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的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呢。”
百姓們嘰嘰喳喳的,第一談論著太子的姿容相貌,第二才是談論婚禮的排場,至於新郎?長那副普普通通的樣子,誰會過多關注啊?
看臉的世界,就是這麼現實。
……
宮外,裴延一路送嫁到周府;東宮內,陶緹與青禾一人端著一杯玫瑰奶茶,滿臉笑容的碰了個杯。
“她總算出嫁了,真是太好了。”青禾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清澈的眼中露出一絲痛快,“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心術不正,周紹輝也不是好的,他們倆剛好湊一對。”
雖說竹苑山莊的事過去好幾個月了,但每每想起那事,青禾就像是生吞了蒼蠅般惡心。
陶緹眯起眼睛笑,“聽陛下的意思是,等裴靈碧三朝回門後,就讓周紹輝帶著裴靈碧去達州赴任。達州雖算不得特別遠,但山多路艱,這一趟去了,宮裡能清靜好幾年。”
青禾點了點頭,“舅父還是公道的。”
陶緹也沒多說裴靈碧的事,換了個話題,聊起十二月去骊山泡溫泉的事。
青禾笑道,“冬日裡泡溫泉最是舒坦了。過兩日我問問我哥哥,看他要不要一起去。”
陶緹喝了一口香濃溫暖的奶茶,朝青禾眨了眨眼,“阿蟬去的話,小公爺肯定也會跟著去的。”
說起這事,青禾蹙起細細的眉,“我不知道阿蟬是怎麼想的……若她真的不喜歡我哥哥,我也會多勸我哥哥,讓他別再去糾纏,免得以後見面兩相尷尬。”
陶緹沉默著沒接話,心想著下次找個機會,好好跟阿蟬聊聊。
在撸貓喝茶的悠闲時光中,一個輕松愉悅的下午過去了。
想著晚上裴延在周府吃喜酒,陶緹便留了青禾吃過晚飯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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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她沐浴洗漱,練了會兒字,看了會兒書,蠟燭都燃掉了大半截,裴延還沒回來。
玲瓏柔聲勸道,“太子妃,已經戌正時分了,要不您先睡吧?”
陶緹將手中的書冊放在一旁,抬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蹙眉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打從入夜開始,我這眼皮就一直亂跳個不停,心口也莫名有些慌。”
玲瓏微詫,擔憂道,“是否要請女醫來瞧瞧?”
陶緹搖了搖頭,單手撐著腦袋,輕聲道,“不用,並沒什麼大礙。”
她的身體是疲憊的,意識卻無比清晰,這般矛盾,導致她完全不想睡。
“我再等一等,你去給我溫一杯牛奶來。”陶緹吩咐道。
“是。”玲瓏應道,垂著手退下。
陶緹抬起手,輕輕捂著胸口,轉頭看向濃黑一片的天幕,抿了抿唇。
按理說這會兒宮門都下鑰了,他該回來了的啊。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陶緹喝完牛奶,漱了口,準備歇下了。
可她才剛躺下,就聽到殿門外傳來一陣動靜。
陶緹眼皮猛地一跳,一下子坐起身來,揚聲喚道,“玲瓏?”
等了一會兒,玲瓏快步走了進來,寢殿較為昏暗的光線下,她那張清秀的臉旁有幾分蒼白,兩道眉揪著,“太子妃。”
陶緹從幔帳裡探出個小腦袋,見她這副表情,心底登時“咯噔”一下,低聲問,“怎麼了?外面是誰?”
玲瓏安撫道,“太子妃莫急,外面是付公公跟前的小太監福寶,他是替殿下帶口信來的。”
陶緹一愣,須臾,急急的問,“口信說的什麼?”
玲瓏臉色變得嚴肅,“左丞相府出事了,殿下今夜回不了東宮……”
陶緹,“!!!”
她一張小臉都有些白,“出事了?今日丞相府不是辦喜事麼,能出什麼事情?”
玲瓏道,“太子妃莫急,殿下他一切安好,出事的隻是左相府。”
聽到這話,陶緹稍微松了口氣,但此時半點睡意也沒了,隻緊緊地盯著玲瓏,“你快與我說說,左相府到底出了什麼事?”
玲瓏的聲音透著幾分緊張與惶恐,“傳話的小太監說,左相查出造反嫌疑,城內駐防的府兵已經將丞相府圍得水桶般。”
陶緹瞠目,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置信,“左相造反?在他外甥女和兒子大婚的日子?”
聽起來怎麼感覺不對勁呢?
這大喜日子幹這種糟心事,左相腦子沒病吧?
玲瓏解釋道,“原是今日婚宴上,丞相府不知怎麼的混入了一些刺客,拿著刀就瘋砍,當時場面亂的很,死了不少人。為保現場一眾貴人的平安,官兵們進府搜捕,不曾想刺客沒尋到,卻在丞相府裡發現一條密道。從那密道往下走,竟是個好大的密室!裡頭擺著許多箱兵器甲胄,還有一整套的皇帝禮服,諸如朝冠、袞服、端罩、朝珠、齋戒牌、這些,一樣不落……”
陶緹咂舌,一時也不知作何反應。
這事未免也太過突然,毫無徵兆的,又是進刺客,又是搜出這些意圖造反的證據。
她表情也變得凝重,好半晌,語氣平靜的問,“那殿下他今夜住在哪?”
玲瓏道,“因著將左相押回刑部大牢時耗了不少功夫,是以殿下今夜會宿在顧國舅府上。殿下讓太子妃安心,他明日便會回宮。”
聽到裴延會住在顧家,陶緹也放下心來,面色緩和許多。
左相府的變故與她沒什麼關系,她隻要知道裴延是安全的就好。
不過……
陶緹忽然想起一件事,抬眼問道,“今日相府出了這樣的事,那二公主她怎樣了?”
