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許聞蟬覺得奶茶這種東西味道雖好,但不好保存,要是當天的新鮮牛乳賣不出去,那就全砸手上,簡直太浪費了。
陶緹卻很有自信,連夜編了一堆關於奶茶的廣告詞,讓小乞丐們編成歌謠滿大街的唱,愣是將奶茶誇得健康又營養;
除此之外,她又讓許聞蟬安排一些託,在饕餮閣門口排長隊。人總是喜歡看熱鬧的,一看那麼多人排隊,那麼多人誇,也忍不住買一杯嘗嘗。
陶緹對奶茶的魅力還是很有信心的,隻要嘗過奶茶的,不說百分之百的回頭率,但起碼有一半人能接受。
這麼營銷了一通,沒用多久,長安城就刮起一陣奶茶風。
就連貴女們聚會,都會問一句,“你嘗過饕餮閣新出的奶茶了嗎?”
若是說嘗過,那麼第二句肯定是,“那你最喜歡什麼口味的。”然後熱烈的聊起來。
若是說沒嘗過,那麼你就好像脫離風尚一般,成了個格格不入的土包子,末了還會被人勸一句“你可以去嘗嘗,味道真挺不錯的”。
且說這日,裴靈碧難得出宮一趟,來周府參加個曲水流觴宴,本來心情挺不錯的,可聽到貴女們都是在說什麼奶茶之類的,她頭都大了。
旁人不清楚這饕餮閣,她可是清楚的,這家鋪子幕後的老板就是討人厭的陶緹,還有許聞蟬那個俗不可耐的黑胖子!
真是丟人現眼,一個是國朝的太子妃,一個是侯府之女,闲著沒事去沾商賈之事,真是自甘墮落。
裴靈碧這邊正腹誹著,周沐顏湊上前溫聲關懷著,“表姐,你這是怎麼了?瞧著臉色不太好。”
裴靈碧斜乜了眼不遠處嘰嘰喳喳聊著奶茶的貴女們,倨傲道,“不過一樣飲品而已,至於聊得沒完麼。”
周沐顏道,“表姐,你常在宮裡不知道,這奶茶如今在長安城裡可時興了。唉,可惜現在饕餮閣搞限購,一天隻賣一百杯,賣光了就關門!這會兒都晌午了,他家肯定已經賣光了,不然我讓小廝買一杯給你嘗嘗,保管你也喜歡……”
裴靈碧面部抽了抽,眯著眼看向周沐顏,“聽你這話,你經常喝?”
周沐顏道,“對啊,這個太好喝了!我每日上午喝一杯,感覺一天都精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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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靈碧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周沐顏稍顯圓潤的下巴,沉聲道,“你可知這饕餮閣是太子妃的產業?”
周沐顏怔了怔,旋即低下頭,有些心虛似的,低低的“嗯”了一聲。
裴靈碧瞪大了眼,“你知道了你還買!”
周沐顏也怪難為情的,她之前知道這店是太子妃開的,心裡也是很不爽的,甚至還想找個機會,找幾個地痞流氓去鬧事。
卻沒想到,第二天店裡就推出了新品,加了珍珠的奶茶!
周沐顏就尋思著,等嘗過這個新品,再派人搞事吧。
可這一嘗,她就被珍珠粉糯彈牙的口感給徵服了——
就這樣,一天拖著一天,店鋪沒有砸,她倒是成了饕餮閣第一批至尊客戶?每次消費還能打折。
雖說不缺打折那麼點錢,但……至尊客戶的那張小卡片,還是挺別致的,金鑲玉的呢。
當然,這些話周沐顏也不好在裴靈碧面前說,隻硬著頭皮道,“她開個店鋪而已,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大家都買,我不買,聊天都沒共同話題了。”
裴靈碧氣結。
………
眨眼又過了一個月,天氣越來越熱,饕餮閣的生意越來越好。
許聞蟬拿著月度賬本去瑤光殿找陶緹的時候,笑的見牙不見眼,活像是廟裡供奉的彌勒佛。
“阿緹,我們發財了!!!”
陶緹邊翻著賬本,邊撥著算盤,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餐飲行業果然賺錢啊!
尤其是奶茶這種東西,利潤高達十倍以上,光看賬本上這些數字,陶緹仿佛看到一群金元寶手拉著手在她面前跳草裙舞。
“照這樣下去,沒準今年年底咱們就能買宅院了!”許聞蟬託著腮,雙眼放光的看向陶緹,“阿緹,你之前說要開分店,咱們現在要不要搞起來?”
陶緹想了想,將賬本合上,道,“先不急,這家店開滿三個月,咱們再考慮開分店。”
許聞蟬現在什麼都聽陶緹的,她覺得自家好友可厲害了,又會做好吃的,還會做生意,自己隻要跟著她的步調走,準沒錯!
