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捏了捏陶緹軟乎乎的小臉蛋,嗓音低啞道,“小懶蟲,快醒醒。”
這溫柔耐心的輕哄,聽得玲瓏及其他宮人都面紅耳赤,更別說陶緹了。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張美得人神共妒的臉龐,視網膜真是受到極大的衝擊享受。
然而,更具衝擊力的是那句飄進耳朵裡的“小懶蟲”……
酥酥麻麻的嗓音,輕輕敲擊著耳膜,陶緹隻覺得一陣電流從她的腦門直接傳到了尾椎骨,她的尾巴……哦不對,她這會兒沒尾巴了。
如果她能化回獸體,這會兒肯定衝他搖尾巴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陶緹白瓷般的臉頰頓時布滿紅霞,啊啊啊啊好羞恥,自己怎麼會想朝他搖尾巴,自己又不是窮奇那隻色狗!
“殿、殿下,怎麼是你……”陶緹磕磕巴巴的問。
“見玲瓏在替你梳妝,一時突發奇想,便想幫你畫眉。”
裴延沉靜的眸光望向她,眉眼間透著幾分自責,垂眸道,“孤是不是冒犯了,對不住……”
陶緹回過神來,看他面露傷心內疚的神色,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隻是有些驚訝。”
說著,她為了寬慰裴延,還朝鏡子裡照了下,誇道,“殿下,你畫的很好看诶!”
裴延給她畫的是遠山眉,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含笑,這眉形與陶緹的眼形很是相配。
陶緹還展示給玲瓏看,“玲瓏,你是梳妝的行家,你說,殿下畫的是不是很好看?”
玲瓏看了眼,笑道,“是,殿下用心畫的,自然好看。”
見狀,裴延輕笑一聲,將眉黛放下,溫聲道,“孤先去外頭等你,不攪擾你梳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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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陶緹低低的應著。
等他走後,陶緹佯裝生氣的瞪著玲瓏,“殿下來了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哼,下次做好吃的不分你吃了!”
玲瓏抿唇笑道,“殿下與太子妃畫眉,乃是夫妻間的閨房情趣,奴婢怎敢出聲打攪。”
閨房情趣……
陶緹臉頰又是一熱,咬著紅唇不再多言。
約莫半個時辰後,陶緹梳妝完畢。
她平素都是一副清淡素雅的裝束,如今盛裝打扮一番,莫說東宮宮人們了,就是裴延見到她,深色瞳眸中也略過一抹驚豔。
她是這樣美麗,這樣明豔,令人見之忘俗。
然而,一想到其他人也會見到她這副樣子,他恨不得將她鎖在金屋裡,讓她的姿容絕色,日日夜夜,隻為他一人綻放。
感受到裴延直勾勾看來的目光,陶緹有些緊張的捏著裙擺,嗓音輕輕軟軟,“殿下,我這副打扮……可還行?”
“很好看。”裴延笑的溫潤,旋即大步走到她的身邊,自然而然的牽住了她的手。
陶緹愣住。
他、他怎麼突然牽手了,難道現在就要開始演恩愛了麼?
