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別說了,趕緊收拾收拾幹淨,好讓殿下與太子妃有個落腳的地方。”
山神廟年久失修,所謂收拾,也隻是讓裡頭稍微潔淨一些,沒那麼多灰塵。
馬車外,付喜瑞撐著傘候著,見車門打開,立刻迎上前去。
先出來的是一襲青色長袍的裴延,他穩穩站定後,接過了付喜瑞手中的傘。
付喜瑞,“……?”
玲瓏則是猜到了什麼,扯了扯他的袖子,帶他一起退到一側。
隻見太子撐著傘站在馬車邊,不一會兒,馬車裡探出個小腦袋,正是太子妃。
就在眾人以為太子要親自扶太子妃下來的時候,卻見太子將傘遞給了太子妃,隨後,他彎下腰,竟是直接打橫將太子妃抱了起來。
眾人,“!!!!”
玲瓏和付喜瑞,“!!!!”
作為當事人的陶緹,此刻也一臉懵。
她雙眼茫然的握著傘,整個人靠在裴延溫暖的懷抱中。
她纖細的手臂緊緊地貼著男人堅硬的胸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一下重過一下的心跳聲,在這場暴雨中,他的心跳是那樣的快。
咚咚咚,咚咚咚。
一時間,她都有些分不清,耳邊鼓噪的聲響,是他的心跳,還是她自己的心跳。
眼前晃著的是他冷白的肌膚,還有輪廓分明的下颌,再往下,是修長的脖頸,還有那突出的、有點小性感的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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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她有種想要摸一摸的衝動。
驀然,頭頂響起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阿緹,傘舉高一些,壓著孤的發冠了。”
陶緹一愣,乖乖應道,“噢噢,好。”
她將傘舉得高了些,也順勢抬眼打量著裴延。他的神情很淡、很自然,好像這樣抱著她,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這就讓陶緹有點迷惑了,這……正常麼?
等到裴延抱著她走進廟裡,將她放下時,她迫不及待仰起頭,直接問他,“殿下,你、你剛才……”
她都沒說完,裴延便答了,“路上泥濘,你的繡鞋會弄湿。”
陶緹,“……?”
裴延,“鞋湿了,寒從腳入,容易生病。”
陶緹,“……”
這個回答有理有據,完美到讓她不知道要說什麼。
須臾,她粉嫩的嘴唇動了動,最後隻小聲嗫喏著,“謝謝……謝謝殿下。”
裴延輕笑一聲,又道,“把傘收起來吧,屋子裡打傘會長不高的。”
陶緹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一心想著問他為什麼抱自己,都忘記把傘收起來了。
跟在一旁的玲瓏聽到這話,趕緊上前接過陶緹手中的傘,拿到門口去合上。
陶緹定定的站在裴延面前,看到他肩膀上被雨淋湿了一片,有些不好意思,又見他額上有層水珠,趕緊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來,“殿下,給你,擦一擦。”
裴延沒有接過,隻是稍稍彎腰,直接面對著她,“手有些酸澀,阿緹幫孤擦一擦可好?”
他的語調平緩又溫和,雪松香味襲來,那張極其俊美的臉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楚他每一根纖濃的睫毛。
陶緹覺得她就像被海妖塞壬迷了心智的漁夫般,別說是擦汗了,就算他叫她幫他擦背,她都不會說個“不”字。
隻是——
“殿下,你閉一下眼睛,行麼?”
他這樣看著她,她心跳得特別快,仿佛下一秒就會撅過去!
“好。”裴延很是配合,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這眼睛一閉,他那纖長的睫毛更加明顯了,妥妥一睫毛精。
陶緹抬手替他擦著汗,擦著擦著,視線不自覺落在他的唇瓣上。
他的唇形可真好看,也不知道觸感怎麼樣……
她這般想著,手指卻鬼使神差的挪到他的嘴角,圓潤的指尖剛想碰一下——
倏然,裴延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邃迷人的桃花眼直勾勾的凝視著她,眼波清澈又明亮,仿若盛滿星河。
陶緹如夢初醒般,猛地收回手,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道,“擦、擦好了。”
裴延像是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般,彎唇笑,“好。”
宮人們收拾出一張長椅,兩人一起走到窗邊坐下。
其餘人守在門外廊前,雨聲伴隨著隱隱悶雷,天色也陰沉得厲害,明明是大中午,卻像傍晚般灰暗。
陶緹悄悄瞥了眼裴延,猶豫再三,小聲問,“殿下,我是不是……有些重?”
