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長公主?”陶緹眼波流轉,也記了起來,“是陛下那位嫁到隴西的親妹妹?”
“是,就是她。她上次回長安還是三年前吧,這回聽說還帶了晉國公府的小公爺和青禾縣主,想來會在長安多住些日子。”
“玲瓏,你快跟我講講這位長公主的事,到時候見面了,我心裡也有個底。”
陶緹滿臉謙虛好學,這位景陽長公主可是昭康帝一母所出的親妹妹,昭康帝初登基時,政局不穩,景陽自請嫁去隴西,成為大淵朝在西邊的一枚定海神針,因此,景陽長公主一直很得昭康帝重視,極盡尊耀。
玲瓏了解的也不多,隻說了些大概,比如景陽長公主十八歲嫁去隴西,已有二十年,替晉國公生了一子一女,兒子謝蘊石承襲公爵位,女兒青禾被封為縣主,享食邑千戶。景陽不經常回長安,嫁去隴西二十年,差不多每三年回來一趟,是以每次來,排場都很隆重。
陶緹聽後,問道,“那長公主的脾氣如何,好相處嗎?”
玲瓏道,“這…奴婢也沒與長公主接觸過,但聽人說,長公主為人嚴肅謹慎,御下甚嚴……”
陶緹挑眉,一聽到嚴肅謹慎,她不自覺就想到張氏。
玲瓏道,“太子妃若好奇長公主的事,大可等夜裡問問太子殿下?長公主對殿下視若親子,十分愛重。”
聽到這裡,陶緹倒是放心了點,尋思著愛屋及烏,長公主喜歡裴延,對自己應該……也還好吧?
但事實證明,她想的太美了——
等到天黑裴延來到瑤光殿時,陶緹在飯桌上與他說起景陽長公主的事。
裴延道,“姑母對我很是疼愛,但她……嗯,她不喜我母後,也不喜你娘親。”
陶緹,“???”
“是她們年輕時的恩怨。”
裴延放下筷子,緩緩道,“姑母一直覺得我母後溫柔太甚,顯得軟弱;至於你母親,好像是她們年輕時,愛慕過同一位郎君,還為此吵鬧過。”
Advertisement
陶緹扯了扯嘴角,這都行?
也是,誰沒有年輕過呢?二十多年前,她們也曾璀璨過。
陶緹悻悻道,“那我娘膽子還挺大的,竟敢與公主爭吵……”
她現在有點相信盧姨的話了,張氏年輕時,真的很莽。
裴延見她有些擔憂,夾了一筷子腐乳糯米蒸排骨到她碗中,“別怕,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現在是她的侄媳,一家人,她不會為難你的。”
陶緹表示懷疑。
不過想太多也沒用,該來的還是會來,大不了到時候表現的乖巧一些。
她嘗著碗中的腐乳糯米蒸排骨,這排骨蒸的脫骨軟爛,輕輕松松就將肉咬了下來,肉香鮮美,裹在外層的糯米鹹香入味,吸飽了肉的油脂,嚼起來越發美味。
吃完飯,再吃兩塊綠豆冰糕,糕點隔著冰凍過,清香綿軟,入口即化,淡淡的綠豆甜香,吃上一塊,仿佛吸入一縷雨夜的涼風,在這悶熱的夏日,舒爽無比。
待夜深了,兩人一同躺在床上,陶緹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的事。
裴延倒是與往常無異,風輕雲淡的躺著。
見她渾身不自在,動來動去的,裴延輕輕拍了下她的臀,“不困?”
陶緹身子一僵,不敢動了。
裴延當她被自己輕佻的動作嚇到了,閉著眼睛,將她撈入懷中,輕輕撫了撫她的背,沉聲道,“怎麼了?”
陶緹靠在他的懷中,聽著他還算平穩的心跳,糾結再三,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殿下,昨天晚上……你和我……唔,我脖子上的紅痕……”
裴延眉心微動,半晌,淡淡的“嗯”了一聲。
靜了片刻,陶緹輕咬著唇,“那你怎麼忍得住?”
“衝涼水。”
“啊……”
陶緹心底湧上愧疚,“雖說是夏天,但你身子骨弱,衝涼水容易感染風寒的。”
“所以在你準備好之前,別勾我。”他抬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陶緹揪著他的衣襟,心道,明天找個御醫來問問吧?
她覺得他身體相較於幾個月前,是好了不少的,或許,是可以為愛鼓掌了?
——
翌日一早,陶緹就以請平安脈為由,將御醫請了過來。
等御醫把完脈,確定她一切皆好,陶緹將宮人都屏退,隻留下御醫一人問話。
不多時,御醫就離開了瑤光殿。可他才回太醫院沒多久,又被紫霄殿請了過去。
一襲玄色錦袍的裴延端坐在桌案,語氣平淡的問道,“太子妃將你單獨留下來,所為何事?”
御醫有些尷尬道,“太子妃問殿下的身體狀況。”
裴延眯起黑眸。
感受到那銳利的注視目光,御醫頭皮都發麻,擦了擦額上細細密密的冷汗,幹巴巴道,“太子妃問殿下您的身體,是否能、能行房?”
裴延,“……”
短暫的沉默後,他問,“你怎麼說?”