大婚之日生出這種變故,裴靈碧還不得氣得三魂出竅七魂升天。
說到這裡,玲瓏遲疑片刻,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神情,“二公主她、她大受刺激,當場昏了過去。聽說再次醒來時,腦子有些糊塗,又哭又叫,怪駭人的。”
陶緹一怔,裴靈碧這是嚇瘋了?
第123章
翌日,天色陰沉,還起了風。
甘露殿內,氣氛格外壓抑。
周皇後靠坐在紫檀透雕卷草紋圈椅上,臉色鐵青,眉眼間是再厚的脂粉也蓋不住的憔悴。
裴長洲如熱鍋上的螞蟻般,來回踱步,兩道眉頭擰得死死地。
“行了,你停一停,別轉了,我本就心亂的很,你這一轉我頭更疼了!”周皇後冷聲道,纖細的手指按了按隱隱作疼的額心。
“母後,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怎麼就成了這樣呢?”
裴長洲停下腳步,面露疑惑,壓低聲音道,“舅父府中有密室,這個兒子是知道的,隻是……那龍袍是怎麼回事?莫不是舅父他真的……”
他這話還沒說完,周皇後抬手一個茶杯狠狠地擲向他的腳邊。
“哗啦”一聲脆響,茶杯頓時摔得粉碎,將裴長洲嚇得一哆嗦。
周皇後直直的瞪著他,厲聲道,“你想說什麼?都這個節骨眼了,你竟然懷疑你舅父?!這些年來,你舅父忙裡忙外的都是為了誰,你心裡沒點數麼。”
裴長洲眸光閃了閃,悻悻道,“兒子不過隨口說說,哪裡會懷疑舅父呢。隻是這龍袍實在來的蹊蹺,還有昨日那些刺客……”
周皇後閉著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等再次睜開眼睛,她沉聲道,“昨夜是太子親自將你舅父押去刑部的?”
提到這個,裴長洲就有些來氣,垂下的手狠狠捏緊,“這下他可得意了。”
周皇後冷笑一聲,“好一個太子,好一個顧渠,這才回來沒多久,就迫不及待出手了。”
裴長洲驚愕,急道,“母後,你是說,昨夜之事是太子與顧家安排的?”
周皇後淡淡的掀起眼皮,看了眼這個蠢兒子,“除了他們,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挑在皇帝嫁女、宰相府娶親的時候下手,這可不單對付了周家,某種意義上,也是對皇家威嚴的一種挑釁。
想要對付周家的人不少,但敢跟皇帝作對的,朝堂中除了顧家,還有誰敢?
太子更是有恃無恐的,他無比清楚昭康帝對他的偏愛——
顧渠當年刺了昭康帝一劍,昭康帝都能容下顧家,更別說裴延,這條他與顧沅唯一的骨血。
顧沅,一個死人,卻讓他念了那麼多年,記了這麼多年,深愛了這麼多年!
周皇後紅豔豔的嘴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就算裴延現在想坐那把龍椅,昭康帝估計也會主動讓位吧?
裴長洲這頭兀自怒不可遏,“我就說嘛,怎麼會這麼湊巧!那密室藏得隱蔽的很,官兵怎麼會尋到。還有那些刺客,一個個身手不凡,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惡,太子和顧家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太陰險了!”
周皇後坐著,默不作聲。
裴長洲怒罵了一大通,等氣平了些,才坐到周皇後面前,問道,“母後,你說父皇他會怎麼處置舅父?這事會不會牽扯到咱們?”
“禍不及出嫁女,何況我是皇後,你是皇子。”周皇後冷乜了他一眼,聲線壓抑著,“且此事疑點重重,你父皇不是派了刑部尚書、大理寺卿調查嗎,你莫要沉不住氣,自亂陣腳。”
裴長洲肅色道,“從前兒子在刑部當差時,與刑部尚書還有幾分交情。隻是這大理寺卿趙平樾,就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哦對了,說起來,這趙平樾與定北侯府還是親家,趙平樾的小女兒嫁給了許家六郎……”
定北侯這兩年一直保持中立,如今卻也漸漸往東宮那邊靠攏了。
裴長洲覺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陶緹那女人與許家嫡女的私交,現下,景陽長公主一家也都往東宮靠,青禾還與許家結成了姻親。
這麼一來,定北侯一派妥妥成了東宮那邊的勢力。
思及此處,裴長洲鬱悶的想嘔血。
早知道陶緹這女人有這般籠絡人心的本事,當初他就該想辦法,將她變成自己的女人,破了她的身子,也不怕她不肯嫁。
父皇就算再重視顧氏定下的婚約,也不會讓一個失貞的女人嫁去東宮……自己嘛,頂多就挨一頓教訓,或是挨一頓打。
裴長洲咬牙,如今倒白白讓裴延撿了個便宜,著實可恨!
周皇後一眼就看出裴長洲的花花腸子,語氣有些疲憊,“行了,你已經在我這耽誤挺久的,該出宮了。”
裴長洲一愣,“母後,那舅父那邊?”
周皇後道,“先觀望兩日,看朝堂和刑部是個什麼情況,再做打算。”
頓了頓,她直直的凝視著裴長洲,“這兩日你老老實實待在你府中不要有任何動作,先靜觀其變,再見機行事。”
裴長洲心急如焚,卻也想不出辦法,隻得按下情緒,垂下頭道,“兒子知道了。”
周皇後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大宮女走進來,躬身道,“娘娘,您昨兒個一整夜沒合眼,不如到床上躺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