就抱她走了那麼一段路,他就出汗了,自己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
裴延答得很幹脆,“不重。”
陶緹,“那你……”
裴延道,“額頭上不是汗,是你傘撐歪了,滴了些雨水。”
陶緹,“噢噢,這樣。”
她點了點頭,忽然又覺得好像不太對。
既然不是抱得太累了,他剛才為何說手酸?
她錯愕的看向裴延,裴延好似看懂了她的心思,靜靜的與她對視著。
四目相對,氣氛不自覺曖昧起來。
彼此都想透過對方的眼中尋到什麼,最終還是陶緹敗下風來。
她臉頰發燙的站起身來,“我,屋內有點悶,我去門口透透氣。”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嬌小背影,裴延清雋俊美的臉龐露出一抹笑,“小傻子。”
雨水漣漣,烏雲密布。
陶緹在門邊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按下那莫名的悸動。
玲瓏在一旁瞧著自家太子妃泛紅的臉頰,似是腦補到屋內發生了什麼,垂頭偷笑了兩下。
雨下的極大,空氣中都籠著一層氤氲的煙氣,在這白茫茫的雨簾中,一道狼狽的身影跑了過來。
還不等他們靠近,就有穿著蓑衣的侍衛上前攔住。
聽到那動靜,陶緹定睛看去。
才發現那不是一個人,而是兩人,一老一少,老的背著小的,小的身上背著個大大的背簍,渾身都淋得湿透,雨大的讓他們都沒法睜開眼。
那老的雙手合十朝侍衛拜著,隱隱約約能聽到“求求官爺”之類的話。
陶緹蹙眉,道,“玲瓏,你去看看什麼個情況。”
玲瓏應了一聲,撐傘去了。
沒一會兒,她回來稟報道,“他們是住在附近的藥農,今日上山採藥,不曾想突然遇上暴雨,這老人家的小孫子一個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給摔傷了……兩人是來山神廟避雨的。”
陶緹瞥了一眼那老人家和小孩的身影,輕聲道,“那讓他們進來避雨吧。”
玲瓏一怔,“這……”
陶緹道,“總不能因著我們在這避雨,就不讓老百姓來避雨了吧?何況這雨這麼大,附近又沒別的地方可以躲避,一個老人帶著個孩子,要是不小心又摔了,那就糟了。”
頓了頓,想到裴延的身份,她補充道,“不讓他們進殿,在廊上避一避也好。”
聞言,玲瓏恭敬垂頭道,“太子妃心善,奴婢這就去與侍衛說一聲。”
侍衛那邊得了令,仔細搜查了一遍爺孫倆的身,確定沒有武器後,這才放他們過來。
那老人家放下背上的孫子,弓著背,朝陶緹拜道,“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老人家不必客氣。”她抬了抬手。
眼前的老人約莫六十歲,瘦骨嶙峋,須發皆白;而他身旁的小男孩瞧著年紀跟五皇子差不多,皮膚黝黑,身上髒兮兮的,褲管還擦破了,膝蓋上的摔傷十分明顯。
見陶緹打量著他,小男孩怯生生的往自家爺爺身後躲去。
陶緹朝他笑了下,又輕聲吩咐玲瓏,“去馬車上拿藥給他處理一下傷口吧。”
玲瓏應諾。
那老人家一臉感激,拉著小孫子連連道謝,“夫人心善,小老兒真是感激不盡。”
“小事而已。這雨下的突然,咱們能在一處躲雨,也是緣分。”
“是啊,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個好天氣,哪曾想這雨說下就下。”老人家搖頭感嘆,“藥沒採到多少,倒被雨淋得如此狼狽。”
說話間,玲瓏拿來一瓶外傷藥粉,還有些紗布。
老人家客氣接過,“不敢煩勞姑娘,小老兒替孫子上藥便是。”
玲瓏將藥瓶和紗布給了他,一老一少就坐在門檻上,開始上起藥來。
陶緹不經意掃了一眼他們的背簍,發現裡頭除了些草藥,還有幾樣野菜,像是蕨菜、荠菜、地木耳之類的,想來是順便摘回去做菜吃的。
一老一少上完藥,將剩餘的還給了玲瓏,便老老實實坐在門檻上,望著外頭,等著雨停。
陶緹朝玲瓏招了招手,低聲道,“給他們拿個毯子披著吧,等雨勢小了一點,再給他們兩把傘,好讓他們回家。”
聽著這吩咐,玲瓏心緒觸動,她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的,都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候不仗勢欺人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裡還能這般體貼溫柔的伸出援手。
若是當初,她老家發蝗災的時候,能遇上太子妃這樣的善人,哪怕是施舍一個饅頭,阿奶就不會活活餓死。
玲瓏從往事中回過神來,語氣愈發恭敬,“太子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