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殿宮人們,“奴婢/奴才遵命。”
一時間,整個瑤光殿隻聽得咕咚咕咚喝奶茶的聲音。
待他們都喝完後,陶緹拿著個小本本,一臉認真的記下他們的反饋——
“嫂嫂,我喜歡這玫瑰奶茶,香香的,喝完仿佛從裡到外都充滿了玫瑰花的香氣。”六公主如是說。
“我喜歡焦糖的,甜味剛好,還有股淡淡的焦香味,滋味很不一樣。”五皇子如是說。
“太子妃,奴婢覺得這紅糖姜汁奶茶不錯,紅糖養顏,姜汁暖胃,如果單喝紅糖姜汁,姜味重,還辛辣。現在與奶茶一起煮,有姜的香味,卻沒姜的辛辣味,女子來癸水時喝上一杯,再好不過了。”玲瓏如是說。
“這茉莉花的也好!”
“原味最好,最香醇!”
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反饋,陶緹心裡也漸漸有了數,目前看來,大家都挺喜歡奶茶的,至於口味,各花入各眼,每樣都有人喜歡。
她又開始問起一些細節,比如甜度,又比如奶與茶的比例調整。
瑤光殿這邊忙得不亦樂乎,裴延在宮外也沒闲著。
在工部忙完後,他徑直去了裕王府,和裕老王爺一起到湖邊釣魚。
裕王爺依舊穿著一身暗色粗布衣袍,太陽大了,他頭上戴著個草帽,懶洋洋的坐著,手中捏著一柄魚竿,感嘆道:“你說你,難得來我府上一趟,怎麼不把你媳婦帶上。她要是來了,我個老頭子還能腆著臉皮,再讓她做頓全魚宴吃吃。”
“天氣熱,坐馬車怪悶的,便沒帶她來。”裴延一襲竹青色長袍,頭上也戴著裕王爺同款草帽,平添了幾分世外高人的隱逸。
裕王爺哼笑一聲,“悶一下都不舍得呀?”
裴延露出一抹溫雅淺笑,“再過兩日,阿緹在光德坊的糕點鋪子便要開張了,裡頭的糕點都是按照她寫的配方做的,比她親自做的差不了多少,四叔公或可去買些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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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爺眼珠子一轉,“你這太子妃倒是個闲不住的。”
裴延道,“她有喜歡的事,這是好事。”
裕王爺搖頭嘆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徹底被你媳婦給迷住嘍。”
裴延也不駁,默了片刻,將話題引到正事上,說起裕王世子即將調任洛陽府牧的事。
裕王爺捋了下花白的胡子,感慨道,“你父皇對我這老頭子也算有心了,知道我這兒子不爭氣,還給他尋了門好差事……”
“最近世叔與裴長洲來往頻繁,不知四叔公可知道這事?”
裕王爺眉頭擰起。
“四叔公,孤知道你雖不過問朝政,卻很清楚如今朝堂的動向。孤現在還沒死,裴長洲與周家就按捺不住,仿佛儲君之位是他們的嘴裡的肉;若孤真的薨了,他們豈不是愈發肆無忌憚?”
“殿下,莫要說這種喪氣話。”
“四叔公,你也不願意看到我裴家的江山,幾十年後改姓周吧?”
這話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了,裕王爺轉過臉,無比嚴肅的凝視著裴延,“殿下,你未免太過憂慮。”
裴延眉目冷靜,扯了下嘴角,“孤不得不憂慮。”
裕王爺眯起渾濁的眼眸,仔細端詳了裴延一番,似是要將他看透一般。
裴延也不躲,平靜的與他對視。
野心與抱負,一覽無餘。
裕王爺也是經歷過三朝的老人,在皇室平安無憂的活到這麼大把歲數,早就煉成人精了,很快他就明白過來,眸光閃過一抹深深地驚詫,嘴唇微顫,“殿下你……延兒啊,你可真能忍啊!”
他重重的嘆息一聲,最後狠狠罵道,“唉,你母後是個心狠的,你父皇更是個混蛋!他們造的孽,倒害苦了你。”
聽到這話,裴延眉宇微蹙,沉聲道,“四叔公,我母後她真是病逝的麼?”
裕王爺一怔,生硬的避開他的目光,“嗯。”
裴延將他反應收入眼底,沉吟片刻,道,“一日父皇酒醉失言,說母後是服毒自盡的。”
裕王爺拿著魚竿的手猛地一顫,嗓音蒼老道,“那肯定你父皇喝醉了,說胡話了。”
見四叔公不肯與自己說實話,裴延也沒辦法強行逼問——
就像母後身旁的老人蘭嬤嬤、他的親舅父、風叔,甚至是父皇,他們都知道母後是服毒自盡的,但沒一個人肯告訴他背後的原因。
他有去查過,但時隔這麼多年,事情又牽扯到先皇後,查來查去,所獲甚微。
或許是見他查的太過辛苦,幾年前母後的忌日上,蘭嬤嬤給了他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你母後覺得當皇後太累了,所以選擇解脫了。”
裴延似是有些理解,又有些難以理解。
這時,他的魚竿動了動。
回過神,趕緊收竿,他釣上一條活蹦亂跳的草魚。
裕王爺在一旁道,“延兒,你所謀之事,要多久?”
