府迎接的隊伍,原本就有二十來人,這一加入,兩方爭著勁兒吹,兩邊腮幫子鼓起來,像極了呼著氣的田蛙。
嗩吶銅鑼的喜慶聲,徹底打破了青色天際。
接親的隊伍,從街頭一過,多數都披了衫子出來看熱鬧,臨街的一排客棧,窗戶打開,一顆顆腦袋湊出來,伸長了脖子。
當年裴安高中狀元郎之時,臨安城的百姓大多都目睹過他的風採。
氣宇軒昂,風度翩翩。
官場上他是如何陰險毒辣,百姓們橫豎也見不著,即便聽到傳聞,也沒什麼切身感觸,一眼瞧去,先入眼的便是他那副好看的皮囊。
今日一身大紅喜袍再次加身,騎在馬背上,比起兩年前,風姿隻增不減。
要說這臨安城內,誰家小娘子的容貌能配得上他,百姓大抵也隻能想到王家的三娘子,王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以來才子配佳人,都會稱為一段佳話。
如今兩人當真走到了一塊兒,情理之餘,心頭還有幾分激動,膽兒大的公子哥兒,衝著馬背上的俊俏新郎官囔了一聲,“裴公子,小的們就在此等您將三娘子接回來。”
話畢,周圍瞬間哄笑了起來。
接著又一位公子道,“裴公子,小的同人打賭,堵您和王家三娘子天生一對,早晚會成一家人,如今也算是贏了,得來的銀兩,待會兒給您掛到國公府賬上去,如何”
話音落下,耳邊安靜了一些,彷佛都在等著裴安的回應。
馬上的少年郎,唇角輕輕一揚,朗聲道,“恭候郎君,粗茶淡飯,還望海涵。”
那聲音,如初雪融化後的清泉水流,明朗清透。
得了這一聲回復,街頭瞬間被高漲的人潮聲和尖叫聲淹沒。
百姓們看著前方馬背上,緩緩抬手輕揮的少年郎,心中突然湧出了幾分不一樣的激昂。
臨安是裴家生根的地方,當年裴家任職臨安的節度使時,一面減免稅收,一面鼓勵百姓經商,自力更生,開拓出了海域,為了確保百姓的安危,還用官船護航。
比起其他地方,臨安的百姓早早就要比其他地域的富饒。
若裴國公還在人世,國公府的兩位郎君都還建在,此時那馬背上的少年郎,又怎會形單影隻。
又或是臨安沒有成為南國的都城,依然歸裴家治理,他便是這京城之內,數一數二的富貴公子哥兒。
本該是鮮衣怒馬,瀟灑恣意,無憂無慮。
接親的隊伍,繼續往前,沿路人潮聲從未斷過。
王家的燈火也燃了個徹夜,翌日,芸娘早早便被青玉叫起來,先洗漱,再穿婚服,裡面幾層都收拾妥當了,才開始梳妝。
天還沒亮,其他院子裡的主子們,還沒起來。
屋裡就青玉和連穎兩個丫頭陪著,兩人手撐著頭,靠在妝臺前,一邊趴一個,目不轉睛地看著嬤嬤替她捯饬妝容。
幾盞星豆燈火,照在屋子裡,很安靜,卻很溫馨。
青玉盯著芸娘,越看越歡喜,“小姐,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奴婢跟了小姐這麼多年,怎麼就沒佔上一點小姐的容顏呢。”
連穎無情地懟道,“那估計得扔回爐子裡,重造一回。”
芸娘沒忍住笑了一下,嬤嬤正給她瞄著花鈿,她一笑,險些花了,嬤嬤轉頭瞪了兩丫頭一眼,“嘴貧的,沒事一邊待去,別饒了我,當心待會兒給你家小姐描個花臉。”
青玉搖頭,“不會,我家小姐天生麗質。”
連穎贊同,“我家小姐容顏傾城。”
“不妝自美。”
“不笑人自醉。”
嬤嬤也被逗樂了,笑罵了一聲,“皮猴兒。”便也由著兩人在邊上鬧。
三娘子沒了父母,平日裡倒還看不出來什麼,到了這會子才體現出來,屋裡冷清清的,要是沒個丫鬟在旁邊鬧,也太落寞了些。
天色漸漸亮開,外面才有了動靜,四娘子第一個到。
進屋見芸娘已經畫好了妝容,坐在了榻上,趕緊上前關心地問道,“三姐姐都收拾好了”說完,坐在她旁邊,細細瞧了她一遍後,目光露出了羨慕,輕聲道,“我要是有三姐姐這張臉,後半輩子也就不愁了。”
可惜她資貌平平,出身又不好,哪樣都比不上。
往日她要如此說,青玉連穎定會說兩句她的好話,可兩個月前兩個院子的人一度撕破了臉,即便她已主動上門示好,青玉和連穎心裡還是生了芥蒂,不想同她搭話。
芸娘嘴笨,也說不出那些安慰誇人的話,想起自己之前備好了幾雙鞋墊,讓青玉拿出來,取了一雙遞給了四娘子,“四妹妹瞧瞧,可喜歡”
四娘子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當日連穎到她院子裡借花樣,實則也想去探她的鞋碼,免得到時候做出來,大小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