一旁的宮人打著扇,冰鑑裡堆著降溫的冰塊,冰碗裡還湃了些新鮮的果子。陶緹與許聞蟬兩人闲坐在涼簟上算賬,貓咪元寶懶洋洋的窩在腿邊,無比闲適。
等算完賬,冰鑑裡的桂花紅糖冰粉也凍得差不多了,可以吃了。
冰粉用水晶碗盛著,因著紅糖和桂花膏的加入,漂亮的深紅色裡還有零星幾瓣淡黃色桂花,面上再撒一層葡萄幹,吃的時候,晶瑩剔透的冰粉口感像是果凍般,爽滑香甜,冰冰涼涼,又有桂花的馥鬱清香與紅糖的香醇,很是適合夏天。
許聞蟬隻吃一口,就愛上這種滑溜溜的口感,圓圓的眼眸亮晶晶的,“阿緹,這道冰粉也能放店裡賣呀,保管也能賣得好。”
陶緹笑道,“我也是這樣打算的,這個材料都不貴,咱們定價便宜些,百姓們也能買來吃。”
兩人這邊有商有量,勤政殿內,昭康帝與裴延對坐著下棋。
昭康帝執白子,落下一枚後,隨意問道,“朕聽聞你那太子妃最近開了一家糕點鋪,生意挺不錯的?”
裴延清雋的臉龐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輕聲道,“是,她有一手好廚藝,便與鎮北侯家的嫡女一同開了個鋪子。”
昭康帝道,“她到底是太子妃,主要責任是照顧你,料理東宮,還有替咱們皇家繁衍子嗣……”
說到繁衍子嗣這裡,昭康帝抬眼看向裴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裴延隻當沒看見,淡淡道,“阿緹平日裡不怎麼管鋪子裡的事,她隻負責推出新的點心,對她來說,開鋪子隻是消遣罷了。東宮事務有各宮司正協助,她掌管的也不錯……至於照顧兒臣,她對兒臣很貼心,父皇不必擔憂。”
昭康帝打量他一番,哼道,“你就是太慣著她了。朕說她一句,你有一百句來護著她。”
“阿緹是兒臣的太子妃,兒臣自然是要護著她的。”裴延露出溫雅淺笑,道,“至於開鋪子,隻要她高興,兒臣自是全力支持她的。”
聞言,昭康帝似是想起什麼,眸間墨色翻湧,靜默片刻,也不再說話,隻繼續下著棋。
一局棋,下的心不在焉,自然是輸。
昭康帝興致缺缺的擺了擺手,讓裴延先退下。
待裴延走後,他依舊坐在原處,彎著腰,幽幽盯著那敗局,臉色晦暗不明。
太監總管李貴見狀,耐著性子等著,直等到一杯茶涼了,他才找機會換茶,提醒道,“陛下,已是哺時了。”
昭康帝這才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眼支摘窗外暖紅色的夕陽,低聲道,“李貴,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朕是不是太束縛皇後了,她才會用那樣決絕的方式離開……若朕像延兒一般,隨她去做她高興的事情……”
李貴一顆心吊起,訥訥的不知作何回答。
好在昭康帝也沒要他回答,自顧自繼續道,“不,她不一樣。她心裡沒有朕,她一心想要離開朕……她最高興的事,便是離開朕。”
他呢喃著,深眸中是冰冷又濃鬱的執著。
他不能接受她離開他,他也不後悔當初囚著她,他唯一後悔的是,當初沒有看住她,讓她喝了毒藥。
就是囚,他也要她在他身邊,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見皇帝那癲狂之症又有發作的跡象,李貴趕緊去取了藥丸,喂他服下,手輕順著他的背,勸道,“陛下,您莫要多思多慮,仔細傷了龍體。”
昭康帝好半晌才平復情緒,沉聲道,“徐文鶴找得怎麼樣了?還是半點消息沒有?”