裴延道,“最遲明年十月。”
明年十月,正是欽天監給裴延判的死期。
裕王爺抬眼看了下遠方落下的紅日,慢悠悠的收起魚竿,又慢悠悠道,“那我這把老骨頭再撐一撐……”
裴延眼波微動。
裕王爺轉頭朝他笑,笑容有幾分蕭瑟,“隻要我還在,這裕王府都得聽我的。正好我也許久沒去洛陽了,這次就隨著他們一起去洛陽住著。都說‘生在蘇杭,葬在北邙’,沒準我也能埋在北邙山,佔一塊風水寶地。”
裴延還想說什麼,裕王爺先行起了身,揚聲道,“走,今夜你留下吃飯,就用你這條魚,咱燉鍋魚湯喝。”
裴延上前攙扶著他,長睫微垂,“是。”
——
一鍋魚湯剛做好,裴延剛喝了一口,就見付喜瑞焦急的在門口徘徊,一副想打擾又不敢打擾的糾結模樣。
還是裕王爺抬起眼皮,將人叫了進來。
付喜瑞快步走了進來,匆匆行了個禮,兩隻手緊緊捏著拂塵,面白無須的臉皺成個薄皮大包子,焦灼道,“殿下,剛才宮裡傳來的消息,說是太子妃出事了!”
裴延拿著筷子的手猛地一頓。
上一刻還溫和含笑的眼眸,下一刻陡然變得銳利幽冷。
第79章
明月高懸,銀色月光籠罩著明月宮。
內殿裡,五皇子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徐貴妃緊緊捏著他的手,柳眉緊蹙,神色擔憂。
外殿內,周皇後端坐在上座,臉色不明。
裴靈碧坐在左下首,眉眼間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她盯著陶緹道,“太子妃,五皇弟平日健壯的像頭小牛犢,一年到頭發燒風寒次數都屈指可數。怎麼今日在你瑤光殿吃了些東西,回來就上吐下瀉,病得奄奄一息?”
陶緹端坐在椅子上,手緊緊捏著扶手,抬眼看向裴靈碧,“你這話什麼意思?”
裴靈碧抬起下巴道,“我隻是見太子妃你還能這麼淡定,這份心態真是令人佩服。”
陶緹冷聲道,“不然呢?你要我怎麼表現,大哭大鬧,撇清關系,還是及時認罪?”
裴靈碧一噎,半晌,她冷哼道,“反正與你逃不了幹系!”
陶緹真是煩透了這個裴靈碧,怎麼哪哪都有這貨。
她深吸一口氣,默念著“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生氣給魔鬼留餘地”。
一旁的六公主將手放在陶緹的手背上,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柔聲道,“嫂嫂,我和五皇兄在你那裡吃了一樣的東西,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待會兒要是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怪你,我可以給你作證的。”
陶緹反握住她的手,溫柔笑了笑,“謝謝你小六。”
說罷,她轉過臉,盯著情況不明的內殿,心頭還是有些緊張的——
今早五皇子和六公主在她那裡試喝過奶茶,用過午飯後,便離開了。
兩個孩子離開的時候都還好好的,精神奕奕,活蹦亂跳。
等到夜裡,陶緹準備煮碗過橋米線當晚膳時,徐貴妃宮裡突然來人,說是五皇子身體不適,恐有中毒現象,便來問問五皇子今日在瑤光殿都吃了些什麼喝了些什麼。
陶緹自然是坐不住了,當即就隨宮人一同來了明月宮。
她前腳過來,後腳周皇後就來了,速度之快,簡直一副全心全意為後宮子嗣著想的好賢後模樣。
陶緹一向不願意用最壞的心思去揣測別人,但對於裴靈碧,陶緹可以很明確的說,這貨就是來看自己倒霉的。要說裴靈碧是關心五皇子,她一個字都不會信。
現在御醫在裡頭給五皇子診治,也有太監去瑤光殿的小廚房檢查了一遍,陶緹身正不怕影子歪,隨便他們去查。
明月宮的管事太監也盤問了一遍瑤光殿的宮人。
瑤光殿的宮人們自是統一口徑,一致對外,“太子妃做的奶茶我們都喝了,都好好的沒事!至於中午皇子公主用的午膳,那都是東宮膳房送來的,你們要查就去膳房查。”
管事太監隻好又去東宮膳房走了道程序。
且說另一邊,裴延和昭康帝的轎輦,幾乎同時停在了明月宮門口。
裴延從轎輦上下來,恭敬朝昭康帝行禮,“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福。”
昭康帝瞥了一眼他因著趕路而冒出汗水的額頭,沉聲道,“先回去換身衣衫,莫要著了風寒。”
裴延抿唇,低聲道,“父皇,兒臣無礙。”
昭康帝臉一黑,但見裴延眉宇間滿是堅持,最終還是沉沉道,“算了,先進去,看看什麼情況。”
父子倆一前一後往殿內走去。
聽到“陛下駕到”的通報聲,陶緹心頭“咯噔”一下:糟了個糕,皇帝也來了。
聽到“太子殿下駕到”的通報聲,陶緹頓時“如聽仙樂耳暫明”,險些沒哭出來。
親人呀,靠山啊——
裴延一踏進殿內,就見自家小太子妃睜著一雙湿漉漉的大眼睛盈盈的望著他。
那信任與依賴的眼神,讓人心頭觸動。
他朝她點下頭,黑眸中是安撫的堅定。
殿內眾人忙給昭康帝和裴延行禮,就連裡頭的徐貴妃也趕緊走了出來。
昭康帝抬了抬手,讓眾人免禮,晦暗不明的目光掃了一遍在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