御醫誠誠懇懇道,“臣答:殿下最近雖康健不少,然房事致疾殒力,且再調養幾月,或可行房。太子妃聽後,也沒說什麼,便讓臣退下了。”
裴延,“…………”
第84章
兩日後,景陽長公主的儀仗進了長安城。
陶緹一大早就被玲瓏從被窩裡拉起來,按到梳妝鏡前好一番打扮。
為表敬重,她今日換上了一整套太子妃規制的禮服,雖然料子都是絲綢的,但裡外三層,再加上繁復華麗的刺繡,整個人裹得像隻白糯糯的甜粽子。
除此之外,玲瓏還給她梳了個繁復的鸞鳳凌雲髻。她的頭發本就又厚又密,為了撐起這個發髻,還得額外再加假髻。
好不容易梳好發髻,又戴發冠、金銀珠釵,甚至連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都戴的滿滿當當的……
從灰蒙蒙的天捯饬到天光大明,玲瓏如釋重負的長舒一口氣,“太子妃,梳妝好了,您看可滿意?”
陶緹抬手託著自己沉重的腦袋,盯著鏡子瞧了一會兒,感覺自己就像棵亮閃閃的搖錢樹,晃一晃就能噼裡啪啦掉下金子。
待到巳初時分,陶緹由玲瓏攙扶著,坐上前往甘露宮的轎輦。
她抬頭看了眼碧藍如洗的晴朗天空,輕輕嘆了口氣,這七月盛夏裡,穿成這樣真是要人命。
後宮位份五品以上的妃嫔、前朝四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還有各位王公皇親的女眷已然候在甘露宮外,幾位公主也都陸陸續續趕到。
陶緹的轎輦穩穩停下,一眾人見著她,紛紛請安問好。
這還是陶緹頭一次見到這麼多貴族女眷,心裡一緊,面上卻是淡然鎮定的,端出客氣的微笑,與她們一一點頭示意。
不論認識還是不認識的,微笑就完事。
在女人堆裡轉了一圈,陶緹見她們一個個都穿得這麼隆重繁復,一大早被包粽子的怨念也平衡了不少。
大家都一樣慘,待會兒太陽出來,要曬一起曬。
思及此處,陶緹的視線不由得落到裴靈碧的臉上,有些惡劣的想著,這貨臉上塗了這樣厚的妝,待會兒妝曬花了,那得多可怕呀。
裴靈碧那邊察覺到視線,掃了過來。
一見是陶緹在看她,她翻了個白眼,將臉扭向一旁。
陶緹抿了抿唇,也不在意。
不多時,盛裝打扮的周皇後在宮人的攙扶下出來了。隻見她身著石青色繡五鳳朝陽的袞服,頭戴做工精致又華麗的鳳冠,那鳳冠中心鑲著的明珠,足有鴿子蛋大,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璀璨又皎潔的光澤,很是引人注目。
眾人齊齊給周皇後行禮。
周皇後端莊的笑著,示意眾人起身。
說了一番客套話,很快就有小太監跑來稟告,說是景陽長公主的儀仗已經到朱雀門了,昭康帝他們已從金龍殿往太極宮去了。
周皇後應了聲,環顧四周,輕笑道,“那諸位便隨本宮一同去太極宮吧。”
她說著,又朝陶緹招了招手,笑容和藹,“太子妃,來,到本宮身邊來。”
正默念著“心靜自然涼”口訣的陶緹冷不丁被點名,還有些懵,反應過來,還是走上前去。
周皇後拉著陶緹的手,“咱們娘兒倆一起走,路上還能說說話。”
陶緹,“……”
誰跟你娘兒倆了。
裴靈碧在一旁也直瞪眼,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反倒讓陶緹莫名爽了一把,脆生生的答應下來。
從甘露宮到太極宮,陶緹與周皇後一起坐在寬敞的轎輦裡,有棚子遮蔽,轎輦裡又供著冰,倒不覺得熱。
周皇後一路上都在關懷太子的身體,陶緹視情況答著,能說的就多說一些,不能說的她也不多提一句。
這般幹巴巴的尬聊著,也撐過了一路。
到達太極宮,昭康帝威嚴的坐在上座,裴延在他右手邊,兩人下首站著諸位皇子及王公貴族、四品以上文武百官。
偌大的太極宮廣場前,男人們湊在一起,女眷們站在一塊兒,龍紋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等一隊儀仗從承天門緩緩駛入時,廣場上響起恢弘的禮樂。
饒是陶緹這會兒熱得有些神思恍惚,乍一聽到這禮樂聲,也清醒了不少,睜眼朝著臺下看去——
嗬,這排場可真大!
三輛華麗的馬車在臺階下停下,率先下來的那位雍容貴婦,便是景陽長公主。其後兩輛,分別是晉國公府的小公爺謝蘊石和青禾縣主。
一見到景陽長公主,昭康帝那張不苟言笑的臉龐和善了不少。時隔三年,兄妹再次相見,都紅了眼眶。
景陽長公主年近四十,保養得當,看起來像是三十出頭,是位成熟韻味的光彩美人。
她與昭康帝熱絡的打過招呼後,又朝周皇後問了句好,視線就落在裴延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不住點頭,“延兒瞧著比三年前長高不少,臉色也好了許多。”
身後的小公爺與青禾縣主這邊剛有條不紊的朝皇帝皇後行了一道禮,就聽得自家母親問道,“延兒,你新娶的太子妃呢?”
陶緹一個激靈。
等景陽長公主一家子順著裴延的目光朝她這邊看來時,她的腰杆子不自覺挺了起來,忙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拜見,“侄媳陶氏拜見長公主殿下,殿下金安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