李貴道,“自從揚州醫館被一把大火燒掉後,徐文鶴便不知所蹤。不過今早有線報說,在晉中一帶似有徐文鶴的蹤跡,玄影衛已經去那邊找了。”
昭康帝撫著胸口,慢悠悠的閉著眼,“快點找……延兒的身體治好了,日後朕在黃泉與皇後相見,也能少一些愧疚。”
第82章
七月剛過幾日,便到了七夕。
頭一天瑤光殿的宮女們就活躍了起來,又是準備針線,又是抓蜘蛛的。
陶緹出生時代晚,等她曉事的時候,七夕已然成了一個給年輕人們約會的日子,對於過往的那些舊俗,什麼穿針乞巧、對月穿針、投針驗巧、蘭夜鬥巧,她是一竅不通。
昨兒個玲瓏替她抓來兩隻蜘蛛的時候,她還有些懵,還是玲瓏笑眯眯道,“太子妃是忙暈了,都忘了抓巧織娘(蜘蛛)應巧呢。”
陶緹這才知道七夕還有“喜蛛應巧”這一習俗,將蜘蛛在七月七日置於小盒中,待第二日天亮時打開,如果蜘蛛網織的又密又完整,則意味著這姑娘是個心靈手巧的;反過來,若是蜘蛛網又稀疏又破,則意味著這姑娘是個笨手笨腳的。
陶緹覺得這習俗挺有趣的,便接過玲瓏遞來的小盒,放在梳妝臺旁,打算七月八日早上看看。
等到了七夕這日,莫說是瑤光殿,整個皇宮的氣氛都變得與往日不同,多了幾分節慶歡喜,不再似往日的沉悶森嚴。
宮女們年滿二十五歲都是可以放出宮的,因著日後還會婚嫁,所以她們對七夕格外重視。陶緹也不拘著她們,允許她們布置著。
宮女們感恩戴德,手腳利落的將瑤光殿清掃的幹幹淨淨,又在庭前擺了張大大的桌案,上面擺著瓜果、茶、酒、糕餅點心、乞巧果子、桂圓、紅棗、花生等。一側還放著個託盤,擺著五彩絲線和銀針,這都是夜裡乞巧要用的。
陶緹拿鍋鏟可以,穿針繡花可不行。
她也不湊熱鬧,隻高高興興的品嘗著膳房送來的乞巧果子——
這種用面粉與糖、蜂蜜一起揉捏過,放進油裡炸的小點心,味道一般,但耐不住御廚們手巧,在上頭又是雕花又是做成其他形狀,愣是將食物變成了一件藝術品。
為了讓宮女們安心乞巧,陶緹特地跟裴延打了個招呼,讓他夜裡晚點來。
昨夜裴延聽到她這個“無理”的要求,還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陶緹連忙抱著他又哄又親,他才微微一笑,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答應下來。
這邊天色剛暗,宮女們就像一隻隻出籠的小鳥兒般,歡脫的湊在一起,仰著頭等月亮出來。
陶緹搬了把竹制搖椅,悠然闲適的躺在廊下,一邊吃著蜜瓜和葡萄,一邊看現場版的“七夕民俗表演”,好不樂哉。
等那一輪彎彎的月牙兒掛上天空,宮女們一臉虔誠的朝織女星拜了拜,然後拿起五彩絲線和銀針串了起來。
玲瓏笑道,“也不知道最快穿完七根針的誰。”
陶緹拿帕子擦了擦嘴,笑眯眯揚聲道,“誰穿的最快,我賞一枚簪子當彩頭!”
有了彩頭,小宮女們更是積極了,爭先恐後的穿著線。
最後是個叫藍兒的小宮女穿得最快,陶緹給她派彩頭的時候,那小宮女激動壞了,差點沒哭出來,這要換個舞臺,她恐怕能說出五百字的獲獎感言。
乞巧結束後,陶緹讓宮女們端著那一桌子的吃食去後院,隨她們玩鬧去。
見玲瓏還盡職盡責的陪著自己,陶緹從手中褪下一枚水晶手釧,戴到她的手腕上,輕笑道,“你天天伺候著我,今日便去與她們一起玩吧。”
玲瓏受寵若驚,垂下頭,“能伺候太子妃是奴婢的福分……”
“好了好了。”陶緹打斷她的客氣話,狡黠的朝她眨了眨眼,“你去跟她們玩,待會兒殿下來了,我也好跟他獨處吶。”
這個理由讓玲瓏不好再推脫,但她心裡也清楚,太子妃是為了讓她安心去乞巧才這般說的。又謝了一次恩,她這才往後殿去。
前殿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幾個小太監守著。
陶緹重新躺回搖椅,夜風習習,她輕輕飲了一口葡萄酒,又端起一塊蜜瓜啃了起來。夏天雖然熱,但水果多,再過不久還能吃到南邊進貢的荔枝,想想都覺得生活美滋滋。
就在陶緹沉浸在“荔枝蝦仁”“荔枝咕咾肉”“荔枝酒”等美食幻想中,耳畔響起一陣腳步聲。
她緩緩睜眼,隻見柔和的銀色月光下,一襲霧白色長袍的裴延,長身玉立,清雋俊美的臉龐帶著散漫的淺笑,真真是光風霽月,舉世無雙。
陶緹:啊,又是被裴延美貌擊中的一天。
裴延見自家小太子妃又看傻了,唇邊的笑意更深,稍彎下腰,五根修長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