裴延感受到她指尖的顫抖,大掌裹緊了些,溫聲道,“走吧,該出發了。”
“嗯,好的。”
陶緹長睫微動,全然沒注意到男人眼底那激烈湧動的暗光與滿滿掠奪的欲念。
——
延壽坊,裕王府。
作為延壽坊最大最豪華的王府,裕王府佔地六百畝,其間假山池塘、園林樓閣、佛堂家廟、房屋千間,格局廣闊,豪奢蘼雅。王府的正門更是氣派非凡,朱紅鮮亮,門廊精美,兩頭石獅子寒目圓瞪,威風凜凜。
從巳時開始,大門口停下的馬車絡繹不絕,有翠蓋珠纓的,有黑漆齊頭平頂的,有七彩琉璃的,有紫蓋翠帷的,一輛賽一輛豪華。
府內更是熱鬧非凡,人來人往。
裕王爺身份貴重,尋常賓客輕易見不到。在外待客的是裕王世子及幾位能幹的嫡系孫輩,負責在承泰閣招待男賓;世子妃及孫媳婦則負責接待女賓,一群人都聚在芷蘭院。
且說周皇後聽聞昭康帝派太子來裕王府祝壽,自然也交代了三皇子裴長洲,讓他也備上厚禮,去給裕王爺祝壽,以表孝心。
裴長洲來了,裴靈碧自然也不會錯過這熱鬧,兄妹倆一個備上厚禮,一個盛裝打扮,搶在東宮之前來了裕王府。
可老裕王上了年紀,脾氣越發的古怪,就算知道皇子公主來了,也沒打算見一見。
裕王世子隻好腆著臉,好聲好氣與裴長洲和裴靈碧解釋了一番,說是御醫交代了老王爺要靜養,不好見客。
裴長洲心有不甘,覺得這裕老王爺有些倚老賣老、不識抬舉,但轉念一想,自己既然都見不到,待會兒裴延來了,也注定是要吃閉門羹的……
想到這裡,他心氣順了些,面上笑得恭順寬仁,“皇叔客氣了,四叔公是長輩,若要靜養,我們做小輩的自然不好打擾。”
“那三殿下隨我去前廳喝杯茶。”世子滿臉堆著笑,又對嫡女裴思敏吩咐道,“敏敏,你帶你堂姐去芷蘭院玩。”
裴思敏脆生生應了一聲,笑眯眯湊到裴靈碧跟前,“碧姐姐,咱們走吧,周家的沐顏姐姐,還有黃家的娟姐姐都來了呢。”
聽到這話,裴靈碧挑眉道,“沐顏前陣子不是染了春癣麼,這就出來了?”
裴思敏聳了下肩膀,笑的有些幸災樂禍,“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第31章
芷蘭院。
夫人們在一起聊些家長裡短,未婚的年輕娘子們則在一旁飲茶賞花,闲聊趣事。
見到裴靈碧來了,眾人紛紛請安行禮。
裴靈碧乃是皇家公主,便是性格驕縱高傲,照樣有一堆人圍著她,捧著她,變著法兒誇她。
裴靈碧也很享受這種被人捧著的感覺,與她們寒暄了兩句,便將盈盈目光投向了戴著一層淺色白紗的周沐顏。
她眸中閃過一抹笑意,嘴上卻是驚訝關切道,“哎喲,沐顏妹妹,你竟也來了?之前聽你說染上春癣,如今可好些了?”
周沐顏的臉色有些微妙,垂眸應道,“多謝表姐關心,好些了。”
“那就好,之前聽我母後說起這事,我真是替你擔心極了。”裴靈碧上前拉著她的手,盯著她那塗了一層厚厚的粉卻依舊看得出淺紅色傷疤的臉蛋,心道傷都還沒好,就上趕著往外湊熱鬧,真是個闲不住的。
一對表姊妹你來我往的聊著,在外人看來,隻覺得她們表姊妹感情真好,令人羨慕。
裴靈碧是知道周沐顏與陶緹在外發生衝突這回事的,如今見到周沐顏,故作溫和的安慰道,“太子妃她一向是個不好相與的,莫說是對你了,便是對我,她也是那副粗俗無禮的蠻橫做派。”
“啊,她對你也這般?”周沐顏誇張的驚嘆。
裴靈碧點點頭,嘆道,“唉,真是可憐太子哥哥了,娶了這麼個女人,真是倒霉透了。”
她們倆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剛剛好能讓周邊的人聽到。
諸位貴女之前也都見過勇威候府的陶緹,印象中,那是一個“長得還不錯,但內斂少言,寡淡無趣”的女人。若不是她自幼與太子訂下婚約,就這樣的品德才情,是萬萬不配當太子妃的。
太子裴延俊美無儔,端方持重,卻體弱多病,壽命不長。在眾貴女的眼中,裴延像是一輪高潔溫柔的明月,她們對他,大都懷著一種“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仰慕。
她們或許不會想嫁給他,卻更不願意看到陶緹這樣平庸的女人嫁給他。
這樣的女人配太子,那簡直是對太子的一種玷汙!
如今又親耳聽到裴靈碧與周沐顏的話,貴女們忍不住上前問道,“太子妃真的這般無禮蠻橫麼?”
裴靈碧等的就是這麼一問,當即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嘆息模樣,開始細細數落起陶緹的種種不是來。
周沐顏也在旁邊幫腔,隻恨不得將陶緹的名聲給敗得越臭越好!
“唉,太子那樣霽月清風的人,卻娶了這樣一個女人,真是一輪明月照溝渠!”黃家大姑娘嘆息了一聲,轉臉看向坐在一側始終默不出聲的宋玉凝,“玉凝,你怎麼都不說話?”
宋玉凝今日著一身淡柳色衣裙,腰肢纖纖,宛若一條柔軟多情的柳枝。
聽到同伴的話,她抬眼瞥了下裴靈碧她們那邊,拿起帕子掩著唇,壓低聲音道,“二公主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我暫不做評價。就說那周沐顏說的話,完全就是胡謅!那回在天衣閣是個什麼情景,咱們倆可是親眼瞧見了的,周沐顏完全是在顛倒黑白。”
黃大姑娘擰著眉頭古怪的打量著宋玉凝,嘟囔道,“玉凝,這太子妃可是搶了你心上人诶,你怎麼還站在她那邊……”
宋玉凝臉色白了幾分,眉頭皺得更緊了,搖頭道,“娟娘,什麼心上人不心上人的,以後莫要再提了。”
黃大姑娘隻當戳中她傷心事了,悻悻閉上嘴,不再多說。
倒是裴靈碧那邊又鬧了起來,原是許聞蟬實在憋不下去,忍不住駁了一句——
“太子妃才不是你們說的這樣呢!”
“她性情好,待人寬厚,東宮上下都敬服她,五皇子和六公主都將她視為親人,至於太子殿下,他待太子妃更是沒得說,兩人恩恩愛愛,如膠似漆,好著呢!”
她嗓門大,再加上情緒有點衝,說完這通話,脖根都紅了一片,胸口還有點喘。
眾貴女一時間鴉雀無聲。
等回過神來,一張張或濃妝、或淡抹的美麗臉蛋皆露出一抹輕蔑的笑來。
她們平日就看不上許聞蟬,如今聽到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替另外一個平庸孤僻的草包開脫,隻覺得好笑。
“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呀。”裴靈碧勾起一抹譏諷的笑來。
登時,眾貴女笑作一團。
許聞蟬一張臉漲的更紅了,圓圓的眼睛裡閃著淚花兒,拳頭攥的緊緊地,真恨不得衝上去照著她們的臉一人抡一拳。
就在這時,管家娘子快步走了進來,徑直走到裕王世子妃跟前,稟報道,“世子妃,世子派奴婢傳話,說是太子與太子妃的馬車已經入坊巷了,世子讓您隨眾人一道迎接。”
世子妃一聽,連忙起身往外走去。
其餘夫人娘子們自然也不敢耽擱,跟在身後,一起往門口處迎接。
裴靈碧邊走邊小聲嘟囔,“來就來,還搞這麼大排場。”
“誰叫人家是儲君呢。”周沐顏湊上前與她咬耳朵,“等長洲哥哥當了儲君,碧姐姐你作為儲君的親妹妹,自然也有這樣的排場。”
這話說的裴靈碧心裡舒坦,揚起下巴哼笑了一聲,“也是。”
且說裕王府大門敞開,裕王世子與世子妃站在門口相迎,其餘賓客並立兩旁。
隻見坊間大街上,打頭的是四對騎馬的紅衣太監,隨後有舉著行香的,有舉著曲柄黃金傘的,有舉著“回避”牌子的,在那之後,一輛金頂華蓋翠帷馬車緩緩行來。
眾人忙彎腰行禮,直至馬車停在大門口,太子威嚴溫和的聲音傳來,“諸位不必多禮。”
這時,眾人才直起腰來。
當看到太子與太子妃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時,眾人眸中皆閃過一抹驚色。
驟然見到這麼多陌生人,社恐的陶緹有些緊張了。